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琛第一張專輯裏有一首歌叫做《聽不見的心跳》。


    祝溫書第一次聽的時候覺得令琛還挺文藝,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男人的矯情罷了。


    哪有什麽聽不見的心跳。


    他的心跳聲重得就快要蹦出胸膛似的。


    特別是現在祝溫書側身躺著,後背緊貼著他的上半身,仿佛能感覺到他心髒的跳動。


    當然祝溫書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令琛的呼吸和他的體溫一樣灼熱,毫無規律地拂在祝溫書脖子上。急促的時候,祝溫書的心跳就同頻加快。當他的氣息平穩綿長時,祝溫書感覺像被一股溫柔安全的暖氣包裹,渾身舒坦。


    但反反複複幾次,令琛倒是沒什麽別的動作,祝溫書就有點受不了。


    再這樣下去,她今晚是別想睡了。


    過了會兒,祝溫書盯著窗戶,低聲道:“令琛,我們說會兒話吧。”


    “嗯。”


    令琛的聲音低沉暗啞,乍一聽像是惺忪睡意,可他不穩的呼吸出賣了他,“說什麽?”


    祝溫書也不知道說什麽,腦袋裏一團漿糊,懵懵懂懂地說:“你的夢想是什麽?”


    “……”


    說完她就猛閉了一下眼。


    這問的是什麽問題,仿佛綜藝上的心靈導師。


    “我就隨便問問。”


    “我的夢想啊,”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把祝溫書抱得更緊,迷迷糊糊地說,“不就是你。”


    心跳不可抑製地又漏了一拍。


    哪個女生聽到這種話不開心。


    但開心歸開心,祝溫書還是用手肘戳了他一下。


    “好好說話,沒讓你哄我。”


    “沒哄你。”


    令琛睜開眼,視線被祝溫書的頭發擋住,模糊一片,但她身上的沐浴乳香味濃鬱地縈繞在鼻尖。


    他單臂撐起上半身,垂頭看著祝溫書,伸手拂開她臉頰上的發絲。


    “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在哪個廠裏打工吧。”


    “嗯?”


    祝溫書扭頭,在黑暗中對上令琛的目光,“什麽?”


    令琛說,“其實我初中畢業後就想過輟學了,如果沒上大學,你說我這會兒是不是在打工?”


    祝溫書是個老師,對“輟學”這種說法很敏感。


    她沒在意令琛後麵那句話,隻是問:“為什麽不讀書?”


    “窮。”


    令琛手指玩兒著祝溫書的發梢,平靜地說,“想賺錢。”


    好像是這樣的。


    祝溫書知道他以前家境不好,隻是沒想到窮到需要輟學的地步。


    她心裏有點酸,伸手抱著令琛的腰。


    還好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令琛順勢躺下,把祝溫書抱在懷裏。


    “還記得我說,第一次見你是在書店嗎?”


    “嗯。”


    “那時候我聽到你說你是一中的,”令琛輕笑,“我就想著,要不還是去報道吧,說不定能再看到美女呢。看一眼,就看一眼。”


    “……”


    “然後就發現我們在一個班。”


    從此之後,每天早上醒來,看著家裏一貧如洗的環境,在繼續讀書和輟學打工之間搖擺時,他都想著,再去看一眼。


    他低頭笑:“我是不是很膚淺?”


    令琛三言兩語說完了,祝溫書卻聽得很難受。


    聽著像是一個色令智昏的故事,但字裏行間都是他在深陷沼澤時的盲目掙紮。


    祝溫書知道自己好看,但生活是有多絕望,才會讓令琛把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生當做了救命稻草。


    她皺了皺鼻子,悶聲道:“我也沒做什麽。”


    “你不需要做什麽。”


    令琛手指穿過她的長發,撫摩著她的背,“你能出現,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恩賜了。”


    他話音落下,兩人都陷入沉默。


    祝溫書心裏五味成雜,一方麵很心疼令琛的過去。她家裏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從來沒缺過錢,根本無法想象是怎樣的家境才會淪落到需要孩子輟學。


    又惶恐著,自己從未放在心上的經曆,竟然能對令琛造成這麽大的影響。


    同時也慶幸,還好她和令琛能相遇。


    就算她和令琛沒有再相遇,如果自己的無意之間能讓他走上這條燦爛繁華的路,也值得慶幸。


    “你呢?”


    見祝溫書一直不說話,令琛反問她,“問了我這麽多,你說說你的夢想。”


    “我的夢想很普通。”


    她在黑夜裏構想了一副畫麵,“能一直當老師,一直教書育人,老了以後有很多學生來看我。”


    “沒了?”


    “還有啊。”祝溫書慢吞吞地說,“我很喜歡小孩子,想有個可愛的小孩。”


    她頓了下,又說:“兩個吧,一個孩子太孤單了。”


    令琛笑:“就這麽簡單?”


