王城走後,家裏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李霞葉軍知道自己今天理虧,不敢多說什麽,吃完飯就回房了。


    林東也回了陽台上的地鋪,偷偷地聽著客廳裏麵的動靜。


    不是他不想留在客廳,而是到了晚上,李霞就不允許他在外麵待了。


    李霞美其名曰,怕他晚上出去發生意外,實則是不想讓他和葉清秋接觸。


    小家夥也很乖的和媽媽一起洗漱,然後乖乖的回臥室躺在了床上。


    等到關了燈,葉清秋也躺在被窩裏,小家夥才咬著嘴唇問道:“媽媽,你真的不會和爸爸分開嗎?”


    葉清秋沉默了許久,輕聲道:“不會的呀,蓧兒這麽會這麽想呢?”


    她這麽說著,被子裏的手卻攥緊了。


    她能夠理解女兒的情感。


    畢竟她也是從小時候過來的,那時葉軍和李霞也鬧了一次離婚,雖然最後二人成功的過了下去,但她實在的體會過那種絕望和痛苦。


    所以,她絕不想讓女兒也有那種經曆。


    可是……


    她又能怎麽辦呢?


    她和林東的結合是一場商業聯姻,本就沒有太多感情,而林家更是在訂婚不久就突然破產了,林東自己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傻子。


    葉家自然第一時間停止了婚約。


    隻是後來葉軍在家族爭權奪利失敗,葉家老大想借著這事讓葉軍離開家族核心,才強行要求繼續履行婚約,最終她才嫁給了林東。


    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會有感情?


    還是到了囡囡出生之後,林東在盛夏最熱的時候,寸步不離的守了一個月之後,她才第一次把這個傻子當做了自己的丈夫。


    但誰也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準備接受林東的時候,葉家老大發難了。


    葉軍、李霞被取締了在葉家集團的所有職務,月例被收回,葉清秋也被趕出公司,不再是她一手創建的企業法人,變成了需要打兩份工才能維持女兒奶粉錢的打工妹。


    最心愛的事業沒有了,丈夫又是個傻子,孩子正在需要花錢的時候……


    一瞬間,的家裏幾乎的重擔都壓在了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身上。


    最艱難的時候,她甚至懷著八個多月的孩子去上班!


    最關鍵的是,她這一扛,不是簡單的一年兩年,而是整整五年啊!


    五年,幾乎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歲月,全部耗費在了上麵。


    現在跟她說,要她繼續再支撐下去,難道不是一種另類的殘忍嗎?


    囡囡需要安慰,需要休息,可她,難道不需要休息嗎?


    想到這裏,葉清秋眼淚幾乎要掉出來,隻是想到女兒就在身邊,她最終把這些按在心裏,把燈給暗滅了,強忍著眼淚道:“寶貝快睡吧,媽媽答應你,不會和你爸爸分開的。”


    她決定不去想這些事情,可小家夥卻主動提了,“媽媽,如……如果你真的很喜歡王叔叔的話,你……你可以嫁……嫁給他的……我……我沒事的……我,我還是會很愛媽媽……”


    聽到女兒哽咽的話,葉清秋隻感覺一股酸澀直衝鼻腔,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老天爺,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給了我一個癡傻的丈夫之後,卻又給了我一個這麽乖巧的寶貝!


    尤其是最後一句‘我還是會很愛媽媽’,徹底讓葉清秋淚崩了,“對不起,對不起囡囡,是媽媽沒本事,讓你跟著媽媽吃苦了……”


    她已經做出決定了,隻憑囡囡的這句話,她也一定會堅持到最後!


    即便到時真的和林東離婚,她也不會再嫁人了!


    “不吃苦!是媽媽辛苦!”


    小家夥緊緊的抱著媽媽的脖子,嗚咽道:“媽媽,你不要哭了,爸爸已經答應我,會恢複正常的!他說一定會好起來的……媽媽你相信爸爸……”


    “嗯,媽媽相信你爸爸!”


    葉清秋含著淚重重點頭,心中卻是一片死灰。


    相信林東?


    她還不夠相信嗎?


    在最艱難的時候,她幻想過林東會恢複,撐起這個家,咬著牙拿出最後的積蓄帶著他大江南北的求醫。


    可最後換來的,卻是醫生一次又一次的搖頭。


    要知道,希望是有限度的啊。


    如果超出的話,就……就會變成絕望了呀。


    ……


    次日上午,因為昨天幼兒園的事,葉清秋請了一個小時的假,親自送女兒去學校。


    林東自然是出來撿瓶子了。


    他覺得,嶽母不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掙的錢不夠多!如果自己每天能撿一百袋子的瓶子,一定能夠超過那個王城!


