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漾回頭,江季風站在她身後。


    他背後是一條長廊,陽光正灑在這條道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光也在他肩上跳躍,他褪去了商務式刻板講究的西裝,穿了休閑的襯衫外搭一件長款大衣,黑色休閑西褲,卻依舊板正溫潤。


    溫漾收起手機,盡管刻意掩蓋哭腔,但還是能聽出幾分不對勁,道:“我以為你沒來。”


    所以她想打電話去和他商量一下,該怎麽去和爺爺解釋。


    不過他既然來了,那她的心便安定了一些。


    江季風看著溫漾的眼睛,斂眸,大抵也知道她找他商量什麽事,無非就是不想讓溫爺爺擔心她的婚姻。見她好像失去了一些活力,他道:“我知道。別擔心,爺爺奶奶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聯係了國外的醫生。現在就等回信了。”


    溫漾不是沒有禮貌的人,但此刻什麽好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也說不出感謝的話,隻能淡淡的嗯了聲,然後說:“如果等下爺爺有問我們,麻煩你配合我一下,我……”


    江季風:“放心,回去吧。”


    -


    溫漾和江季風走進去時,三個老人都看過來。


    江季風的手及時的搭在溫漾的肩膀上,隨後狀似親昵的說道:“笑一下。”


    他的手細長,掌心很大,也很熱,那種溫柔的觸感從肩膀傳入,她的身體小小的顫動了下。


    溫漾知道江季風的舉動,隻是出於配合她不要讓爺爺擔心,所以她隻能把自己的手,蓋在江季風的手上,麵露出一點點的笑容。


    三位老人見狀,對視一笑。


    溫爺爺道:“季風,我家漾漾給你添麻煩了。”


    “爺爺話說的見外了,溫漾是我的妻子,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江季風莞爾一笑,低頭看溫漾,道:“漾漾,你說是不是?”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除了溫漾和溫小姐外的第三個稱呼,漾漾。


    他喊的自然,她卻覺得有些怪異。


    幾個人在病房說說話,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到了晚飯時間。


    溫漾點點頭,卻聽見溫老爺子安排她道:“孫孫,你帶爺爺奶奶去家裏住一晚,醫生說我明天就能出院了,我明天回去,和你江爺爺小酌兩杯,敘敘舊。”


    小酌兩杯,自然隻是字麵意思,或許就是喝兩杯茶,吃點老年人喜歡的食物。對於溫爺爺而言,能和江爺爺這個年少時的過命之交見上幾麵,的確是能抵擋病痛帶來的不開心。


    溫漾點頭道好。


    -


    他們住的小區是當年爺爺還有錢時買的高檔小區,但距離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再高檔也有些破舊,隻不過位置放到現在來說。也是極佳,離醫院很近。


    而且最近頻頻傳出說要拆遷,具體溫漾也沒過問過。


    她帶著爺爺奶奶和江季風回到了家裏。


    這個房子位於最佳視野的樓層,四房兩廳,除了溫漾住的房間外,還有一個爺爺的房間,另外兩個收拾成了客房,溫漾安排江爺爺和奶奶住到了大一點的客房。


    本想安排江季風去另外一個客房的,但是江家二老看著,她總不能安排他這個孫女婿去睡客房,於是隻能把江季風往自己房間裏帶。


    “我先去給爺爺奶奶倒點熱水,你隨意。”溫漾說完帶上門就離開了。


    門關上,入眼的先是粉嫩帶小花的床品四件套,隨後是滿牆的各式各樣的獎狀,有幼兒園的最佳吃飯獎、最佳禮貌獎、還有小學時的三好學生獎、還有初中高中時候的競賽獎。


    他本無意去窺探別人的隱私,但這二十平的房間裏,貼滿了她的照片,都是用相框裱好的,他視力很好,一眼掃去,有些是比賽得獎的,還有一些是參加跳舞的,還有一些則是出去遊玩的合照。他眼眸一頓,看見了床頭旁邊的全家福。


    總共四個人。


    溫爺爺、大約十歲左右的溫漾,還有一男一女,他從未見過,但溫漾和他們很像。江季風猜測這應該是她的父母。但....他好像從未見過。


    但若是早已離世,爺爺早就會和他有意無意說過。


    可若是沒離世,又為何,溫爺爺病重,卻沒見他們出現?


    與此同時,門打開,溫漾走了進來。


    江季風沒有刻意回避視線,看都看了,裝著一會兒,倒顯得虛偽。


    溫漾走進來時,看見的就是江季風看著床頭全家福的那一幕,她眼眸一頓,很自然走過來,然後把全家福默不作聲的蓋了起來,不是對江季風不滿,而是這張照片,她去北京前就蓋起來了。


    估計是爺爺拿出來看的。


    她麵色自然,道:“今晚我要去醫院照顧爺爺,你可以自己在這裏睡。”


    江季風淡淡的點點頭,道:“需要我陪嗎?”


