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殷市普羅區雲錦路賽格塔科技工業園區2棟408號。


    這是座仿古風格的獨棟三層建築,外麵白牆青瓦、雕梁畫棟,內部陳設古典雅致、古香古色。


    李晟坐在三樓辦公室,望著窗外。


    幾小時裏,他跟著長孫瑤拜訪了不少組織在殷市的分部。


    普羅米修斯公司提供的解決方案裏,並沒有徹底治愈這個選項。其他組織給出的條件也大差不差。


    gen-sys生物科技公司的科研主管德裏克·艾奇遜表示,他們最新的基因抑製劑,有把握將李晟的壽命延長至六個月。


    代價則是李晟需要簽訂一份合同,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將人身權利交給gs公司,讓他們對自己進行包括活體解剖、藥物測試在內的一係列實驗。


    一家名叫【千喉之獸】、主營銷售怪獸魔寵的公會,表示可以將李晟製成屍魔,給他家人留個想念,兼保鏢。


    一家名叫【惡魔科學家聯盟】的公會,表示可以將李晟的靈魂提取出來,製作成可以長期保存的靈魂結晶,代價則是永久困在容器當中,無法與外界交互。


    相對而言最靠譜的,是一家叫作【鯨歌】、專精計算機與電子信息技術的公會。


    他們的最新技術,能掃描並上傳人的一部分意識,達成某種意義上的“電子永生”。


    然而,這項技術還有大量難題未能攻克,上傳到服務器裏的“人”僅有幾分鍾左右的生命,無法保存記憶,隻能在其中不斷循環往複。


    李晟並不覺得這算是“治好”,而當他詢問是否能購買玩家資質、由他自己進入殺場,尋找救治方法時,所有組織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任何時期,玩家資質都是一種極為珍惜的資源。除了殺場自動遴選外,就隻有【非玩家殺死玩家、奪取資質】這一種獲取方式。


    在殺場遊戲剛剛開啟、沒有規則可言的時候,低階玩家跟牲畜沒什麽區別。


    跨國集團、黑幫、恐怖組織、地區軍閥,乃至cia那樣的暴力機構,會有規律地尋找玩家,獵殺玩家,將其資質轉移給【自己人】。


    如果玩家想魚死網破,那就提前綁架其家人,逼迫其就範,令其將從殺場裏獲取的所有資源上交。如同“養殖”一般。


    一直等到早期玩家成長起來,逐漸有了對抗現代武器的能力,平衡才得以建立。


    跨國集團不再通過暴力方式收集資質,轉而與民間玩家合作,開出高薪以收買、雇傭,乃至聯姻。


    民間選召者也自發地組建公會,與跨國集團、國家機器相抗衡,最終形成動態平衡,有了一套基礎規則,脫離了野蠻生長階段。


    時至今日,任何還想要維持好名聲的公會組織,都不會公開售賣玩家資質。


    就算有,也是在極其特殊的情境下——比如有非人物種殺死了人類玩家,獲取了資質,而該工會又恰好捕獲到了該魔獸/鬼魂/妖怪/機械體,不用考慮人權不人權了。


    這樣的一份資質在黑市上,差不多能賣一億到兩億,而且往往是有買方開價,沒賣方願意售賣。


    思緒收回,李晟打量起這間辦公室。


    牆上掛著的每幅畫都會活動,油畫裏的海洋掀起驚濤駭浪,船上水手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收起船帆抵抗風浪。


    水墨畫裏的瀑布飛落直下,激起白霧,水潭邊的古人們正下棋對弈。


    畫卷下方,是一排上鎖玻璃櫃,裏麵裝著各式物品。從金光閃閃的古代匕首,到長管燧發槍。從紅紙製成的中式嫁衣,到未激活的光劍劍柄。


    而在玻璃櫃側方,是兩扇可移動的黑板。上麵貼著許多懸賞令。


    【蒙修成,男,四十歲,lv17,未加入任何公會。為增強自身力量,在蒙市引發紅色等級異常事件,現可能藏匿於殺場(-52,17,290)區域。懸賞金額:7500】


    【lynn,女,年齡不詳,lv27,前惡魔科學家聯盟成員。極度危險,在殺場中遇見請及時通報全球超自然聯盟,提供任何有價值信息都將獲得2000以上金額】


    【懸賞未孵化龍蛋,要求魔幻體係金屬龍,如黃銅龍、青銅龍、赤銅龍、金龍、銀龍等。報酬可詳談】


    【誠信出售三隻攝魂怪,都是自家後院養殖的,有血統證書,性格溫順,可看家護院】


    【尤金,男,三十歲,lv10,前鍾樓成員,從公會中竊取了七根黃金箭後叛逃,現可能藏匿於殷市】


    正如名片上所說,世界核平屋的生意經營範圍極廣,不僅承接私人委托,還跟其他公會組織有著合作。


    吱呀——


    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麵推開,肩膀上扛著隻灰白龍貓的長孫瑤走了進來,將兩排裝有透明液體的棕色安瓿瓶放在桌上。


