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原本正襟危坐在離走廊最近的沙發,耳邊傳來若有似無的水流聲,不清晰,卻總能捕捉到餘響。


    他的聽力……是不是太好了?


    徐牧深吸一口氣,默默挪到玻璃窗旁,和先前的位置是最遙遠的對角線。


    “爸爸……雨……不抱……等等……”


    燁燁嘟囔著,自己掰自己的手指玩。


    徐牧把燁燁抱過來,把他的毛線帽壓嚴實,“因為爸爸淋雨,衣服是濕的,所以不能抱你,等下就能抱了。”


    燁燁黏糊糊地靠在徐牧肩膀,小聲說:“知道……爸爸冷,洗澡。”


    徐牧“嗯”了聲,輕輕摸他的後腦勺。


    忽然,他的手一頓。


    這麽晚了……念也哥是不是還沒吃飯?


    浴室


    柏念也把頭頂的照暖燈全部打開,橙黃的光線瞬間盈滿整個空間。


    早已對冷熱失去知覺的皮膚微微顫抖,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柏念也抬起僵直的手指,扭開花灑的出水口。


    嘩啦的水流從瓷磚濺起,蒸騰的熱氣寥寥上升,模糊了周圍物體的輪廓。


    柏念也慢慢走近,指尖顫抖地將貼身的衣服脫下。


    舊衣箱哢噠一聲,濕答答的衣服堆積、收納,進行清洗程序。


    柏念也站在熱水裏,蒼白的臉色映出不自然的紅暈。他闔上眼,任由水流衝刷,輕微的痛意從神經末梢炸開,很快又了無蹤跡。


    不同於在暴雨的冰冷戰栗,處於溫暖的狹小空間裏,他緊繃的心弦得以放鬆,仿佛凝結的血液重新流動,暖意席卷每個脈絡、筋骨。


    半小時後


    柏念也走出浴室。


    迎麵而來的,是一陣涼意。


    哪怕室內已經開啟供暖係統,到底和洗澡時的溫度有溫差。


    柏念也按了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太燙,導致血液流速加快,他的心髒跳得厲害,太陽穴輕微刺痛,襲來陣陣眩暈。


    “爸爸……”燁燁趴在門縫,眼巴巴地看著柏念也。


    柏念也一怔,趕緊走過去。


    “抱——”燁燁張開手臂。


    柏念也溫柔地回抱,“燁燁,對不起,今天回來得晚,讓你等這麽久。”


    燁燁伸出小手碰他的臉,“爸爸,雨身上……冷。”


    柏念也搖頭,輕柔地說:“不冷的。”


    燁燁:“吃……飯。”


    柏念也摸他肚子,“是沒吃飽嗎?那我再給你……”


    “不,我不,餓,你餓!”燁燁嚴肅小臉,去拍柏念也的肚子。


    柏念也恍然,“要我吃是嗎?”


    “嗯!”


    柏念也其實沒什麽胃口,想到飯菜的味道,有種反胃的惡心感,什麽也不想吃。


    他哄燁燁,“爸爸等下喝營養液,好不好?”


    柏念也一邊說,一邊從儲物艙掏出份量小的營養液,在燁燁的注視下,勉強喝完。


    “喏,爸爸現在不餓了。”


    燁燁歪頭,忽然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柏念也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他的力道走,提醒他走慢點,不要摔倒了。


    客廳


    “納德司,你真棒。”徐牧由衷地讚歎。


    幾份色澤鮮豔的菜式堆疊在白瓷碟,旁邊是金字塔狀態的白米飯,加了些番茄片做裝飾,極有藝術感。


    納德司說:“您過獎了,不過,您確實做了個明智的選擇,我以為您會自己煲一鍋蔬菜湯。”


    徐牧無語,“我像沒有腦子的……”


    他似有所覺,轉過頭,“念也哥,你洗好了?”


    柏念也看著桌麵,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對,這些……是你做的?”


    “不是,是納德司。”徐牧說,“這麽晚餓了吧,你吃點。”


    柏念也躊躇,滿含歉意地說:“抱歉,阿牧,我剛才喝了營養液,恐怕吃不下了。”


    徐牧反應很快,“哦哦,沒事,不餓就好。”


    他也不失望,利落地把桌麵收拾幹淨,準備待會兒帶走。


    柏念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沒身體哪裏不舒服?畢竟淋了雨——”徐牧頓了頓,“對了,念也哥,路上是出什麽事了嗎?”


    柏念也大致挑了事情的重點講,徐牧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忍不住罵了句,“真不是個人!”


    “男孩最後怎麽樣?”他關心地問。


    柏念也歎氣,“報警了,聯係男孩的外婆來接人,現在暫時和他父親隔開了。”


    他有點無力,“但男孩還小,後麵的事情,我作為陌生人不好插手。”


    “不,念也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徐牧直視他,認真地說,“你不用自責。”


    柏念也沉默。


    徐牧岔開話題,“念也哥,你今晚早點休息吧,淋了這麽久的雨,注意身體。”


    他走前一步,關心地問:“有哪裏不舒服嗎?”


