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跟我出來一下,跟您說兩句話。”


    糾結半天,杜孟東決定跟黑心熊坦白。


    這黑心熊太特麽深不可測了!


    “大哥,咱們是兄弟,我得跟您商量一下,這事兒……不管咱們怎麽辦,都不要將那邱炎牽扯得太過,咱們啊,不管幹什麽事兒,最好都繞著點他。”


    “嗯?繞著邱炎走?為什麽?這事兒他已經卷進來了,而且還是自己主動一個猛子紮進來的,甚至按說壓根就是衝著他來的,咱們怎麽繞?”


    “這事兒應該不是衝著邱炎來的,真要是衝著邱炎來的事兒,那必定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不會隻有這麽點動靜的。”


    “這還叫小動靜?”


    “對於邱炎和他幕後的人來說,真就是小動靜。”


    劉大炮聽他這麽說,整個人都懵逼了。


    這邱炎,何方神聖?


    “你……到底知道什麽?”


    “大哥啊,我確實是知道一些什麽的,但是大哥您相信我,這個事兒,您其實還是不知道的好,咱們是兄弟,我肯定不會害您,不跟您說,是為了您好。”


    “但是楊知府明確指示我,要我查清楚邱炎背後的關係,他邱炎總不可能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我總不能連楊知府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吧。”


    “您還是……別查得好,真要查出來點什麽,才是滔天大禍。”


    “比……知府大人的怪罪更嚴重的禍事麽?”


    “知府大人,至少不至於因為這麽點事兒,誅您全族。”


    嘶~


    劉大炮倒吸一口涼氣。


    “天下間,有這能耐的勢力……老三,你不用告訴我,我說個名字,你也不用告訴我是不是,天,策,府。”


    杜孟東聞言沒有說話,臉上也毫無表情。


    這特麽就是默認了啊!


    自己這種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怎麽還跟天策府扯上關係了啊!


    這天策府的人來揚州幹什麽來了啊!


    這天策府怎麽會有邱炎這樣蠢的人啊!


    楊知府自己肯定是惹不起的,但這天策府,仔細想想,卻好像是更惹不起的,說到底自己隻是黑幫,本質上還是個生意人,人家,那真真正正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說來這天策府也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曆史了,最早出現於後梁時期,那時候甚至還是個政治勢力,打的是反梁複唐的旗號,主要活動於關中、河湟一代,以一些忠於李唐的忠義之士為主要成員。


    後來後梁滅亡,後唐建立,也多賴這天策府的幫助,隻是在後唐建立之後這天策府也跟著分流了,大部分人跟李存勖合流了。


    但其中的小部分卻認為李存勖血統不正,沙陀人沒資格代表李唐,也沒資格入主中原,就繼續四處聯絡義士造反。


    被收編的部分成為了李存勖手中最能打的一支近衛,也即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銀槍效節軍,天策府內部發生了大內訌,而分裂出來的這一部分人依然頂著天策府的名頭,卻是徹頭徹尾的蛻變成一個民族沙文主義組織。


    他們到處煽動民族矛盾,召集不滿李存勖的漢人造反,甚至采用暗殺的方式去殺戮沙陀人,成為北方地區最大的恐怖分子組織。


    反正大體上就是漢人萬歲,漢人牛逼,殺光沙陀狗之類的,其實還挺有煽動性的口號,跟野草一樣怎麽除都除不了根,有點類似於反清複明的天地會。


    就這樣,等到後唐都沒了,這天策府也依然活的好好的,且生機勃勃,直到後晉、後漢都沒了,這天策府也依然存續著。


    等到郭威通過黃袍加身的方式,靠兵變取了後漢政權建立了這個大周,天策府就又分裂了一次,畢竟這郭威可是漢人啊,他可不是沙陀人了吧?


    結果還是有一部分天策府的人不肯歸降,繼續造反。


    給人感覺就好像是造反造習慣了,不會過正常日子了似的。


    當然,民族主義的大旗還是可以舉的,畢竟周承漢製,郭威和柴榮本人雖然都是漢人,但各鎮節度使,乃至於朝中的實權大臣之中,仍然還有近一半的沙陀人。


    這幫人可能也是幾十年造反下來煽動民族對立情緒煽動的有點魔障了,雖然皇帝是漢人了,但他們還是想殺光沙陀人。


    這個時候的天策府,就已經不配稱自己為政治團體了,而是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恐怖分子了。


    事實上沙陀人早在李克用時期就已經初步漢化了,本身沙陀族也沒有什麽屬於自己的文化,到後唐建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分不太出誰是漢人,誰是沙陀人了。


    後晉和後漢雖然也都是沙陀人政權,但其實也都沒刻意區分誰是漢人誰是沙陀人,那滿朝文武中,也沒阻了漢人當官的道,否則也輪不著他郭威黃袍加身。


    你就看這幾個沙陀人皇帝的名字:李存勖、石敬瑭、劉知遠。這特麽你要是不刻意去提醒,普通老百姓還真不一定知道他們的皇帝是沙陀人。


    那兒皇帝石敬瑭可是被罵做漢奸的!


    一個沙陀人被罵做漢奸,本就說明沙陀人和漢人沒什麽區別啊。


    至於本朝朝中文武中的實權派,確實也是有許多沙陀人,但其實你要是不特意區分一下,他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沙陀人了,甚至於許多人可能他自己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沙陀人,你說他是沙陀人,他還得懵逼一下,還得回家查一查族譜。


    事實上原本曆史上宋初的名將也有不少是沙陀人來著,但誰特麽還在意這個?