    “這不簡單。”祝溫書嚴肅地說,“養小孩要費很多精力的,不是添兩雙筷子的事情。”


    “想那麽多。”


    他再次撐起上半身,另一隻手撐在祝溫書耳邊,把她環在身下,“先一步一步來?”


    祝溫書:“啊?”


    令琛直勾勾地看著她:“現在生一個?”


    “?”


    祝溫書怔住,大腦宕機了兩秒,才驚慌地推了他一下。


    可惜她力氣不大,撐在她身上的人紋絲不動。


    “太、太快了吧。”


    祝溫書手掌還貼在令琛胸前,“什麽就……生一個了。”


    令琛的漆黑的眼睛被黑夜藏住,祝溫書看不清他的眼神,隻感覺他胸口起起伏伏,無言的看著她,像是在勾引。


    兩人就這麽僵持了許久,就在祝溫書渾身熱得要***時。


    令琛忽然笑了起來,渾身鬆懈下來,再次躺下時,把祝溫書拉進懷裏。


    “逗你的。”


    他似乎是真的覺得很好笑,肩膀都在顫抖。


    “我身價這麽高,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你占了便宜。”


    “……”


    祝溫書這次是用力地錘了他一下。


    令琛順勢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


    他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說:“能這麽抱著你就很滿足了。”


    夜色濃稠,窗外燈火連綴成線,車流不息,鳴笛聲由近至遠,漸漸消融在耳邊的呼吸聲中。


    祝溫書伏在令琛懷裏,聽著他清晰的心跳聲,徐徐閉上眼睛。


    其實她也很滿足,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擁有了充足的安全感。


    在這個寒冷的夜裏,祝溫書因為令琛的懷抱,睡得很安穩,自然不知道網上發生了什麽。


    一過淩晨,營銷號娛樂新巴士吊足了眾人胃口,終於放出拍到的葉邵星車內親密視頻。


    雖然畫麵不算清晰,拍攝時間又是深夜,但十分鍾內,#葉邵星田又晴#便直衝熱搜,霸占了各種娛樂話題。


    作為偶像愛豆,葉邵星這次的熱度算是他出道至今最高的一次。


    粉絲震驚崩潰,路人吃瓜看戲,對家粉絲樂煽風點火,一時間熱鬧得堪比春晚。


    其中還不少人表示失望,還以為能得見“小蠶同學”真容呢。


    第二天清晨,祝溫書醒來時發現手機裏有很多消息,都是知道她和令琛關係的朋友來八卦的。


    祝溫書一早從令琛嘴裏知道了被拍的是葉邵星,所以她倒也不震驚。而且她本身就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的事情,因此也沒有跟朋友們多說什麽。


    網上各方輿論戰火紛飛,而祝溫書在黎城安安穩穩地待了三天。


    令興言那天午飯後就回了江城處理外公外婆的事情,令琛也忙著工作,祝溫書在這裏沒什麽認識的人,加上也見到令琛了,她記掛著沒幾天就得回家過年,自己還有幾個微課任務沒做,又不想帶著工作回家,於是訂了周五中午的機票回江城。


    這幾天令琛每晚都待在祝溫書房間裏,夜夜枕在他的懷裏睡覺,體驗是不錯,但每天早上起來祝溫書都覺得脖子酸痛,又不好意思說。


    到了要回江城這天,祝溫書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不堪重負了,便早早起床收拾行李。


    令琛站在床邊,看著她把保溫水杯放進行李箱後,蹲下來幫她合上行李箱。


    “還有一個多小時出發去機場。”祝溫書說,“叫酒店把早餐送上來?”


    令琛習慣性地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又說:“你還沒吃過黎城的小籠包吧?”


    祝溫書搖頭:“怎麽了?”


    “挺出名的。”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牽著祝溫書起身,“吃了再去機場?”


    “遠嗎?”


    “不遠,酒店附近就有。”


    祝溫書想到時間還早,便答應下來。


    黎城難得出了太陽,雖然溫度沒什麽變化,但整座城市至少不再陰沉。


    可惜酒店位於工業區,四周沒什麽人有閑心出來曬太陽。


    令琛出門時連口罩都沒戴,隻戴了頂棒球帽,牽著祝溫書走得很慢。


    六百多米的距離兩人硬是走了二十分鍾還沒到。


    途中,令琛突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後抬起牽著祝溫書的手,拍了一張照。


    拍完後,又把手機放進外套包裏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


    “你幹什麽?”


    祝溫書問。


    令琛懶洋洋地說:“令興言回來了,問我在哪裏。”


    祝溫書低聲嘟囔:“那你拍照幹什麽。”


    “我開不了這個口。”


    令琛歪著頭笑,“跟一個單身漢說我跟女朋友在一起。”


    他捏了捏祝溫書的掌心,“太過分了吧?”


    “……”


    拍照就不過分是嗎?


