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原以為,被獻祭的隻有黑山村,此刻她才發現,黑山村隻是其中小小的一顆棋子,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即便她殺了嚴道子,帶著黑山村的大部分人逃出來,依舊沒能阻止這一場‘盛大的儀式’。


    據桑雀所知,走陰人下九幽並不需要儀式,隻要心燈足夠強大,突破三層繼續下四層下五層都不難,難的是走陰人駕馭的邪祟晉升,每次突破層級,都需要特別的儀式。


    難道這一切實際上是萬箱頭為其邪祟準備的晉升儀式?


    嚴道子說過這場儀式後萬箱頭將邁入九幽第五層,他看起來不像個瘋的,也就是說他的心燈強度至少也在九幽第五層。


    按照老媽關於心燈的總結,等於萬箱頭需要萬民敬仰,亦或是嚴道子提到的另外一種心燈,需萬民恐懼?


    桑雀看著頭頂那詭異的血雲臉譜,今夜這件事隻要傳出去,收獲萬民恐懼不難。


    絕望的哭聲在黑暗中響徹,黑山村這七十多人,此刻癱坐在黑夜中,無處可去,也無路可退。


    “老天爺啊,早知這樣,還不如死在家中!”


    一個年長的婦人失控地哭嚎著,道旁榆樹上,一條暗紅色草繩悄然出現,突然朝著那婦人卷去。


    唔!


    一眨眼的功夫,那婦人就被草繩纏住脖子,一下吊到樹上,蹬腿掙紮!


    桑雀見狀,立刻抽出鐵劍,以陰童的力量化作祟霧裹在劍上,對著上吊繩橫劍一掃。


    上吊繩斷裂,婦人墜地。


    恐慌在人群中爆發,人一個接一個的被道旁上吊繩卷走,全都吊在樹下奮力掙紮,大多數都是沒控製住自己,抬頭去看的小孩。


    “全部低頭,不要亂看!”


    寇玉山大叫一聲,年長的人們立刻按住身邊孩子的頭,瑟瑟發抖。


    桑雀和夏蟬一起出手,快速將樹上那些孩子和人救下來。


    孩子們的哭聲被爹娘們用手捂下去,顫抖不已的人們抱團聚集,低著頭不敢亂動,一股尿騷味從人群中散出。


    比起現代人,這些村民已經算是淡定了,最起碼沒有亂跑亂叫,能夠聽從命令,快速反應。


    陰風呼嘯,如鬼哭狼嚎,頭頂血色的戲曲臉譜隨著烏雲一起散開,露出一輪血色圓月。


    道旁榆樹上,暗紅色的繩子一根接一根地垂下來,帶著上吊的繩結,隻等有人觸發規則,就開始獵殺。


    低沉壓抑的哭聲在持續,麵對上吊繩的包圍,他們心中隻有恐懼和絕望。


    寇玉山提著柴刀,低聲安慰,“大家先別亂動,聽到任何響動都不要慌不要亂。”


    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寇玉山的目光,卻落在桑雀身上。


    現在大約七點半,距離淩晨十二點還有四個半小時。


    寇玉山走到桑雀麵前,“湯原縣周邊有二十幾個村子,湯原縣都沒了,那些村子肯定凶多吉少。事情剛出,就算是鎮邪司的夜遊使們,要趕來這裏查看情況,最快也到明日,我們隻能靠自己撐過今夜。”


    桑雀直言道,“我還有不到十張驅邪符,也可以用祟霧隔絕一些邪祟,但我撐不了太長時間。”


    還有驅鬼紅燭,但那也支撐不了太久。


    其實桑雀現在很想抽身離開,她不能死在這裏,老媽還在等她回家。


    可是她要回現代,也需要先有一道門,才能借助厭勝錢的力量開門回去。


    四周都是荒野,她去哪裏找一扇門?那些被獻祭過的地方,她根本不敢靠近。


    所以今夜,她也必須撐下來。


    “小蟬也可以幫忙。”夏蟬小聲道。


    喵~


    寇玉山露出感激地眼神,劉天佑紅著眼睛,踉踉蹌蹌地跑過來,他在湯原縣待的時間長,此刻雖然悲痛於同窗都沒了,可他更想活下去。


    “寇伯父,湯原縣往望山城方向,駕車兩日路程就能到東陽縣,那是大縣,有鎮邪司分部,想來不會出事。”


    “去往東陽縣的路上有一處驛站可以落腳,我們隻要撐過今夜,興許明日就能碰到鎮邪司的人,或者我們想辦法趕到驛站,就安全了。”


    “那現在呢?”桑雀問道。


    寇玉山心裏也沒底,他平日對護衛隊的訓練,都是針對白天的各種突發狀況,在野外過夜,他活到現在也隻經曆過一次。


    要不是遇上桑雀她娘,他早就死在那夜了。


    但是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今夜就在道旁樹林邊上紮營,明日天一亮就沿著官道往東陽縣去。”


