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帶領士兵開發硫磺礦時,遠在萬裏之外的燕國薊城,正是春寒料峭,朔風凜冽。昨夜一場大雪,宮殿內外銀裝素裹,薊城變成一片白色世界。


    天亮許久,街道上見不到幾個人影,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伐秦大軍剛剛征集完城中糧草,薊城百姓再也拿不出一粒糧食了。


    那些年,我們一起走過的六國國都,齊楚燕韓趙魏,百姓們無不是蓬頭垢麵形如枯槁,連一口白米飯都吃不上。


    就在大家吃了上頓沒下頓,過著餓死鬼生活。


    天命所歸,齊孟大人終於橫空出世了,拯救天下的重任交給了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身上。


    薊城街道都是青石板鋪成,雪下了一夜,道路濕滑,街道兩旁的店鋪都沒有開張,街市蕭條,燕國都城除了饑民就是士兵,士兵不需要買東西。


    這天早朝,群臣比往日來的稍晚些,天色尚早,天寒地凍,黃門小太監在宮門口升起炭火,群臣進入宮殿時伸手在火爐前烤一烤,趁著向火的間隙,圍在一起寒暄密語。


    大軍開拔函穀關後,這幾日早朝都是太子主持,燕王年事已高,有意把朝中大小事務交給太子,自己退居幕後指揮。


    太子丹在燕國是出了名的主戰派,從前燕王執政時太子就力主對秦國開戰,眼下,自己終於大權在握,風向突變,群臣自然要仔細揣摩新君的心意。


    燕樂殿門口周圍響起一片低聲細語,大臣們像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引得一旁黃門太監紛紛側目。


    就在眾人小心翼翼竊竊私語時,忽聽見黃門太監高叫聲:


    燕璽王到。


    頓時鴉雀無聲,眾人低頭不語,畢恭畢敬迎候燕璽王。


    “諸位好雅興,不趕緊進宮,在這裏密謀什麽?”


    “燕璽王?????”眾人唯唯諾諾,不敢高聲。


    “諸位可是在討論函穀戰事?擔心大軍不能取勝?”


    “不敢不敢,”群臣唯唯諾諾,竟然不敢抬頭目視燕璽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燕國文物百官麵前竟敢如此無禮,除了燕王自己,很難相信還有誰敢如此大膽。


    在燕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璽王其實是太子丹的叔叔,準確說是小叔,小叔再小也是長輩,平日裏太子丹對長輩十分尊重,這也是他在燕國人甚好的重要原因。


    二十年前,先王駕崩,當時,現任燕王駐守京畿,立即率兵進入薊城,於是就成了燕王。


    燕璽王駐守代郡,防備匈奴,日夜兼程趕到薊城時,昔日的兄長變成了大王,見麵都要行君臣之禮了。


    黃花菜已經涼了。


    燕璽王手下有幾萬人馬,幾萬人可是可戰之兵,燕玉璽正是年輕力壯血氣方剛,部下慫恿著不能這樣善罷甘休,大不了和燕王血戰一場。


    部下秣馬厲兵,摩拳擦掌,就準備殺向薊城,和燕王大幹一場。


    不知道什麽原因,最後時刻,燕璽王突然反悔,主動交出兵權,退回自己封地,做一個有名無權的小藩王了。


    二十年後,太子丹的小叔子不過四十歲出頭,平日裏錦衣玉食輕裘肥馬,現在鬢角卻有些斑白之色,額頭也爬上了細密皺紋,說話的時候後背像蝦一樣弓起。


    這次出兵攻秦,太子丹特意召見小叔子,燕璽王迢迢千裏從代郡趕來,那邊,這幾天已經有匈奴活動,不過根據線人報告,匈奴人的目標不是燕國,而是秦國。


    燕璽王不近酒色,也不愛田獵遊玩,風傳有野心染指燕國王位爭奪。


    當然,傳言隻是傳言,實際上,燕璽王與太子丹關係甚好,這次太子丹力主燕國出兵函穀,攻打秦國,多虧燕璽王背後支持。


    “燕璽王,您就愛說笑,眼下薊城內外,誰還關心什麽函穀戰事啊,我們還在不是討論秦使????”


    一位賊眉鼠眼的大臣退出向火的隊列,向前一步,身上繡著青莽朝服顯示此人官階高於同僚。


    “說笑?太尉大人來說笑一個給本王看看?”


    燕璽王劍眉微揚,賊眉鼠眼的太尉立即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燕璽王掃視四周,生火的黃門小太監很識趣的避開了。


    “待會兒見了太子殿下,大家都知道該怎麽說吧?”


    “知道!不用燕璽王擔心,下臣都明白,你們說是不是?”


    太尉連忙附和,回頭朝同僚瞪一眼,正在向火的群臣立即跟著太尉附和,唯唯諾諾。


    燕璽王掃視四周,嘴角露出得意之色,臉色鄒然陰沉。


    “待會兒誰要是敢在太子麵前詆毀秦使,本王就把他丟到燕山喂狼!”


    群臣低眉垂目,沒人敢說一句話,燕璽王望在眼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黃金堆積成山的畫麵。


    燕樂殿,太子丹侍立燕王左右,開戰以來,老燕王基本不再過問國事,國中大小事務都交給太子丹定奪。


    早朝的內容無非是函穀關前線的戰鬥,連續半個月,燕國君臣每天討論的都是糧草援兵之類的話題。相對比開戰之初的緊張興奮,戰爭漫無盡頭,現在所有人都有些疲憊了。


    為參與這場伐秦聯盟,燕國投入十五萬人,相當與於全國兵力的一半。


    出兵之際,太傅鞠堅決反對,這位資深謀士早已經預料到戰爭的最後結局,九國聯盟不能長久,百年前,蘇秦組織的合縱集團在秦人打擊下土崩瓦解,那時候,山東六國遠比現在團結,尚且是那樣的結局,如今,還能指望韓非子能掀起多大風浪呢?


    最可惡的是,這個韓非子挑起紛爭,自己竟然不管不問躲到東海。


    將來秦人反撲,熱衷伐秦的太子丹自然首當其衝,脫不了幹係。


    太子丹沒有考慮這些,他從沒有想過燕國會戰敗,就像後來他堅信荊軻可以刺殺秦王一樣。


    與嬴政愛恨交織,剪不斷理還亂,紛繁複雜,太子丹失去了理智,如果能一舉滅掉秦王,手刃嬴政,又有什麽不可以做的呢?


    為了刺秦,他曾經把最心愛的女人賞給了刺客荊軻,這是一個冷酷可怕的男人,太傅鞠苦勸一番,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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