    “這是我從【歐洲重工】渠道弄來的強效基因抑製劑。歐洲重工雖然在生物工程領域不及gs公司那麽專精,但也是數一數二的行業先驅。”


    長孫瑤坐到老板椅中,說道:“三十瓶藥劑,每兩天服用一瓶,可以壓製蟲化反應,將你作為人類的壽命延長至兩個月。”


    “多謝。”


    李晟點了點頭,按照約定,將之前從蔡子軒那裏繳獲的半凝固黑色油脂放在桌上,作為說好的報酬。


    長孫瑤瞥了眼黑色油脂,視線中出現一行行描述。


    【名稱:狂笑油灰】


    【類型:消耗品】


    【品質:精良】


    【特效:謝幕演出。塗抹後在一段時間內大幅增強身體素質,同時陷入難以抑製的嗜血狂暴。若能度過狂暴階段,即可永久保留強化效果】


    【消耗:無】


    【冷卻時間:無】


    【使用條件:未經過任何超凡強化】


    【備注:西方戲劇起源於古希臘與古羅馬。本品由龐貝古城火山灰調和而成,多虧了這些灰,現代人可以得知古羅馬人有著灰色皮膚、沒有頭發,而且喜歡躺在自己房子的地板上,拿石頭當被子】


    【備注:不開心的時候就坐敞篷車出去兜風吧,難過的時候就坐直升機出去轉轉吧】


    “精良品質的狂笑油灰?”


    長孫瑤收起黑色油脂,詫異道:“你遇上了【狂笑劇團】的人?”


    “算是吧。”李晟想到醫院裏的那個巨人,“這件東西是由他們製作的?”


    嗯,【狂笑劇團】是個臭名昭著的非典型公會,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管理結構,很可能連總部都沒有。”


    長孫瑤說道:“劇團成員以追求戲劇效果為人生目標,有時候他們會突然出現,幫官方組織解決異常事件,有時候他們自己就是異常事件的製造者。


    這東西就是他們製作的道具,能大幅增強身體素質,代價是陷入嗜血狂暴。


    有次他們把一桶玩意兒放進了一所國際夏令營的餐飯裏,導致上百名來自各國的小學生自相殘殺,最後隻活了一個。


    起因竟然是劇團裏有人想寫一篇叫做《夏令營中的較量》的文章。


    這群人是愉悅犯、瘋子、樂子人、精神變態、偏執狂、顛佬的集合,行事邏輯難以用利益觀念揣測,因此能不打交道最好。”


    “明白了,多謝提醒。”


    李晟點了點頭,將安瓿瓶打包帶走。


    “等等。”長孫瑤又拿出兩樣東西,拋給李晟。


    一件是類似空氣清新劑的黑色包裝噴霧罐,一件是藥瓶。


    “噴霧罐裏裝著除味劑,能清除掉你身上的所有異味,防止被其他蟲之主感染體發現。


    藥瓶裏裝著的藥片能提高心率與脈搏,沒有副作用。”


    長孫瑤說道:“特事局的天網監控係統中,有一種叫歐拉影像放大算法(eulerianvideomagnification)的技術。


    該技術能對視頻像素亮度進行濾波,通過血液循環時、麵容顏色的極其微小變化,觀測到心髒跳動和脈搏頻率


    超凡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心跳和脈搏會不自覺減緩,特事局曾經根據這項指標,發現了不少隱藏在人群裏的異類。


    你現在的心跳水平還好,但基因變異的時候,還是有可能會被高鐵站、機場之類安保條件嚴苛場所的攝像頭發現。


    這兩件東西算贈品,不收費,你以後要是還有好東西,可以來我這裏以物易物。”


    “好。”


    李晟收下兩件贈品,起身道別離開世界核平屋,迎著冷風朝手掌哈了口氣,走入蒼茫夜色。


    長孫瑤躺在老板椅裏,後仰身子,雙手枕在頭後,修長雙腳搭在辦公桌上,明亮眼眸望著窗外明月,不知在想些什麽。


    “吱吱吱——”


    肩膀上的灰白龍貓叫了幾聲,她側過頭看了寵物一眼,隨意道:“你問我為什麽對他這麽善良?唔...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自己的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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