    “不用,”溫漾說:“你跟著我去,我還要照顧你,你還是在這裏吧。”


    江季風不是一個喜歡勉強別人的人,聞言,道:“那需要我的話,隨時找我。”


    溫漾和江季風還有江家二老一起吃過晚飯後,在家裏熬了點小米粥去醫院。


    到了醫院時,卻被告知溫爺爺已經換了病房,她順著護士的指引,走到了另一側的病房,一進去,卻發現溫爺爺住的病房從四人間,變成了大單間。


    溫漾上前,把小米粥給放在桌子上,一邊問道:“怎麽突然有單間了?”


    “江家人安排的,”溫爺爺指了指凳子,道:“來,爺爺有話問你。”


    溫漾坐下後,爺爺便伸出手,拉著她道:“孫孫,告訴爺爺,江家人對你怎麽樣?”


    其實溫爺爺並不是真的覺得溫漾受了委屈,所以才這麽問,而是他想知道,他自己執意做的決定,到底有沒有害了自己的孫女,在今天江家人來了之後,他更急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案。


    換做不知道爺爺生病之前,溫漾肯定會和爺爺杠上兩句,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溫爺爺的用心良苦,她莞爾一笑,伸出手摸了摸爺爺有些瘦弱的手,道:“你不是看到了嗎?爺爺奶奶待我很好,季風——我老公對我也很上心。”


    溫爺爺這才露出笑容,隨後虛弱的咳了咳,歎了口氣,道:“其實爺爺一直擔心你會恨我,恨我自作主張做主你的婚事,逼你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


    “但是當時爺爺剛查出肝癌,我心裏就想著,要是真的有天不在了,我的孫孫怎麽辦?萬一我死了之後,你才嫁人,嫁的好,我也就心安了,嫁的不好,誰給你撐腰?你姑姑有家,你爸媽.....不提他們兩個了,所以我也是沒辦法,才會想到江家人,你江爺爺,他是我在世上,除了你,最信得過的人,”溫爺爺道:“我這條命算是走到頭了,當我厚著臉皮去的時候,他也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說讓我放千萬個心,我的孫孫嫁給季風,那絕對是不會受一點委屈的。”


    “孫孫,”溫爺爺摸了摸溫漾的臉,替她擦去淚珠,道:“你能原諒爺爺這次那麽霸道的要求嗎,爺爺真的不放心你嫁給別人,我也希望你,能夠和季風好好地在一起。”


    嫁給江季風,是溫爺爺的第一個心願。


    看著她和江季風過得好,是爺爺的第二個心願。


    可不管是哪個心願,爺爺的出發點,也永遠都是以她為中心。


    所以,她怎麽能怪得了爺爺呢?


    “爺爺,我不怪你,也是因為爺爺的安排,我才能意識到,我和季風真的很合適,”溫漾鼓足勇氣,拿出手機,把自己和江季風的聊天記錄,還有一起吃飯的照片,全都給爺爺過了一遍,直到看見爺爺臉上的笑意,她才又道:“所以爺爺,我和季風都覺得對方很好,你放心,我們已經有打算繼續發展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個人在北京我也不放心,”溫爺爺咳了咳,道:“有季風陪著你,我倒是心裏舒暢了不少,隻不過你們打算,什麽時候住在一起?”


    麵對溫爺爺的詢問,溫漾心底其實也很迷茫,那天晚上她和江季風睡在一起時,她明確表示過不想同居,而江季風的回答是,他也一樣。


    她總不能,強迫人家要求同居吧?


    可...如果一直以接觸的很好為理由,卻始終沒有下一步,估計爺爺也不會太相信,免不了又是一場擔心,到時候萬一損傷到身體了怎麽辦?


    溫漾張張嘴,含糊道:“最近在商量了,之前是因為我很忙,他也有事情,就一直拖著,這次回去後,我...我再和他商量看看。”


    “不要再繼續拖著,你們住在一起好好生活,”他頓了頓,說:“真的相愛一生,對爺爺來說,才是真的放下心來。”


    溫爺爺的這句話就像是一張通知書,他要看到住在一起的結果,而並非隻是口頭的糊弄。


    把溫爺爺照顧入睡後,她坐在床邊,窗外的夜色正濃,月光照在光禿禿的枝頭上,她哈氣吹暖自己的手,無心賞月,腦海中一直想起爺爺的話。


    片刻後,她輕歎一聲,拿起了手機。


    她不是一個喜歡拖延的人,更不是喜歡自怨自艾的人,她一直以來都覺得路是人走出來的,她不會太把時間浪費在悲傷上。


    收到溫漾短信的時候,江季風正洗完澡出來,用的是她浴室裏的那款蜜桃味沐浴露,香甜卻不熏人,但,屬實有點娘。


    洗發水是淡淡的椰子清香,甜膩膩的,和她平時的樣子很像。


    江季風一邊擦頭發一邊往外走,手機在此刻響起,是微信的提示語。


    沒有人會給他發微信,也沒有人會那麽晚打擾他。


    除了溫漾。


    她似乎是一直以來都活的很快樂,所以她從不會在一些小事上太過於拘謹,也沒有那種刻意營造的女孩家的扭捏,真真切切,大大咧咧,但卻有分寸,懂禮貌玩笑、知進退。


    江季風打開一看,溫漾發了兩句話。


    前一句是:“你有空嗎?”


    後一句是:“能不能和我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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