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堆人互相看看,都有些不願意搭話,最後一個唇上蓄須的中年人對桑雀道,“湯原縣已經被黔首軍攻破了,你們最好還是別去那邊了。”


    “那東陽縣呢?”桑雀繼續追問。


    東陽縣距離湯原縣不遠。


    那人道,“東陽縣應該還沒被攻破,兩縣之間隔著一座翠雲山,那山裏有點邪門,打去年開始就經常有人在山裏迷路失蹤,估計黔首軍一時半刻打不到東陽縣那邊去,就是我們想去東陽縣也難,如今隻能冒險繼續往東嶽山那邊去,看看能不能到晉州境內。”


    “湯原縣中的百姓都逃了嗎?”


    “不知道,我們出來的早,那時候縣城大部分百姓還在觀望,現在也不知道是逃了,還是投靠了黔首軍,畢竟黔首軍不殺平民,但是對我們這些……”


    那人突然住嘴,眼神防備不肯再說。


    他擔心桑雀她們是黔首軍那邊的人,黔首軍專殺秦州官員,劫富濟貧,縣城中那些富商,甭管是什麽出身,甭管有沒有做過惡事,一旦城破,黔首軍夥同縣城裏的窮苦百姓,立刻就會衝進官員和富商家中,殺人劫財。


    喬靈問桑雀,“你準備去湯原縣?”


    桑雀搖頭,“不去了,我們繞過去,直接去東陽縣,我得先找到何不凝。”


    找到何不凝,問清楚陰童舌頭和心髒的具體位置,然後幫鬼貨郎收集三百把染血的兵器,之後喬靈若是要留下,她就帶著夏蟬回明月山。


    “你們休息吧,我守夜。”


    桑雀靠在牆壁上,一夜不睡對她影響不大。


    ……


    彼時,大黑山山腳下,三個戴著夜遊使麵具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從湖泊中遊上岸。


    領頭的那個麵容剛毅,身材健碩,上岸之後身上仍舊滴答落水,身上的赤色水草鬆開後麵兩人,從他衣袖褲腳中縮回去。


    三人迅速跑到湖邊一塊巨石後,觀察前方樹林,林中有不少墳塋墓碑,偶有低沉的哭聲隨風傳出,讓人天靈蓋發涼。


    秦澤如今已是這支澤字小隊的隊長,這次帶領老石和錢二兩人,來探查這個山腳下早已經廢棄的黑山村。


    他們斥候已經探明,黔首軍把湯原縣以及周邊所有村子搜集到的糧草全都藏在這裏,這裏一麵是湖,一麵是山,易守難攻,的確是個囤積糧草的好地方。


    隻要探明糧草的確切位置,以及黔首軍在這裏的布防圖,他們就算任務完成,回去之後將情報交給隨軍的幾位道長,他們會以五鬼搬運術將糧草轉移到東陽縣。


    能運多少是多少,東陽縣有三萬兵馬,以翠雲山為屏障,鎮守秦州中部腹地,千萬不能有失。


    三人在湖邊等了一陣,林中墳地除了偶爾冒出來的遊魂,沒有其他動靜。


    秦澤給老石和錢二打了個手勢,他走在前麵,兩人分開兩邊稍稍落後秦澤一些,三人穿過樹林和墳地,朝村中摸去。


    不多時,樹林盡頭出現一座青磚小院,院牆塌了大半,裏麵荒草叢生,屋子還有被燒過的痕跡,屋簷下破爛的白燈籠在風中搖晃。


    沒人。


    秦澤覺得有點奇怪,如果是存放糧草的地方,怎麽連個夜間巡邏的衛隊都沒有。


    三人提高警惕,依舊以分散的陣型潛入村中,這樣無論是誰的身邊突然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其他人都能立刻覺察到。


    村中一片死寂,彎曲小徑在黯淡的月色下若隱若現,路旁的雜草肆意生長,將村中主道幾乎全部遮蓋。


    破舊的房屋錯落無序地矗立著,有的屋頂塌陷,有的牆壁傾斜,殘缺的門窗在風中“嘎吱嘎吱”地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會掉落。


    空蕩蕩的屋子裏彌漫著腐朽的氣息,月光透過蛛網,映出詭異的影子,突然一道黑影從秦澤眼前掠過,他差點把手裏的刀飛出去。


    夜梟聲從樹上傳來,就是剛才那黑影。


    整個山村沉浸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與黑暗之中,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叢中發出細碎的鳴叫聲,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氛圍。


    三人找遍了村中每一處,除了有些屋子裏有一些白骨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以及任何糧草的痕跡。


    秦澤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一路跑到村口,發現土路上留下很深且很新的車轍印,說明確實有拉著重物的車來這裏。


    村中主道的荒草也有被車壓過的痕跡,秦澤追著痕跡一路來到村子中間位置,看到那棵剛才就讓他莫名心悸的老槐樹。


    周圍的雜草已經長到齊腰的位置,唯獨這老槐樹是枯死的,隻有光禿禿的樹幹,張牙舞爪地佇立在院中。


    剛才那隻夜梟還蹲在樹上,發出不祥的叫聲。


    直覺告訴秦澤,這老槐樹有問題,沒有黔首軍的衛兵,那肯定就是非常規的藏匿方式和守衛方式。


    秦澤身上的赤色水草重新蔓延出來,身上各處的水嘩啦啦地往外流,很快就將周圍一片區域浸濕,凡是被那些水碰到的雜草,迅速枯萎倒伏。


    秦澤讓老石和錢二留在外麵戒備,他獨自跨入院中,才往裏走了三步,秦澤敏銳地察覺到他不小心扯斷了一根蛛絲。


    霎那間,一雙人腿從樹枝上垂下來,吱呀晃動。


    秦澤擔心是上吊繩,沒有抬頭,可是上方卻傳來木頭撞擊般的響動。


    “小心!”老石在外麵大喊一聲。


    秦澤頭皮一麻,鋒銳的勁氣直逼天靈蓋,他立刻矮身躲避,銀光擦著頭皮劃過去。


    秦澤的腦袋被削掉一大塊,大量的湖水連同許多赤色水草從傷口裏湧出來,掛在樹上半人半木頭的傀儡拿著鋒利的刀,再次襲擊秦澤。


    這次秦澤有了防備,身上的赤色水草分開兩邊卷上去,將傀儡的手臂死死纏住,水流沿著水草流進傀儡身體各處關節中,催生出大量的赤色水草。


    傀儡抽搐著失去控製,被赤色水草撐得七零八落。


    “隊……隊長!”


    身後傳來錢二顫抖的聲音,秦澤一回頭,瞳孔緊縮。


    晦暗的月色之下,原本空無一人的村子裏,突然到處都是人,站在草叢中,院牆後,屋簷下,全都冷冷地注視著秦澤他們三人。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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