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祖動作一頓。


    借舍可能一些人不太熟悉,但若說到奪舍的話,知道的人就多了。


    奪舍是占據原主人的身體,把原主人健康的靈魂趕到角落封印壓製,或者幹脆消滅,直接奪取身體的控製權。


    奪舍有傷天和,是為天道所不容的,因此要達成的條件十分苛刻,而且奪舍者就算掌握了新的身體,修為也最多隻能到化神,不可再進一步。


    借舍這東西,和借屍還魂是差不多的,靈魂和身體的主人進行契約交換,需要替身體的主人完成心願,違背契約者必然會付出代價。


    借舍和奪舍的本質差別,一在於雙方是否自願,二在於原主是否死亡。


    奪舍有傷天和,在修真界也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借舍的話能夠接受的人多很多,卻也算鑽天道的空子。


    當初那群天驕聚集在一起,就曾經就此事進行過討論,薑思錦記得,阮老祖是態度最激烈,反對聲最大的。


    他向來嫉惡如仇,很是認死理。


    薑思錦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這也是她不想來見阮老祖的原因之一。


    那麽熟悉的人,她不想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厭惡的情緒。


    自從那句話之後,阮老祖就一直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安靜。


    連老婆婆都有些呆不住了,正想說話,阮老祖沙啞著聲音問道。


    “這具身體…是誰的。”


    薑思錦心中歎息一聲,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他,目光堅定。


    “四房的嫡出女兒,阮九。”


    她不後悔自己找到了阮九,也不後悔和她做這個交易。


    人隻有在一片坦途的時候才能無憂無慮無愧於心,她還要回去照顧女兒,她需要活下去。


    隻是可惜了……


    看著二人凝滯的氣氛,一旁的老婆婆眼中生出了一抹擔憂來。


    可除了擔憂,她的心中竟然還生起了一股小小的,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竊喜。


    薑思錦這個名字是個神話。


    在他們那個時代,這個名字代表的就是一場絕美的風景,那個人永遠高高在上,不惹塵埃,把所有的女子都給比了下去。


    即便她死了,也能夠讓主人惦記許多年,思之若狂。


    可薑思錦卻做了這種事情。


    ——借舍並不算歪魔邪道,可主人向來討厭不完美。


    “全娘。”


    “奴婢在。”


    阮老祖看了沉默的薑思錦一眼,像是終於想明白了,淡淡回頭。


    “把四房的人都控製住……你和她做了什麽交易?”


    全娘皺了皺眉頭。


    薑思錦微微一頓,眼中生出了一抹笑意。


    “讓她的庶妹後悔一生,丈夫不忠,兒子不孝,讓她愛的人愛上她,卻求而不得,後悔一輩子。”


    大概也是對這個報複很無語,阮老祖一臉嫌棄的擺了擺手。


    “去辦吧。”


    全娘欲言又止,“主人,您的腿……”


    “有思錦在,這裏不用你了。”


    沒察覺到身邊人僵硬的動作,阮老祖認真的規劃。


    “這具身體天資不行,我幫你找個更好的,先殺了,你再和她做交易……”


    薑思錦:“不許牽連無辜,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自己討厭的事情。”


    阮老祖小聲嘟囔:“我其實一直都不討厭。”


    “啊?”


    “……從前是從前,人都是會變的。”


    兩人交談著,沒有注意到全娘轉過身時,突然冷下來的表情。


    薑思錦和阮老祖談了許久,又追憶了一番往事,在問到腿上的傷痕時,阮老祖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


    那張皺紋密布臉上滿是陰狠,“若有朝一日,他落到我的手上,必然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罷了,說點開心的事,你好不容易回來,在這多住些日子。”


    薑思錦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的手裏還拿著一個酒杯,仰頭喝了一口。


    “我要去找我女兒?”


    阮老祖:“……”


    (#?Д?)


    “……女兒?”聲音沙啞,不由自主的攥著手裏的杯子。


    “你什麽時候有的女兒,是姓儲的?”


    薑思錦嗔了他一眼,“我女兒自然是跟著我姓,薑汾。”


    “當初被人追殺,我是在汾水邊生下的她。”


    這孩子生的艱難,可生下來之後,生命力卻出乎意料的頑強,那是她們母女倆的寶地。


    一說到女兒的時候,她嘴角的笑容便怎麽都止不住,連眼神都溫暖了起來,渾身上下都帶著幸福之色。


    和她相反的,是阮老祖。


    他攥緊了杯子,莫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薑汾……


    “你女兒在哪?”


    “我把她留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薑思錦謹慎的道。


    “哈!”


    阮老祖簡直控製不住的要笑了出來,可他心裏又悲傷的想哭,又哭又笑的,導致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肌肉抽搐的像是得了病似的。


    他猜,思錦大概才借屍還魂不久,還不太了解外頭的事情。


    他想,既然思錦還不了解,趁著這個時間差,他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麽。


    比如……殺了薑汾。


    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什麽好人,殺一個阮家後輩的義女,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他隻不過是一直在心愛的人麵前裝的正常而已。


    薑思錦喜歡什麽,他就喜歡什麽,薑思錦討厭什麽,他會比她更討厭。


    他這人慣會裝模作樣,用手段和一個人拉近關係自然不在話下。


    嬌貴跋扈難伺候是外人給他的標簽,他自己的心裏卻也是認同的。


    所以……要不要殺呢?


    阮老祖閉上了眼睛,眼皮耷拉著顯得有些頹廢,誰都不知道他在這個瞬間想了什麽。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清明。


    “你竟然有女兒了,瞞得我們好苦,當初是不是說過,你要是有兒女,我要做他們的義父?”


    薑思錦笑了笑,“好,改天我把她帶來給你瞧。”


    她也有好久沒看到嗚嗚了。


    這麽一想,心裏更像是生了很多蟲子似的,歸心似箭,隻恨不得馬上就能飛回去。


    阮老祖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取出了一個盒子。


    “給咱們女兒的見麵禮。”


    因為阮老祖裝的好,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和親姐弟也差不多了,薑思錦也不客氣,好奇的打開盒子。


    看到實物,挑了挑眉頭,“千尋麵?這可是難得的寶貝。”


    阮老祖嘴角帶笑,眼神卻深邃下來,“是啊,給咱們女兒煉本命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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