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風中隱隱飄來淡淡的冷香,穆毅心頭一動,忽然起身向重華苑走去。


    到了重華苑前,穆毅便見已有一人等在苑前,仔細一看,正是步維天,不由哈哈一笑道:“小友可是心急了!”


    步維天見到穆毅,也不意外,隻點了點頭:“聖者不在此處,不知穆先生知道聖者下落嗎?”他在客房內坐了許久,卻總是不能定下心來,便出來走走,不知不覺走了重華苑前,隻是他問了下守苑的童子,卻得知卓無咎並不在內,他正想回轉客房,沒想到卻遇上了穆毅。


    穆毅聞言向遠處望了一眼,目光一閃,點點頭,笑道:“小友跟我來便是!”說著向著俯天殿後方走去,步維天連忙跟上。


    二人走了許久,隻見殿宇漸漸稀疏,眼前卻出現了一片冰藍色的蒙蒙光華,步維天定睛看去,隻見一株株冰藍色的樹幹像是向天空張開的手掌,拳頭大的花朵柔軟而舒展,盈滿淡淡的光華,花朵沒有花蕊,隻有層層疊疊的花瓣,遠遠望去,就像一盞盞明燈,風中縈繞著淡淡的冷香,似有還無。


    “這是什麽花,與白日見到的花樹似乎有幾分相似!”步維天疑惑地問道。


    “風傾玲!”穆毅低聲答道:“白日那花樹叫做冰靈,這兩種都是下界赤雪星辰中雪蟾國特有的花樹,風傾玲更是雪蟾國的聖花!”


    步維天點點頭,與穆毅向林中走去。


    很快二人便見到了一身青衣的卓無咎,他靠坐在一棵花樹下,雙目微垂,在風傾玲淡淡的冰藍光華下,發華如雪,衣帶滄桑。


    “兄長果然在這!”穆毅緩緩走近卓無咎,低聲一笑。


    卓無咎似乎回過神,他側著頭,看了一會兒穆毅才開口道:“原來是二弟!”


    步維天緩緩走來,行了一禮:“見過聖者!”


    “你也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卓無咎笑了笑,拍拍地麵,向二人道:“坐!”


    穆毅聳聳肩,在卓無咎不遠處坐下。


    步維天點了點頭,一撩衣擺,隨意坐下,問道:“聖者可是已經有了頭緒!”


    “應該!”卓無咎隨口道了一句,卓無咎接著笑了笑,忽然指著天空向一直沉默的步維天問道:“你看到什麽?”


    步維天一怔,沒想到卓無咎忽然又向他發問,他望向天空,隻見天空一片深藍近黑,無星無月,卻又不顯得十分黑暗,步維天想了想,有些莫名,便沒有開口。


    卓無咎見狀笑了笑,道:“好,我們換種說法,你覺得天是什麽?”


    “天,聖者指什麽?”步維天沒有回答,隻是問道。


    “天,或者說天道……天道是什麽?”卓無咎輕聲問道,像是再問他,又好像隻在自言自語。


    步維天想著卓無咎不會無緣無故提出這樣的問題,沉吟片刻,緩緩答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是啊……”卓無咎點點頭,道:“天道無情,大道無情,在天道麵前,凡人會死,修真者會死,仙神也會死,沒有人不會死……”


    步維天靜靜聽著,穆毅聞言卻憂慮地低聲喊道:“兄長……”


    卓無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向著步維天問道:“你們寰宇的天道神器叫作什麽?”


    步維天一怔,旋即答道:“輪回命輪!”


    卓無咎側著頭,悠悠開口問道:“你可以,把鬱姑娘被封印的經過緣由說一遍嗎?”


    步維天略一沉吟,便把事情經過簡略地講了一遍。


    “嗬嗬,掌控所有人的生死輪回嗎?付出足夠的代價,便可以改變一個生靈的命運……當真是公正無情的神器不是嗎?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敵人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封印了鬱姑娘,但是你想要破解封印,你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卓無咎目光一閃,唇邊帶起一絲笑意。


    步維天頓時恍然,神色一變,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隻想過以暴力破除封印,卻未曾想過逆向推論也是成立,封印鬱千離的定是那五位天帝,卻不知他們用什麽代價封印了鬱千離,看來還是要去找那幾位天帝的麻煩嗎?


    “多謝聖者指點,在下這就告辭!”步維天回過神,便向卓無咎、穆毅提出告辭,他心頭忽然掠過一個想法,急切地想去驗證一番。


    卓無咎眯起眼睛,點了點頭:“好!”


    望著步維天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冰藍色的花樹後,卓無咎的眼神越過風傾玲花,望向了更遠處墨沉的天空,許久之後,有些悵惘地地歎道:“二弟,風傾玲又開花了……”


    穆毅微微一歎:“兄長……”


    卓無咎好像沒有聽到穆毅的歎息一般,輕聲道:“三十五萬六千四百年,轉眼便是這麽久,可我總覺得好像是昨日才種下風傾玲一樣……”


    穆毅亦是露出傷感的神色。


    卓無咎仰起頭,伸手摘了一朵風傾玲花在手,把玩片刻,卻是一歎:“雖然我一直費心想要營造一樣的環境,可是?二弟你看,它和雪蟾的風傾玲相比,總是缺了一些東西!”