    寇玉山把他的決定告訴大家,桑雀當即讓祟霧從她周身擴散出去,之前她的祟霧隻能保持在周身五米範圍內。


    現在徹底駕馭陰童之後,她的祟霧可以擴散到五十米範圍。


    祟霧一出,上吊繩完全不是對手,很快就被全部吞噬,化為純粹的邪祟力量,被桑雀掌心的厭勝錢吸收。


    原本隻剩下一個卦象的厭勝錢,很快就又多了三個卦象,讓桑雀多了一些保命的資本。


    黑夜中,凡是層級不如陰童的,此刻都不敢靠近這片祟霧。


    在祟霧的掩護下,寇玉山帶著村民進入道旁樹林,還是像下午躲雨時一樣,找地勢高的地方,生起幾處火堆,用浸泡黑狗血麻線纏繞在樹上。


    除此之外,寇玉山還讓各家把他們帶出來的公雞也綁在樹下,讓陽氣壯的童子們沿著營地周圍的樹,撒了一圈童子尿。


    桑雀帶來的糯米分發到每個人手中,還有一點朱砂,如果碰上屍祟,可以用糯米逼退,遇上邪祟附身,則可以用公雞血混合朱砂,點在眉心驅除身上的邪祟。


    前提是,這些邪祟和屍祟都不超過一層,一旦遇上二層的,這個方法未必有效,得看運氣,若是三層的,恐怕他們來不及做什麽,人就沒了。


    鬼級更不用說,中元節的夜晚,他們要遵守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要提‘鬼’字。


    村民中一些年長的人,在營地四麵畫圈燒黃紙,供奉香燭和吃食,給中元節過路的鬼神,祈求平安。


    村子護衛隊的人牽著兩條黑狗,輪流值守營地周圍。


    桑雀支撐祟霧僅僅半個小時,就感覺到頭痛和疲憊,主要是腦袋裏的滴答聲讓她抑製不住的焦躁,道鈴的作用也在逐漸減弱。


    之前被陰童附身時那種嗜血,想要肢解破壞的感覺在心底複蘇。


    桑雀發現,就算她完全駕馭了陰童,依舊無法避免陰童力量的侵蝕,越是頻繁使用陰童的力量,這種侵蝕越是強烈。


    她慢慢將祟霧往回收,靠坐在樹下,下意識的轉動右手食指上,老媽給的指環,堅定信念,穩定自我。


    夏蟬一手抱著玄玉,一手拿野菜饅頭坐在桑雀身邊,看桑雀不舒服的樣子,咽下嘴裏的東西,悄聲道,“姐姐別怕,小蟬會保護姐姐的。”


    喵~


    玄玉叫了聲,示意它也在。


    桑雀疲憊一笑,對夏蟬嗯了聲,揉揉玄玉的腦袋。


    疲憊歸疲憊,桑雀感覺到自己的心燈在持續加強,心髒中始終有股暖流,幫她抵抗陰童力量的侵蝕。


    桑雀掃視營地各處,那些村民看到她,都會點頭示意,感激她送的糯米朱砂,還有不少村民讓自家孩子把隨身帶的幹糧拿來給她吃,桑雀全都給了夏蟬。


    夏蟬很能吃,就好像她的力量主要靠吃補充一樣,從紮營開始,腮幫子就一直在動,玄玉滿腦袋都是夏蟬掉的渣子。


    這七十八個村民,除去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她至少能收獲四十多人的尊敬,她付出的,也就是一些糯米和朱砂而已。


    之前靠短視頻吸的粉掉了不少,老媽的書應該剛發,還沒有動靜,零零總總,她目前的心燈等級,差不多剛好到二層九十九階,跟陰童相當。


    桑雀感覺她很快就能知道,陰童進階九幽第三層的儀式是什麽了。


    對此,她既期待又忐忑。


    看營地布置得差不多,桑雀將祟霧全部收回,給自己留一點應對突發狀況的力氣。


    “諸位!”寇玉山站在人群中央,“趁現在還在前半夜,我再說一次中元節的禁忌。”


    嘈雜的聲音逐漸停歇,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這一刻,周圍隻剩下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和不知從哪傳來,忽高忽低的鬼哭聲。


    寇玉山沒有理會,繼續說道,“勿直呼他人全名,勿拍人肩膀,勿晾曬衣物,勿偷食貢品,勿踩紙灰勿拾紙錢,勿提那個字。”


    “收起所有能照出人影,能發出響聲的物件,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私自離開營地範圍,忌大呼小叫,還請諸位管好身邊的孩子們,今夜,我們一定會平安渡過。”


    人群後方忽然傳出小嬰兒的哭聲,所有人都看向李家寡婦,她慌亂地抱起哭著的孩子,拿著撥浪鼓搖動輕哄。


    平日難哄的小嬰兒,在聽到撥浪鼓的聲音,很快就安靜下來,但是不遠處的黑狗卻對著她不停的叫。


    就連夏蟬懷中的玄玉,也豎起耳朵,用碧綠雙瞳看向李家寡婦。


    村民們都知道她家招惹了地鬼,心中畏懼,將李寡婦和她婆婆以及兩個孩子孤立在營地角落裏,她們身邊也隻有他家那幾隻小狗崽守著。


    “玉山兄弟,要是我們碰上陰兵借道,可咋辦?”


    人群中有人出聲問道,恐慌的氣息又一次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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