    到時候嶽母一定會喜歡自己的!


    海州的六月,蒸籠一般,林東一路翻著各路垃圾桶,熱的嘴唇都發白了,但他沒有絲毫停下。


    因為他已經用七個袋子換了七塊錢了,再撿三袋,不但可以給丫頭再買一個蛋糕,還可以存五塊錢!


    這時,路過的一個行人正好喝完了一瓶礦泉水,扔到了垃圾桶裏麵,林東立即奔跑過去,像是寶物一樣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裏麵。


    他仔細的數了數,發現隻差六個瓶子,這個袋子就能裝滿了!


    而就在他興奮的時候,口袋裏麵的老年機忽然響了起來。


    “林先生你好,這裏是海州三院……”


    林東才聽了兩句,之前視若珍寶的袋子‘咣當’一下砸在了地上。


    然後,路人就見到一個傻子在路上橫衝直撞,可林東像是聽不到一樣,隻是朝著醫院死命奔跑。


    等到了醫院,林東整個人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嘴唇發白,但還是不住的跑著,直到看到了幼兒園的小雨老師,才停下腳步,“老……老師,囡囡呢?我的囡囡呢?!”


    劉雨見林東一身汗味,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但還是打起精神道:“林先生你終於來了,小朋友現在正在搶救,你先別著急,我先問你一點事情。”


    林東此時哪裏聽得懂那麽多,隻知道自己的女兒正在裏麵搶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搶……搶救?”


    劉雨見林東這樣子,恨不得直接給她兩耳光,但想到任務還沒完成,耐著性子道:“林先生,這關係到你女兒的生命,請你快點回答。 你昨天到底給你女兒吃什麽東西了?”


    “吃……吃了什麽?”


    聽到關乎丫頭的命,林東一下急了,可越急越想不出來,死命的敲自己的腦袋,忽然靈光一閃,“吃,吃了蛋糕!”


    “看來就是這蛋糕的問題了。”


    劉雨見話終於引到了這,心裏樂開了花,卻故作歎息道:“醫院已經給了診斷,說是急性食物中毒!如果是我們的問題,幼兒園幾十號小朋友,不可能隻有林蓧兒一個人中毒,所以……”


    “所……所以,是,是蛋糕……”


    林東呆了一秒,旋即渾身顫抖,滿臉的難以置信。


    是……是自己害了丫頭?!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撿的瓶子,買來的蛋糕竟然害了囡囡……


    “我……”


    林東嘴巴無意識的開合,滿臉的痛苦,突然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然後用腦袋死命的撞牆。


    見到這一幕,劉雨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這傻子雖然是腦子不好使,但終究也是一個父親啊,被這樣欺騙……


    可看了一眼邊上站著的王少,她心思又堅定了起來。


    欺負傻子怎麽了?


    這社會本就是弱肉強食,就算自己不欺負他,也有的是人欺負!


    再者說了,自己這也是在幫他!


    老婆孩子跟著你這個傻子爹,能有什麽好處?


    要是換王少當爹,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說,說不定直接給寵成公主!


    而且還能給老師拿一個編製,這簡直就是雙贏!


    邊上的王城見到林東拿頭去撞牆,更是樂開了花,嘴角勾起了一絲戲虐。


    哈哈哈!


    這傻子,也太好騙了吧!


    他懷裏還準備著醫院開的‘診斷證明’呢,沒想到這傻子自己就認了。


    還以為你多大本事呢,就這?


    也敢跟老子爭女人!


    你昨天不是還知道利用你家小賤種博同情嗎?現在再繼續啊?


    他正快意的想著,卻不料正在撞牆的林東,忽然轉頭看向了自己。


    “不,不對!是你!”


    林東猛地衝到王城的麵前,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那……那個蛋糕,蓧兒吃……多年了,沒,沒出過事!一……一定是你!”


    王城驚呆了。


    臥槽,真他媽的見鬼了!


    這他媽真是傻子?


    劉雨也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她做的事情根本就經不起查!隨便一調幼兒園的監控就能發現!


    這……這可是犯法的!


    王城嚇了一跳之後卻很快平複了下來,甚至笑著點燃了一隻香煙。


    “嘖,可以啊東哥,你要不是傻子,真他媽的能當福爾摩斯了!”


    “但是,有用嗎?”


    “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家小賤種的毒就是我下的,但是……有人相信嗎?”