    祝溫書彎著唇笑了笑,沒再說話。


    吃完早餐後,令興言打電話催令琛,兩人便沒再多停留。


    把祝溫書送回酒店後,令琛給她留了個司機,隨即和令興言匯合前往工作地點。


    今天航班延誤了一個多小時,祝溫書回到家裏,暮色已經降臨。


    客廳裏沒開燈,祝溫書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劣質雞精味兒。


    她抬手開燈,掃視屋內一圈,不由得皺上了眉。


    餐廳桌上擺著還沒吃完的外賣,門口也堆積了不少外賣袋子。


    另一旁的廚房垃圾桶也都滿了出來,幾個泡麵袋散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往應霏房間看去,見門縫裏沒有燈光,心知她還在睡覺,於是歎了口氣,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就開始收拾垃圾。


    應霏這人雖然宅,但卻很愛幹淨,從來不會讓吃過的外賣在家裏過夜,平時打掃公共區域的衛生也很積極。


    祝溫書一邊擦桌子,一邊想她這幾天是不是生病了。


    但也不對勁。


    生病了怎麽全點麻辣燙和炸雞這種辛辣油膩的食物。


    花了快半個小時收拾客廳和廚房,等祝溫書拖著行李箱回房間時,正好碰見應霏出來。


    她穿著寬鬆的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像好幾天沒洗。


    臉上更是油光滿麵,眼底又頂著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像剛剛逃荒出來。


    “你怎麽了?”


    祝溫書震驚地上下打量她,“病了?”


    “……沒。”


    應霏提起一口氣,盯著祝溫書看了兩眼,又搖搖頭,“年底了,沒日沒夜趕了幾天稿子。”


    她還算了解祝溫書,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幅樣子。


    若是幾個月前,她或許還會跟祝溫書傾訴一下。


    可惜她現在已經確定祝溫書是令琛的粉絲,自然也開不了這個口了。


    “唉,你也別總是這樣。”


    祝溫書放下心來,輕聲說,“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沒事。”


    應霏埋頭打算去衛生間,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回頭道,“我垃圾還沒收,等下就去打掃。”


    “我已經打掃了。”


    祝溫書說,“你好好休息吧。”


    “嗯。”


    進了衛生間後,應霏埋頭洗了一把冷水臉,有氣無力地撐在洗漱台上。


    另一邊,祝溫書回到房間後,打開行李箱,把這幾天穿過的衣物全都拿出來清洗。


    她從來不用洗衣機洗貼身衣物,加上江城這幾天天氣還不錯,索性就把床單被套全都換下來丟進洗衣機。


    等她回了房間的衛生間開始手洗衣服時,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因為已經放了假,祝溫書心想也不會是學生的急事,便沒急著過去,把手頭的衣服擰幹放到一旁,擦幹淨了手,才出去。


    結果剛拿到手機,電話就因為無人接聽自然掛斷。


    是鍾婭打來的。


    祝溫書正想給她回過去,施雪兒的來電又跳了出來。


    “喂?”


    祝溫書接起的時候,還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整理著書桌。


    施雪兒聽到她的聲音,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祝老師祝老師”喊了半天,才激動不已地說:“你看到了沒?!我的天!令琛真的被拍了!我靠我靠!就是今天早上啊!”


    祝溫書的手僵在半空,呆若木雞地盯著桌麵。


    什麽、被、拍到了?


    這時,鍾婭又打來了電話。


    如果剛才的祝溫書還是懵的,這會兒她就已經很清楚施雪兒在說什麽。


    這兩人同時給她打電話,隻能是她和令琛被拍了。


    雖然祝溫書早就預料過會有這麽一天,但真的突然降臨時,她還是措手不及。


    愣了片刻,祝溫書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等一下,我有朋友給我打電話。”


    說完不等施雪兒再回應,她又接起鍾婭的電話。


    “臥槽啊祝溫書!年底了明星們衝kpi是吧?!”


    鍾婭的聲音雖然也很激動,但比起施雪兒還是鎮定多了。


    “不給我們這些吃瓜群眾休息的時間嗎?!”


    “所以。”


    祝溫書一字一頓地說,“是我和令琛,被,拍到,了?”


    “不然還能是我?”


    鍾婭說,“你快看啊!我都發你微信了!”


    祝溫書沒掛電話,直接打開了微信。


    不隻鍾婭一人,還有許多其他朋友也發了消息。


    她劃了兩下才找到鍾婭的對話框,點開來看,就三張照片,還帶著論壇水印。


    但即便是這樣,也能清晰地辨認出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是令琛。


    祝溫書對照片裏的場景也很熟悉,就是今天早上,他們牽著手去吃早餐的路上。


    晨光明媚,給路邊枯黃的樹木也帶來幾分生氣。令琛偏著頭,看向身旁的女人,不知道在說什麽,嘴角帶著笑意。


    而女人隻有一個背影,仰頭望著他,長發被圍巾裹住,隻有幾縷發梢倔強地揚了起來。


    看著這幾張照片,祝溫書腦海裏思緒如亂麻,根本理不清。


    神奇的是,她居然還能抓住一絲意識,去想——


    這算不算她跟令琛的第一次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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