    其實到了郭威這個時期,天策府已經沒什麽存在的政治土壤了,不過再後來,柴榮又滅佛了,他這個皇帝又被民間稱之位佛敵。


    於是一些狂信徒,一些原本的既得利益者,又和這天策府攪和到了一塊,而柴榮平定南方十國之後,十國餘孽也大多加入了這個組織,倒是也讓這個組織變得重新壯大了起來。


    目前的大周和宋初時一樣,蜀地的造反分子一波接著一波,其背後就有著天策府的影子。


    不過這個重新壯大起來的天策府,雖然規模很大,但其政治綱領已經很雜亂了,或者可以說是壓根就沒有什麽政治綱領了,就是個反對當權者統治,想要造反的一個大雜燴麽。


    邱炎居然是天策府的人,這特麽,誰想得道啊!


    武功倒是真高,可天策府怎麽允許這麽二的人在外麵行走的?


    怎麽會這麽富有俠客精神?


    還特麽主張進京告禦狀,這是上趕著去自投羅網是麽?


    不管怎麽看,這個邱炎在揚州的行事也未免太高調了一點,雖然不知道這天策府的人來揚州幹什麽來了,但幹的事兒也肯定是殺頭的買賣。


    這事兒的裏外裏,確實是透著詭異。


    邱炎是真傻還是假傻,現在他也迷茫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邱炎背後的天策府一定是在下一盤大棋,也絕不是自己這小胳膊小腿能摻和的。


    當然,正如杜孟東所說,這事兒就是知道了,他們也隻能裝作不知道,他們這些黑幫,和天策府的人相比那一個個還不純潔的跟小白兔一樣。


    都是正經的生意人。


    他要是點了邱炎,事後這天策府報複起來,一定是要死一戶口本的。


    他要是包庇邱炎,事後知府大人怪罪下來,那還是要死一戶口本的。


    想到此,卻是忍不住皺眉道:“老三,你什麽時候和這些亡命之徒混在一起了?你怎麽搭上的?”


    “哎~,怪就怪在我這人太好結交朋友了,去年新結實了一位好朋友,前前後後管我借了好幾次錢,我一開始也沒多想,他又讓我幫他運輸一些東西,後來才知道,那是運給蜀地叛軍的軍需物資,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也就算上了船了。”


    好麽,何著還不止是認識,還幫忙運輸過物資。


    這罪名夠砍的了。


    自己作為他的大哥,砍他的時候估摸著也跑不了,八成捎帶著手,一塊砍了拉倒。


    漂亮!


    他一直以為他這兩個結拜兄弟中,老二才是給他闖禍的那個,現在看來,這老二跟老三相比簡直是個乖寶寶。


    不就是沒事兒的時候欺個男,霸個女,收點保護費,強買強賣,偶爾弄死個把人麽,跟老三相比這還算個事兒?


    他掐死這杜孟東的心思都有了啊!


    伸出手指隔空點了杜孟東兩下,話到嘴邊,又發現好像也沒什麽能說的。


    憋到最後,也隻憋出來一句:“你幹的好事!”


    杜孟東隻道這黑心熊是早就有所猜測,這是跟自己這確認來了,苦笑著道:“那大哥,現在這事兒,您看咱們到底要怎麽辦?”


    心裏想的是,這件事情中您到底想要什麽?


    而劉大炮現在哪裏還知道應該怎麽辦?


    邱炎這麽嚇人的背景關係,在短暫的憤怒和恐懼之後,其實仔細想想,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裝糊塗,這老三說得很對。


    這事兒他不告訴自己,還真是為了自己好。


    上麵的地方主政官員在逼迫自己一個黑道的老大辦事,並且放出話來一天不搞定就要打自己一天,整個衙門上上下下一黑到底,唯一一個願意幫他的大俠,其真實身份是個想要造反的反賊,還二了吧唧的。


    輿情再大,動得了保護傘,可動得了天幕麽?


    整個天幕都是黑的,人力,如何撕得開呢?老天又不是真有眼。


    (當然,這是封建主義的天幕,這些悲哀也隻是古人的悲哀。以上這些都是劉大炮的想法,和作者本人無關)


    轟隆隆隆~


    說話間,外邊又是一陣陣電閃雷鳴,不過片刻,又是淅淅瀝瀝的雨水黏糊糊地落下,且越來越大。


    “嘖,又下雨了。”


    “啊,雨季麽,這雨下起來少說也得半個月,多說的話,一個月兩個月也有可能,這雨下的,卻是讓我手上的那些生意都不太好做了。”


    “嗯……嗯?”


    轟隆隆~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將漆黑的天幕劃出了一道猙獰的傷口,讓整個世界仿佛都亮起來了一瞬。


    劉大炮卻是望著這滿城的黑雲,陷入了沉思。


    “大哥,大哥?”


    “啊?啊,三弟啊,你能不能在一天之內,幫我做一百個大風箏,再幫我找一百個放風箏的高手?”


    “啊?風箏?”


    “怎麽,不能麽?”


    “啊,能啊,這有什麽不能的。”


    “嗯,去辦吧。”


    杜孟東聞言,一頭霧水。


    好好的,怎麽突然要放風箏了?


    您都是要一天挨一頓揍的人了,怎麽還有心思放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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