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雪花,晶瑩的冰掛,天地蒼茫一色,一架馬車飛馳在雪地中,在高空鷹隼的眼中,是一個渴望有不可及的目標。


    冒著嚴寒外出捕食的鷹隼奮力的叫了一聲,聲音回蕩在高空。透過密密麻麻的雪花,抬起頭看看天上的雄鷹,俯視天下的樣子,嬴則駕車加快了速度。


    “夫人,你看,千裏長河!!!!”


    蜿蜒千裏,九曲回腸。雖然隻見黃河一角,但是眼前的壯闊已經足夠讓人驚歎了!白色的巨龍蜿蜒山間,大地肅穆,寒風蕭蕭,身臨冰河的世界,萬物靜籟。呼吸一口氣,冷氣入喉,冷到心底。


    如此純粹的涼,讓心情自由的飛揚起來,說一句話,猶如龍吞雲吐霧,很是有趣。


    “落日長河冰雪間,蒼茫山川地方圓!阿則,你看著河蜿蜒千裏,亙古不變,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


    欣賞著波瀾壯闊之景,心也猶如此般廣闊。果然是外物塑人,生於廣袤之地,心也似天地之光,眼界至天邊更無極。


    長居巫山,哪見得如此般景色,瞬間覺得自己的匱乏,心不廣,眼未寬,居於一囿卻認為天地之渺,愚人也!


    看著她眼中放著光彩,嬴則拉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指著對麵的山頭:“大自然有鬼斧,我們為人依舊不弱,來日我嬴則定會造出盤旋與高山深穀的長龍,永存千秋!”


    她笑了笑,如此偉業,言語易出,行動難成,看著頹唐的天下已經足夠讓她焦心的了,怎麽還有閑工夫來做這個遙遠難及的夢。


    但,他一向是說道做到的。


    “我信你!”她點頭,手汲取著他手中的溫暖,感覺沒有那麽寒冷。嬴則轉過頭看著她,她的目光中帶著認真,不像平時般打趣,他明白,她一直堅信著他的承諾。把大衣給她栓緊,拂開身上的雪。


    “可是?可能我頭發花白,或者早歸塵土都看不到了。看看現在的嬴則,不顧天下,沉醉於眼前,唉-----”


    她忽然笑起來,眼前雖然是一個能讓人忘懷煩惱的地方,可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一點她是不能忘的。


    為了這天下的安寧,為了天道,已經失去了太多,不成功便成仁。她嘴上在笑,心裏卻憂慮著。


    “你會看到的,看看我頭鬢間有白發,而你卻青春依舊。那一天,你一定會看到的。如果我完不成,小嬴則,小小嬴則也會讓你看的。”


    摸摸她的頭發,時光荏苒,雖說在說笑,可時光的印記已經深深的凸顯出來了。已經早過了少不更事的年紀,年少輕狂這詞已經讓位於下一輩,隻是在她身上還感受不到歲月已去的痕跡。


    帶著一絲疑惑,還有一份開心。


    無論怎樣,淩於絕頂的孤寂寒冷,身邊還有同舟共濟,執手相伴的人。


    “小嬴則,小小嬴則---那還是算了吧!一個嬴則都已經讓我夠受的了。還來幾個,我就招架不住了。”


    輕笑出聲,這一句話其實還有半句未說出。生於這一世,注定要為天道奔波,這是無可奈何,可是?下一輩子,她想為自己而活。


    少了天下的羈絆,少了天道的束縛,就做一個閑人,與愛人相伴,庭前花開花落,天上雲卷雲舒,笑眼想看,直至白發蒼蒼,魂歸黃泉。


    這是如今她渴望的幸福,那麽他呢?這個心有天下,謀求宏圖霸業的人,他也有這種小小的幸福的期望嗎?


    作為君王,許多身不由己,許多無可奈何。榮耀,權力,光芒的背後,留下的東西已經很少了。臣不能信,親人難再親,麵對天下萬千的嘴臉,已經難得幾分真摯了。


    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眼前忽然閃過一人的身影,眼眶有些濕潤,現在可憐眼前人,那那個人呢?


    如今被貶,他的楚國,他的子民,他的一顆普世心又該如何安置?


    “怎麽了?”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嬴則問道:“是不是太冷了?那我們回車裏吧。喝點酒驅驅寒!”


    “嗯,走吧!”


    她跟著他往回走,忍不住再回頭看一眼那蜿蜒的長河,落日的光輝是寒冷的,餘光灑下月的清輝,掩映在雪見,反射出光芒,顯得有些刺眼。


    “對了,妹妹我已經派人送她回去了。”一直她都未問起蕭沁雪的行蹤,或許是在怕什麽吧。方才,恐怕是觸景傷情了,告訴她這個消息,她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這是說了句好,看來,她是想起那個人了。


    嬴則不再多問,喝了一口酒,一股暖意上竄,朝中的事情趕回去應該完成的差不多了,可是她--------


    “喝嗎?”


    她也打開酒囊喝了一口有一口,直到有了醉意,眼中迷離,神色恍惚,她又開始說胡話了,任憑她在哪兒胡說。他把酒囊搶過來,她還拉著他不放。


    “給我~!給我!”


