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步維天便完全沉浸在法陣之中了,由於修複法陣所需的東西並不齊全,他一直在考慮用什麽東西可以替代,有幾樣東西他甚至聞所未聞,隻是從摩落羅的記憶中大致了解了下作用,這也是他後來才發現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除此之外,法陣雖然破損了一小部分,但他想要以手中的材料有選擇地修複法陣傳送活物的功能,這並不容易,因為他並不清楚哪些符文是真正發揮作用的,哪些隻是混淆人視線的花紋,而摩落羅對法陣的運轉、構成也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隻知道哪一部分壞了要用什麽東西,用什麽法訣去修複,若是他擁有充分的設置法陣的材料,他完全可以複製出一座法陣,但若是想要對法陣進行優化改進,那麽他就無能為力了。


    步維天雖然想出了幾個方案,但他並不敢輕易試驗,因為一旦錯了,就再沒有改正的機會,步維天忽然想到了摩落羅,若是當時阻止鬱千離殺了他,以秘法保持摩落羅身體的活性,他就可以用他的身體試驗一下。雖然隻有一次機會,也好過現在根本不敢動手。


    步維天要頭疼法陣之事,而鬱千離卻是無所事事得很,除了望著虛空發呆便再也找不到別的事情幹了,難道要她一直盯著步維天嗎?雖說步維天知道了會很樂意,雖說認真的男人讓人很著迷,但是鬱千離還是寧願盯著虛空,若問她為什麽?除了矜持之外,別的什麽鬱千離隻怕答不上來了。


    說起來,步維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那麽他是喜歡她嗎?也許知道一旦解開封印,自己就可能不再存在,鬱千離忽然有種衝動想要問個明白,她望了一眼步維天,見他好像不在忙,便明知故問道:“你有空嗎?”


    “千離有什麽事!”步維天愣了下,放下手中的事情,笑了笑:“我也正想休息一下!”


    聽到步維天的回答,鬱千離的眼神有一些飄忽,事到臨頭,她又有些問不出口,一時沉默下來。


    步維天卻沒有一點不耐煩,他走到鬱千離身邊坐下,也沒有看她,而是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的虛空,這頓時讓鬱千離鬆了口氣。


    二人靜靜地坐著,不知從而來的淡淡光線投在他們身上,在他們身後拉出長長的剪影。雖然背景是一片死寂的虛空,一切卻顯出一種無聲而靜好的感覺。


    這樣也不錯,鬱千離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這樣的時刻,好像永恒一樣。


    步維天悄悄向鬱千離看去,見她露出微笑,也不由心情頓好,隻覺得多日的疲憊完全一掃而空,隻是這麽幹坐倒也讓人有些尷尬,步維天開始沒話找話講:“千離覺得無聊了嗎?”


    “還好!”鬱千離淡淡回道。


    二人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步維天又道:“法陣一時半會兒修複不好,千離要是無聊可以乘著樓船去其他地方轉轉!”


    鬱千離“唔”了一聲,低聲道:“你也不用太著急!”


    “我會的!”步維天應道。


    二人再次沉默了下來,步維天看著鬱千離,仿佛感覺到了什麽?雖然這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最好時間,但他總覺得應該先開口說些什麽?作為男子,他總要先表明態度不是,不然還要女子先開口嗎?


    “千離,我喜歡你!”步維天緩緩開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鬱千離。


    你喜歡我嗎?鬱千離正要開口發問,便聽步維天說了句什麽?不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什麽?”


    “千離,我喜歡你!”步維天笑著又重複了一遍,言語中有種無聲感歎:“入骨相思知不知,千離,我已經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鬱千離眨了眨眼睛,答道:“然後呢?”


    “然後!”步維天頓時一噎,他想過鬱千離會有什麽態度,但沒想到會是這個。


    鬱千離頓時笑了,聽到步維天的表白,她應該高興,但是她的心情卻又十分複雜,有喜悅,有甜蜜,有不信,有質疑,有忐忑,種種交織在一起,難以言說,她望向遠方,目光散漫,好像全無焦點,不知道步維天的情意之前,她想要對方挑明,可等對方挑明之後,她又有些茫然,她應該答應還是拒絕,又或者拖而不答,沉默許久之後,鬱千離才緩緩開口道:


    “鵲橋收,夜深數點流螢!”?


    鬱千離頓了頓,似乎在措辭,她的語調微顫,一字一句並不迅速:


    “倚欄杆、默然執扇,世間底物為情,?”


    步維天愣了下,直到聽到第二句才反應過來鬱千離念的是一闋詞,世間底物為情,千離,你是在問世間情為何物嗎?


    “想天孫、羽衣失卻,嗟帝女、無奈釵荊,?”鬱千離又接著念道,眼神有些迷茫。


    織女當真是喜歡牛郎的嗎?還是因為牛郎偷走了她的羽衣而不得不下嫁於他,想那織女乃是堂堂天帝的女兒或是孫女,卻要下嫁凡人,布衣釵荊,洗衣煮飯,她的心裏當真不怨。


    “一水中分,別隔兩岸,歸來何故淚如傾,但一問、年年此際,曾否怨難平,?”


