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北,劉家莊。


    遠遠地見到一輛驢車趕了過來,躲在樹後的武鬆定睛觀瞧,確認車轅上坐著的人是賈瑞後才閃身出來:“二哥,武二在此!”


    賈瑞看著一身狼狽的武鬆歎了口氣道:“怎的?又惹事了?”


    武鬆一臉愧色:“讓二哥猜中了,武鬆又殺了人了……”


    賈瑞歎了口氣道:“我一猜便知道是你又惹事了,已經給你想好退路了。先不忙說這個,車上這位是林衝林教頭的娘子,嫂嫂,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武鬆。”


    二人見過了,都不知賈瑞是什麽意思。


    賈瑞道:“正好我要送林娘子往梁山上去跟林二哥團聚,就一路罷了,正好也可以掩人耳目。”


    武鬆道:“二哥的意思是讓我也上梁山入夥?”


    賈瑞道:“到哪裏看吧。或者梁山或者二龍山任你選。”


    “好,那咱們現在往哪裏去?”


    賈瑞朝北指了指:“既然都到了這裏了,咱們先往十字坡去看看張青大哥和孫二娘嫂嫂吧。”


    三人往北行,武鬆便將自己辭別賈瑞後的遭遇說了一回。


    “我到了孟州牢城營中也沒有使錢給老頭典獄,本想見識見識他那殺威棒到底有何威力。


    卻不想非但沒有吃打,反而將我安排了幹淨房屋,每日隻拿酒菜來給我吃,又有人伺候。”


    賈瑞聽了冷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是有人看中了二郎一身力氣本事,想要把你當刀使吧?”


    武鬆臉上有些尷尬,隻說道:“二哥所言不差,我也覺得這事蹊蹺,哪裏有這邊伺候一個罪人的?


    因吃了幾天便不再吃他的酒肉,他們沒法才對我說了實話。


    原來這些牢城營管營之子叫做施恩,江湖人稱金眼彪的就是了。


    這施恩果然有求於我才這般善待我。


    他在一處叫快活林的市鎮,山東、河北客商都來那裏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睹坊、兌坊。


    施恩在快活林有些買賣,又跟其他生意裏收些銀錢。


    誰知那日便來了個叫做蔣門神蔣忠的,仗著有些三腳貓的功夫會使得兩下槍棒,召集一夥潑皮將施恩打了一頓,搶了他的營生。”


    賈瑞冷笑道:“所以你就聽不得,替施恩出頭打跑了蔣門神了?”


    武鬆道:“二哥說得是……”


    賈瑞道:“我且問你,你自以為蔣門神仗著拳腳硬搶了施恩的快活林,施恩卻是在牢裏照顧你又給你酒肉吃,這蔣門神便是壞人,施恩就是好人了是不是?


    你如何不想一想,施恩在快活林幹的勾當不也是仗勢欺人趁機斂財嗎?


    依我說,他和蔣門神不過是一路人罷了。”


    武鬆便不言語了。


    賈瑞歎了口氣道:“罷了,二郎就是這種直爽性子,也是改不了的。你接著說。”


    武鬆便說道:“誰知這件事傳了出去,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便派人來請我過去,說了許多敬重的話,要我在他身邊做個親隨體己人。


    我本以為得了他的賞識,是時來運轉了,誰知道他竟是藏奸!”


    賈瑞道:“他和那蔣門神有勾當吧?”


    武鬆歎道:“到底是二哥心裏頭明白,隻一聽就猜到了。


    那天他邀我進內宅飲酒,又說要把他的養娘許配給我為妻。


    誰知道吃過了才回到我自己屋裏便聽得有人喊有賊,我便衝出去要抓,卻被幾個人給拿住了!


    張都監便汙蔑我是賊,還從我屋裏箱籠中尋出許多贓證來了!


    二哥,這都是張都監他陷害我!”


    賈瑞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做那種偷雞摸狗之事的人嗎?你接著說就是了。”


    武鬆道:“張都監便將我壓到知府處。他們本都是有勾當的,那知府便斷了我見財起意,至夜乘勢竊取入己。


    施恩聽說來牢中看我,才告訴了我實情,原來這都是張都監同蔣門神的奸計。


    如今我也被抓在牢中,蔣門神又趁機將快活林給奪了回去。


    到底有個葉孔目知道我是條好漢,必是遭人陷害,又有施恩上下使錢,便容情將我的罪改清了。


    就擬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


    誰知張都監蔣門神兩個見我不死,又在買通了兩個公人,要在半路上結果了我。


    我早見他們不對,又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後頭跟著,就猜著他們是要對我下手了。


    走到半路荒僻處便托詞淨手,果然這四個鳥人便要動起手來,結果反被我破了枷奪了刀都搠死了。


    我心中有氣,不殺張都監如何能出得這口恨氣?便趁著夜色又折返回孟州城中。


    果然老天有眼,那蔣門神卻也在張都監家裏吃酒,等著人將我的首級送來交差呢!


    我便將蔣門神、張都監以及他家裏老小盡數都殺了這才逃了出來……”


    賈瑞歎了口氣說道:“當初你我二人分手時我怎麽跟你說的來著?


    我告誡過你,你性子太直了,與人交往應該多留個心眼,看看對方是不是想利用你。


    你偏聽不進去,終於釀出這等大禍來了。”


    武鬆一臉愧色道:“讓二哥受累……”


    賈瑞拍了拍武鬆的肩膀頭子:“罷了,誰讓我答應了武大哥要替他照拂你呢?


    你隻管放心吧,有我在定然不會讓你吃什麽苦頭的。


    隻是往後還是該多聽我的話才是!”


    武鬆抱拳道:“往後二哥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其他人的話我一概不聽就是了!”


    二人一路說著,車內的林娘子聽了不由得瑟瑟發抖:這都是什麽人呐!殺了十幾口人,還有朝廷命官,如今說起來跟玩兒似的!


    還有這個賈瑞賈大善人,平日裏隻在汴京城中做好事,到了外頭竟然跟這種殺人的魔頭稱兄道弟!


    可再想想,林衝如今不也是殺了人的逃犯,在梁山占山為王了嗎?


    賈瑞自從認識了林衝之後,明裏暗裏也幫過他多少回?


    想來這個叫武鬆的也是和林衝差不多,受了陷害,又被賈瑞所救吧,不然怎麽會對賈瑞如此的恭敬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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