    “那隻是兄長的心境不一樣!”穆毅答道。


    卓無咎搖搖頭道:“不是這個原因,雪蟾的風傾玲花隻有一株,這裏卻有一片,你說如果隻留下一株會不會更好些!”


    “兄長……”穆毅皺了皺眉。


    “二弟不必擔心,我隻是說一說。雖然沒有雪蟾聖花的味道,卻也是菱蘇和我一一種下的,我怎會毀去,我隻是,想到了菱蘇和玉嵐……”卓無咎諷刺一笑:“縱使我成為俯天最強者那又如何呢?我卻不能挽回我妻女的性命!”


    穆毅張了張嘴,最終隻能蒼白地安慰道:“兄長,那不是你的錯……”


    卓無咎看了穆毅一眼,忽然道:“這不重要了!”


    “!”穆毅一臉疑惑。


    “你應該也聽到了!”卓無咎雙目發亮:“輪回命輪,付出足夠的代價,便可以改變一個生靈的命運!”


    穆毅聞言,忽然恍然,神色頓時一變,他深吸了口氣,語聲微顫:“兄長,你是說可以複活嫂子和嵐丫頭,真的可以!”


    卓無咎此刻卻平靜了下來,他看向穆毅,語調平靜道:“我不知道,也許輪回命輪並不能複活俯天之人,也許,它可以……”


    “它一定可以!”穆毅急切地說道,同時不讚成地看了一眼卓無咎,再次重複道:“一定可以!”


    “不錯!”卓無咎閉上了眼睛,當他再睜開眼睛時,眼中無悲無喜,向穆毅道:“我們這就出發如何!”


    “好!”穆毅深吸了口氣。雖然卓無咎沒有向步維天問明輪回命輪的下落,但他相信卓無咎一定不會無的放矢,他肯定能找到輪回命輪的下落。


    *********


    步維天漫步離開,走到半路時,他忽然雙目一亮,似是想通了什麽?身形一晃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步維天再次現身時,已是匯合分身,出現在一處茫茫虛空之中了。


    隻見虛空中漂浮著一方似幡非幡,似鑒非鑒之物,通體暗金,錯以銀光符文,此物邊緣刻著四個古拙玄奧的銀色篆字,一眼望去,便仿佛看到時光滾滾而來,亙古、滄桑、浩遠、無情。


    “輪回命輪!”步維天低低道了一句,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旋即他深吸了口氣,緩緩問道:“我該如何解除千離身上封印!”


    輪回命輪上的銀光符文齊齊一閃,無數符文飛出,在空中形成了一行行文字。


    步維天緩緩讀去,目光一瞬不瞬,深怕錯過了半個篆字。


    待他念完,那些篆字旋即飛散,四下一旋,俱都飛向輪回命輪,隻一撲,便消失不見。


    “以兩具帝者之境的屍身獻祭……”步維天皺了皺眉,他不是畏懼,不然當初他也不會趁典弗落單,便想要殺了他,實則是仙神一達到帝者之境,神魂便烙印在天道之上,除非毀去這一絲烙印,不然便隻能重傷對方,而不能徹底殺死對方,他當初便是發現了這一點,否則當日他拚著重傷,也要在顧隨風出手前強殺了典弗,而不是任他們退走。


    能夠徹底滅殺帝者的隻有聖者,當初鬱千離能殺了明微、明希,便是由於她已半步邁進了聖者之境,而他想要成為聖者,卻還有一步之遙,想要邁出這一步,還需要數萬年時間,但現在那五位天帝已經知曉鬱千離出世,終有一日他們會找出鬱千離的下落,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帝者……帝者……”步維天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什麽?在原地興奮地走了幾步,旋即又皺了皺眉,那羽族的摩落羅全盛時期的實力已經接近了十二神使,若以俯天境界的劃分來看,那摩落羅應該也達到了帝者之境,可如此一來,卻還差一具……


    步維天想到此處,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縷分身,本身卻向著羽族的寰宇飛去。雖然已經過了不少時間,但想來帝者的屍身應該沒那麽快腐壞才是。


    *********


    步維天離去不久之後,虛空中忽然又走出一個青衣少年和一位身著灰衫的中年男子,卻是卓無咎與穆毅二人尾隨而至。


    卓無咎一現出身形,便急走幾步,來到輪回命輪之前,他深吸了口氣,在輪回命輪之前站定,張了張口,卻發現聲音哽咽在喉中,語不能言。


    卓無咎自嘲地笑了笑,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緩緩開口問道:“我當付出何等代價,才能複活吾妻晏菱蘇,吾女卓玉嵐!”話音出口,他才覺得聲音顫抖不止,沙啞之極。


    等了許久許久,直到卓無咎眼中的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可輪回命輪銀光流轉,卻似毫無反應。


    不行嗎?卓無咎苦澀一笑,絕望地正要離去,卻見穆毅忽然激動地指向輪回命輪,卓無咎立刻回頭,隻見虛空中漸漸展開了一行行銀色篆字。


    卓無咎深吸了口氣,忽然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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