    他當然不怕了。


    葉軍,李霞,都站在他這邊,甚至連海州三院院長都是王家的人。


    這運動員裁判員都是我的人,你一個傻子,拿什麽贏?


    “對了,我還要再告訴你一件事。”


    王城嘿嘿一笑,臉上露出病態的神色,湊到林東耳邊道:“其實我根本就沒想娶葉清秋,什麽狗屁彩禮,婚房,都是騙人的,等把你老婆騙到手玩上個把月,就可以像垃圾一樣丟掉了。”


    “如果那時候你女兒還沒死的話,我會再想辦法,做她的幹爹!”


    “你……知道幹爹是什麽意思的吧?”


    “真的是你!我要殺了你!!”


    林東哆嗦了兩下,雙眼血色一片,隻感覺胸膛爆炸一般的憤怒,再也忍不住了,一拳衝著王城臉上砸去。


    這一刻,哪怕被永遠關在小黑屋,永遠沒有飯吃,他也要殺了眼前這個人!


    因為對於每個丈夫和父親來說,妻子和女兒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哪怕是傻子一樣啊!


    而王城敢這麽囂張,自然是帶了人手的。


    不等林東拳頭打過來,一個保鏢上前對著林東的頭就是狠狠的一腳。


    “去你媽!你他媽要殺誰?”


    林東當時就爬不起來了。


    他撿了一天的瓶子,又跑了十幾站路,哪裏還有力氣,隻能在保鏢腳下不斷的蠕動。


    “東哥,感覺怎麽樣啊?”


    王城嘴角帶笑,感覺一口惡氣終於出了一半。


    身為王家大少,他不管走到哪裏,都是被所有人奉承著,還從來沒有昨天那麽窩囊。


    你一個傻子,也敢讓我出醜,這就是下場!


    王城肆意的笑著,趴在地蠕動著的林東,卻是眼淚不住的流淌。


    他是傻,但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


    被踩在地上之後,他心裏就明白,自己可能對付不了這個壞蛋了!


    可,可他是一個父親啊!


    林東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爬了起來,卻被兩個保鏢輕易的踩在了地上。


    一連幾次,林東終於沒有力氣了,像是野狗一般癱倒在地上。


    王城卻絲毫沒有憐憫,反而被林東的舉動給逗樂了,哈哈大笑道:“你們看,他像不像一條狗啊?”


    眾人十分配合的笑了起來,兩個保鏢也鬆開了腳,讓王少好好欣賞這野狗的模樣。


    可他們想不到的是,林東竟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又爬到了王城的腳下!


    但他這次沒有再動手,而是跪倒在了王城麵前!


    他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滿是汙血的臉,露出一雙充斥著無限哀求的眼睛,顫聲道:“王……王城,我求……求求你,放……放過蓧兒好嗎?”


    “我……我給你磕頭!”


    說罷,林東真的碰碰碰的扣了好幾個響頭,腦袋都有些發青了。


    這是他之前被欺負得來的經驗,隻要磕頭,那些人欺負他的人就不會繼續了。


    不過他又覺得不保險,急忙道;“我,我這裏還有錢!”


    “給……給你,我今天賣瓶子攢的錢,我……我以後天天撿瓶子,也都……都給你,求你了……”


    林東一邊磕頭,一邊從藏在破棉襖的內裏棉花,掏出了今天賣出去的瓶子錢。


    即便是再沒有良心的人,見到這一幕,心中都會生出不忍。


    可王城卻是冷笑一聲,一腳踹開了林東,幾塊錢,把老子當乞丐嗎?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女兒如果不出事,我又怎麽能把葉清秋弄到手呢?


    就在王城準備再耍耍林東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王少,您動作得快點了,清秋嫂子還有她的母親快到醫院了。”


    “好,我知道了。”


    王城掛斷電話,示意兩個保鏢把林東提到自己麵前,“東哥,你老婆還有嶽母馬上就要到醫院了,等會記得哭的再慘一點哦。”


    他既然敢在醫院出氣,自然是想好了如何處理之後的一切首尾。


    簡直太簡單了。


    東哥導致女兒食物中毒的事情被自己問出來了,惱羞成怒動手。


    這不就是最好的解釋?


    而我……當然是聽到小家夥生病,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卻被打的好人了啊!


    哈哈!


    看著王城從保鏢手裏接過一袋血漿倒在了身上,裝出一副受傷嚴重的模樣。


    林東渾身顫抖,徹底的絕望了,隻能跪倒在地上淒厲的哀嚎起來。


    “啊!!!”


    “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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