    她亂打亂鬧,不顧形象,要是外人看到她這番模樣肯定會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醉得跟個貓似的,還長牙舞爪,蠻不講理。


    “不喝了,你醉了。”


    帶著一份無奈的味道,把她拉在身邊靠著。看著她這樣子,自己沒有辦法駕車,隻好從暗哨那邊叫了一個人出來。為了她,很多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原則。不顧她的掙紮,把酒搶過來,一飲而盡。


    踏雪來看河,不經意間又看見了她的過去。


    是否多年前的一天,她和她如今心心念念的人也在雪中煮酒看雪賞梅,亂雪飛舞,簌簌的落下,這個世界已經白的不能再白了,毫不停歇的雪落下的隻是寒意而已。


    腦袋有些糊塗了,看著她通紅的臉,手觸上去有些發燙。她剛才是哭了吧?在睡夢中的她睡的很香甜,嘴角始終帶著笑容。


    “靈均,你看可人,還在雪地裏跑啊!沁雪,快把她抱上來吧!這個頑皮的孩子----”嘴裏嘟囔著,一雙本來在她臉上的手忽然的抽開了。


    “青鬆”嬴則喚了一聲前麵駕車的人,前麵的人立即把馬車停了下來等候他吩咐,嬴則也有些醉意。平時這些酒對他是構不成什麽影響的,但今日顯得有些反常。


    “我要下車,你把她送到楚國!”嬴則把她放在車裏,自己跳下了車。


    “大王,這----”看著夜幕已經降臨,這冰原之上除了他們暗哨就隻剩餓狼,留下來,大王恐怕有危險。向來隻懂服從的暗哨,也有猶疑之時,畢竟事關他忠於的對象的安慰。


    “走!”


    嬴則的命令他不得不從,但是如果要他背負棄主的罪名更是讓忠義的暗哨生不如死,抓緊了韁繩,暗哨看了一眼車裏麵醉的不成人樣的女子,駕的一聲策馬而去。


    馬車離去,嬴則身邊立馬跪了一群人,黑色的衣服全部配有上好的青銅劍等候嬴則的安排,打了一聲哨子,一群馬從枯敗的鬆林間奔出,馬蹄過處,月牙的凹印深陷。


    睡夢中依然可以聞到桂花煮茶的香味,看著可人穿著紅色的衣服在雪中滾來滾去自得其樂,沁雪和即墨合奏,自己喝著靈均煮的茶,揚起了嘴角。


    雪下天寒,心卻尤亂。簾外的雪飄進來,融化在臉上,馬車的顛簸讓夢境顯得有些虛幻了。棋然軒外有一個身影好熟悉,冷冷的看著裏麵的場景,然後轉身離去。


    “阿則?”她念了一聲。


    師父的身影,扶桑老人的身影,天下飄零,靈均落難,百姓流離失所。烽火硝煙間,人們都到下了,隻剩她無奈的看著這混亂的世間淪為了阿鼻地獄。


    血跡斑駁,屍體的惡臭,兩眼翻出死去的人嘴角流血,似乎在看著她!


    天道為什麽沒有回歸?天下不該如此混亂的啊。


    師父說,隻要秦統一的天下,這些混亂就終止了。靈均也不會慘死在這場曆史的錯誤軌道裏。雙手滿是血腥,她無力的仰天長嘯。


    “啊---------”


    一身的汗水,她從夢中驚醒,車還在往前趕,驚魂未定卻感覺嬴則沒有在前麵,匕首一下子抵上前麵那個人。


    “你是誰?”


    “青鬆,大王的暗哨之一。”


    看了青鬆一眼,她放鬆了警惕,頹然的坐在車裏。剛才的夢境真是把把嚇壞了,如今的心情都未平靜。


    前麵的那個人忽然開口:“大王叫我把你送往楚國。”


    “那他呢?”


    “大王下了車,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姑娘拍了拍自己的頭,莫不是剛才又說胡話了,惹到了他,心裏暗罵了一聲:“嬴則你這個瘋子!”立即叫青鬆掉頭,回去尋嬴則。


    這個人簡直有時就是胡鬧!


    害怕自己的夢境成真,握緊了拳頭,這個人還真是不知輕重。


    看著外麵的冰原一望無際,晨曦已經破曉而出了,相必他下車已經是昨晚的事情了。他還會在原地嗎?冰河的身影再現,她忽然笑了笑:“青鬆,我們回宮!”


    “姑娘?”


    青鬆想著公子下車的地方就在眼前,怎麽這女子就要回去了呢?難道她一點都不關心公子的生死。這個女人,當初膽敢欺瞞公子去救公子的大地蘇秦,還還得王位險些不保。


    果然,紅顏禍水。


    按捺著性子,青鬆又按照她的吩咐回去。如果這一次公子有什麽事情的話,他青鬆不會放過自己,更不會放過她!


    沒有注意到青鬆的變化,她看著窗外發呆。接過清晨的一米陽光,昨晚的夢,就像昨晚天下的自在的飛花,太陽升起時,便消失在這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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