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些年和葵子共同製作的書籤中,其中有一個是用桔梗花做的。


    雖然那朵桔梗花在被製作時尚屬於含苞待放的階段,但若仔細對比葉片形狀和紋路,並不難有所發現。


    真島不想承認自己有在放水。但在多年前的“一時疏忽”被意外抹去後他確實感到了煩躁。


    復仇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他已經被架上了一條道走到黑的獨木橋,隻能隨著命運的車軲轆不斷往前。


    一切早已無路可退。更何況連上天都在幫他。


    ☆、冷花茶


    禍事發生後,野宮家的生活和以前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野宮夫人依舊過著整日出門喝茶看戲的熱鬧生活,花錢如流水的絲毫不顧及這個家的艱難,仿佛在用物質生活麻痹自己去逃避什麽一樣。


    順利繼承了爵位成為了這個家新任老爺的瑞人依舊悲觀厭世,看不出絲毫身為子爵的擔當。興許是沒有了先代子爵的束縛,他流連花街的行為愈發肆無忌憚起來,每天太陽落山就離家去“傳授花道”,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會滿身脂粉氣的回來,不是一身疲憊的一覺睡到大下午,就是半睡不醒的短暫穿梭過大廳。


    本就沒有什麽外出活動的百合子則是與母親兄長截然相反的閉門不出。她一邊為無法左右的財政而苦惱,一邊努力走出父親逝世的傷痛。宴會那晚結識的暴發戶斯波的強硬求婚固然令她頭疼,但更令她無法接受的還是對方無意間透露出的,那日宴會上死者隻有父親一人。


    ——隻有父親一人?


    百合子的大腦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是停止運轉的。


    ——放棄那些貴族院舉足若輕的政要人物,單單襲擊了一個小小的子爵?


    一切都透著不合常理的詭異,但被巨大悲傷所淹沒的百合子第一反應隻是將那歸結為了不幸。


    和大多呆在金絲籠裏的華族女性一樣,百合子習慣將一切想簡單而美好。就像那日的宴會一樣,盡管在聽到答案時覺得合情合理,但在此之前她根本沒有懷疑過那會是自己的相親宴。


    簡單地將此歸結為不幸,那麽就不能責怪不幸的不斷蔓延。這是在父母相繼死亡並發生了一係列事情後百合子才漸漸悟到的道理,而現在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當此刻最強烈的感覺便是被暴發戶拿住把柄要挾著的羞恥感。


    在斯波疾風驟雨般扔下大膽求婚並長揚而去後,野宮家當晚便因為這直白而強硬的求婚而吵了起來。


    瑞人的不肯退讓直接導致了他和繁子之間巨大的爭執。而他少見的高聲打斷了繁子與百合子之間的對話,強硬的態度和“這個家不如不要”的危險言論步步緊逼著繁子。總是逆來順受的人爆發起來是可怕的,他成功讓不知是畏懼還是氣憤的繁子犯了心髒病。


    繁子自出生就有心髒病,小時候也總是體弱多病一副活不長的樣子。雖然後來嫁人後很少在犯病了,但先代子爵慘烈的死亡導致她需要服用在大量藥劑才能入眠。


    這幾日四處接連不斷的遊玩賞樂為她不斷衰弱的身體織造了一幅生龍活虎的假象,她不堪重負的身體終於這日過於刺激的爭吵中倒下了。


    野宮家的夜晚似乎總是不詳的。在混亂的一夜過後,勉強脫離了危險的繁子再也不能下地行走了。


    被強烈的自責和愧疚所充斥著,百合子在後半夜才勉強睡了過去。


    她渾渾噩噩的做著夢,一會兒夢見了父親的死亡,一會兒又夢見了母親的死亡。


    夢中的影像實在是太過真實了,讓她顧不得梳洗,在睜眼的第一時間跑到了母親的床邊。


    凝視著臉色蒼白卻平穩呼吸的母親,百合子這才緩慢的鬆了口氣。


    盛夏的七月並不寒冷,可僅僅是這麽一會功夫,她的手腳就都已經涼透了。


    她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了母親的纖細的手掌,將其緩慢的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經由皮膚傳來的真實的熱度讓她跳動過快的心髒熨帖了下來。


    ——她剛剛一定是夢魘了,不然又怎會“看見”母親的床上被人灑滿了藍色的桔梗花呢?


    *****


    因為家裏的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誰來照顧無法下地的繁子便成為了一個令人憂心的問題。男性是不在考慮範圍內的,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的葵子也不在考慮範圍內,那便隻剩下了百合子。


    百合子雖然有心照顧母親,可本質上仍是一個照顧過人的大小姐,不出錯便已是萬幸,在細節方麵很難保證照顧妥當。


    好在沒多久,聽聞了繁子重病的娘家就派來了一個照顧她起居的女傭。


    但幫不上什麽忙的百合子並沒有離開母親的房間。既然做不了什麽,那她就坐在母親房裏的椅子上讀書。她心想,能陪陪母親也是好的。


    葵子也是這麽想的。她覺得她們應該陪陪母親,哪怕是坐在一旁什麽話都不說也好。因為人生病的時候是非常非常容易寂寞的,更何況繁子的急病讓她無法再下床。


    母親一天大半的時間都處於昏睡當中,一般都是百合子坐在一旁看書,而葵子坐在一旁畫油畫。


    母親窗台花瓶裏的花每日都是新鮮而不同的,葵子以此寫生,很快就積攢下了不少作品。


    那些油彩畫的花朵雖然歪歪扭扭的,卻仍是能夠讓人辨認出是什麽花的——至少真島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送的,或者說擺在太太房裏的花。


    自繁子重病後,園藝師真島每天都會送來一束鮮花。他將它們插在臥室的花瓶裏,擺在繁子一睜眼就能看見的窗台上。每天都不一樣。


    “嘖。”


    真島對這種情況並不樂見其成。他已為他的生母設計好了走向終點的道路——他對她並不像對野宮子爵一樣充滿著純粹的恨意。他對這個給予了他生命的女人大概還是有點愛的。所以他會慢慢的折磨她,讓她一點一點的想起他,然後再在不安恐懼悔恨自責中緩慢的死去。


    真島並不喜歡小姐們每日去探望繁子的行為。這雖然不至於破壞他的劇本,卻會令其多了些希望和慰藉而美中不足。


    於是等葵子再次蹦蹦跳跳的來找他,他換上了溫和而親切的笑容打開了話題。


    “小小姐今天又去看太太了?”


    葵子點了點頭。她今天早上在母親的房裏畫了朵漂亮的紅牡丹。


    “嘛,雖然可以理解,但我不建議小小姐去打擾太太。”


    年輕的園藝師一邊說著,一邊用剪子修剪下了灌木多餘的枝條。


    明明薪水已經被一拖再拖,他卻還在辛勤的侍弄著這些主人們已經無暇欣賞的花草。盡職盡責的似乎沒有被外界的巨變影響到分毫。


    “醫生應該是有再三叮囑太太是需要靜養的,小姐們擔心太太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頻繁看望並不會使太太的病好起來,關心則亂,若是起到反效果就不好了……而且我記得,太太並不喜歡油畫的味道。”


    午後過於絢爛的陽光從他頭頂的樹葉間滲透了下來,讓葵子有些看不出那溫和的笑容下是否藏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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