    柏念也不想讓徐牧擔心,隻說:“沒有,都還好。”


    徐牧說:“行,別勞累,有事交給卡朵做,我走了。”


    他不再逗留,和燁燁握小手告別,又和柏念也揮手。


    頗有功成身退的意味。


    而一回到家,徐牧倒在沙發,痛苦地扶額。


    “主人,您在幹嘛?”納德司不理解,“後背有蟲撓?”


    徐牧喃喃:“我覺得我今天是不是太冒犯了?”


    他抓了抓頭發,“當時我不應該推著人去洗澡,還一直跟著,後麵還把飯帶過去……”


    徐牧仰頭,麵無表情地盯住天花板。


    ——誰是沒有距離感的奇怪鄰居?


    ——啊,是我。


    納德司說:“就因為這個?”


    徐牧說:“什麽叫就?”


    納德司說:“……好吧,是我不懂您。”


    徐牧:?


    智障機器人。


    他懶得和不懂人情世故的鐵塊辯論,準備去洗澡。


    徐牧洗澡很快,大概十分就洗完了。


    他今天的遊戲單還沒接,窩在房間連打兩小時,打著哈欠出客廳喝水,順道收拾亂糟糟的沙發。


    然後發現了燁燁的玩具熊——


    卡朵說這是對方每晚必定要抱著的小熊。


    晚上因為柏念也沒有準時回來,燁燁掉眼淚,卡朵拿過來安撫他情緒的。


    徐牧猶豫了下,考慮到是燁燁的晚安伴侶,打算給對方送回去。


    不怕一萬怕萬一,燁燁真因為小熊睡不著就糟糕了。


    徐牧敲響隔壁的門,有點走神,想得很多。


    如果燁燁睡著了,來開門的可能是卡朵。


    念也哥……應該去休息了。


    但如果燁燁沒睡著,念也哥還在哄他睡覺……


    或者念也哥睡了,卡朵哄好燁燁睡覺,當然,也可能沒哄睡。


    哢——


    “念也哥。”徐牧挺直脊背,快速說,“你還沒睡啊,是這樣的,卡朵說這是燁燁的睡覺喜歡抱著的小熊,我看它被落下了,擔心燁燁睡不著,就拿過來了。”


    柏念也靠著門框,頭微垂,說話很慢,很低,“燁燁……睡著了,你不用擔心,麻煩你這一趟,給我吧。”


    最後三個字,徐牧沒聽清,下意識湊前,“什麽?”


    柏念也晃了晃,抬到一半的手臂墜下,直直往前撲。


    徐牧腦子一空,顧不得手裏的小熊掉地,抱了個滿懷。


    他錯愕低頭,隻見柏念也的臉頰紅了一片,唇微張,眸子渙散,眼皮低低垂著。


    “抱歉……”柏念也輕聲說,“我頭暈,應該是……發燒了……”


    斷斷續續的呢喃,裹挾著滾燙灼熱的氣息,盡數嗬在徐牧的脖頸,那處的皮膚像被火燎了一樣,泛起鑽心的癢意。


    徐牧僵住,下一秒,他四處張望,“醫療機器人呢?不是有蘿拉嗎?”


    燒成這樣了,機器人還不啟動?


    他攥住柏念也的手腕,摸索了一下,沒有光腦——


    所以醫療警報沒響。


    ……


    柏念也意識沉沉,已經不太聽得清徐牧說什麽。


    迷糊間,他覺得自己抱著一個冰涼的大沙包。


    很舒服,很解渴,很想把全身都貼過去。


    “念也哥……你先鬆點手,我這樣動不了……”一道無奈的聲音響起。


    好熟悉。柏念也皺眉,在哪裏聽過?


    是——徐牧?


    “來,我們撒手,蘿拉要給你打針……”


    柏念也隻聽自己想聽的話,心有不滿。


    為什麽要鬆手?明明擬態時,是青年非要抱著他……


    柏念也越想越不悅,對方有什麽不滿意的?要不是每次看青年說話可憐兮兮的,他哪會縱容對方的摟摟抱抱,對著他說一堆瘋話?


    他手臂收緊、用力,低低吐出一句:“別動……”


    徐牧遲疑,不知道該怎麽辦。


    忽然,懷裏的人又動了。


    好熱,冰涼的大沙包……


    柏念也用臉頰去蹭徐牧的脖子,手胡亂汲取涼意,恨不得把所有能貼的地方貼住。


    “好舒服……”柏念也喟歎一聲。


    他嗓音沙啞、旖旎,吐息將散未散,毫不停歇地尋找冰源。


    徐牧微微睜大眼睛,喉結劇烈滾動。


    下一秒,他耳根發紅,靠蠻力把人推回去。


    靠……


    徐牧摸了摸自己喉結,殘存濕潤的痕跡。


    被咬了一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隔壁的溫柔人夫是兔子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酬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酬川並收藏隔壁的溫柔人夫是兔子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