    當織女重回天界,卻與牛郎分隔天河兩岸,她流的淚是因為喜悅還是因為痛苦,每年隻有鵲橋相會,她怨恨的又是什麽?是當初的少不經事,還是怨恨那無情的天規天條。


    “千百載,歌吟傳頌,真解誰明!”?


    織女又會不會根本不想和牛郎見麵,這段被世人久久傳頌的感情,她對此感到的又會不會隻有屈辱和不甘,他們的感情真的融洽嗎?不會因為生活環境的不同爆發爭吵,真相又有誰真正了解。


    步維天靜靜聽著,無聲歎了一口氣,便聽鬱千離又念起了下闋:


    “漫思來,妖狐魅鬼,幾多溫麗娉婷,?”


    那些女妖女鬼,真的是人們想象中的溫柔美麗,婉約娉婷嗎?


    步維天搖頭一笑,除了個別知道詩書禮儀的妖鬼,還真沒有幾個是溫麗娉婷的,妖從何而來,乃是禽獸生出靈智,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對於配偶,對於審美,完全和人不同,鬼又從何而來,生靈一死,魂魄即散,那裏又有什麽鬼。


    “歎霍玉、空留咒誓,哭白蛇、永鎮雷鋒,?”


    霍小玉付出了真情,她又收獲了什麽?縱使留下詛咒“使君妻妾,終日不安”,可那又如何呢?她所得到的隻是一段虛幻的感情,便是白蛇白素貞又如何,人妖分別,一旦知曉枕邊人是妖,許宣便驚恐萬分,全忘過去恩愛,定要將白素貞鎮於雷峰塔下,便是後來人們改變結局,但又怎能抹去一開始許宣冷漠的形象。


    聽到這裏,步維天斂了笑容,唯有一歎。


    “自古紅顏,由何薦枕,書生幻夢慰平生,?”


    世間哪裏有那麽多投懷送抱的紅顏美人,,都不過是書生寒窗十年,一不得功名,二不得生計,才書寫這樣的幻夢來慰藉空虛的心靈,可憐又可笑。


    “月華冷、寒輝千裏,桂殿影伶仃,?”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若不是當初心生貪欲,獨自服下靈丹,又怎會在廣寒宮中孤獨千年,孑然伶仃,縱使成仙,她又如何算的逍遙,還不是要為天帝獻舞,為仙神調戲。


    “情應是,雁丘遺字,梁祝芳名!”


    這樣想來,真正的感情應該是那因為伴侶死去,而悲鳴不能去,自投於地而死的大雁,是那生不同衾,死當同穴,化蝶而去的梁祝,可梁祝事實上不過是葬於一地的兩個陌生人,此等傳說,卻不過是後人附會,蓋棺方能定論,難道感情也要如此嗎?這樣的感情,也未免可悲……


    鬱千離念完一闋多麗,她想要說的,說不出口的,似乎全部藏於詞中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呢?鬱千離望向虛空,默默出神。


    步維天伸手握住了鬱千離的手,她的手介於虛實之間,若他一用力,便可以透手而過,但他五指微攏,卻正好將她的手握於掌心。


    這一闋詞,他雖不曾聽說過那些典故如何,卻可以感受到對於感情的不信任,或者說是不知所措,千離她不知道感情是什麽?這樣的千離,如何不讓人憐惜,他感到心中有一點酸,有一點軟,心中翻湧的都是不能辜負,是啊!怎能辜負,步維天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千離,我定不負你!”


    “我可沒答應你!”鬱千離微微側著頭,卻沒有收回手,許久之後,她忽然淡淡問道:“你喜歡的是哪一個千離呢?是眼前這個,還是以前那個魔尊!”


    “你們是同一個人!”步維天哭笑不得地答道,千離難道還要吃前世的醋。


    鬱千離有些惱,她收回手,想到念海中那個封印,想到那個神秘的女聲,想到第一次和第二次見麵,步維天都是透過她仰望某個人,心中越發煩躁,她冷冷道:“若不是呢?”


    “千離……”步維天低低喊了一聲,見鬱千離還是冷著一張臉,不由無奈道:“以前我以為隻要默默付出,你便能感覺到,但事實證明我錯了,而現在,我再次見到轉世的你,你知道我的情意,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千離,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


    “我沒答應你!”鬱千離又重複了一遍。


    步維天見鬱千離堅持,也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望向鬱千離的雙眼:“千離,我不願逼你回答,我隻希望你在此之後,不要一味拒絕我,也不要刻意疏遠我……”


    鬱千離心中一顫,她避開對方的眼睛,許久之後,方才幽幽答道:“等到解除封印再說吧!”心中卻有些自嘲,解除封印之後,她還會是今日的她嗎?


    “好!”步維天無聲一歎,也罷,等到解除封印之後,鬱千離便能明白一切了,隻是,想到鬱千離能夠恢複從前的記憶,步維天又有些無奈,那時候鬱千離會是答應還是會不答應呢?步維天頓時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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