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這年夏天,秦王派遣齊孟擔任武關監軍,不久之後齊孟取代前線大將內史騰,並將其殺死,首級送回鹹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在嬴政督促下,齊孟率兵攻打韓國,不連齊孟貼身侍衛,鹹陽給這位新帥的隻有三千囚徒。


    內史騰手下的十萬大軍已經分批撤回鹹陽,留給齊孟的,隻有不到五千人馬,其中大部分都是從鹹陽死牢中釋放出來的囚徒。


    大秦丞相李斯信奉寧可錯殺一千絕不使一人漏網的原則,在鹹陽內外大肆搜捕嫪毐殘餘,鹹陽牢獄人滿為患,多出的犯人便成了嬴政許諾給齊孟的兵源。


    這年秋天,齊孟率領著他親手訓練的五千秦軍猛攻新鄭,韓軍連戰連敗,最後一站,齊孟在新鄭城下親手射殺韓王安,生擒韓太子,大獲全勝,一舉平定韓國。


    韓王室餘孽逃竄齊國,齊孟率兵追捕,與齊人遭遇,三戰皆敗,退守新鄭,龜縮不出,一邊積極備戰,一邊派人向鹹陽求援。


    鹹陽,甘泉宮,嬴政李斯相對而坐,得到前線戰敗的消息,嬴政愁眉緊鎖,一句話也不說。


    都是王翦那幫老秦人出的騷主意,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非要讓韓非子去招惹齊國,現在大軍慘敗,連新鄭都保不住了,得不償失。


    “大王不必憂慮,齊王貪圖安逸,好多年沒上朝了,或許根本不想要什麽新鄭,隻要送給田建一些名器珍寶,賠禮道歉就可以了。”李斯看秦王滿臉不悅,知道馬上嬴政又要遷怒自己,忙給嬴政出主意。


    “哈哈哈哈,從來隻有天下諸侯給秦國割地納利,寡人孤陋寡聞,還不曾聽說有秦王賄賂諸侯!”


    李斯再不敢多說話,嬴政現在正在火頭上,和他說什麽都隻會招來一頓臭罵。


    案幾上放著兩封信。


    一封是這場秦齊大戰秦軍戰敗的的詳細的匯報。


    另一份是剛剛送來的個人信件,是監軍韓非子親手寫的,信寫在一張羊羔皮上,字寫的很難看,字裏行間充滿令人窒息的羊腥味,李斯拿著這張羊皮從頭到尾讀了三遍,嗆得老淚橫流。


    “韓非子都說了些什麽,把丞相都感動到痛哭流涕?”


    嬴政嘿嘿一笑,想要緩和一下氣氛,韓非子攻齊,也不是李斯的主意,現在對他發火,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秦王從李斯手中羊羔皮,就著搖曳燭火,逐字逐句念起來。


    臣非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誌。


    祖母張,湣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


    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


    之童,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張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嚐廢離。


    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宦官高,察臣賢明。後廷尉斯,舉臣監軍。揮劍東征,臣


    以供養無主,糧兵匱乏,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舍人,尋蒙國恩,除臣校尉,猥以微賤,


    當伐楚蠻,臣與楚人,不共戴天,然三戰皆敗,賊勢滔天,我軍孤弱,長河落日,大漠孤煙,臣欲血戰到底,兵力單薄,以卵擊石,辱沒大王,前功盡棄!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


    驛差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以張病日篤,欲


    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


    事偽朝,曆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


    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


    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


    是以區區不能廢遠。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


    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


    臣之辛苦,非獨韓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後土,實所共鑒。願君上矜湣愚誠,聽臣微誌。庶劉僥幸,卒保餘年,臣自知兵力單薄,不可輕易言戰,伐楚必先伐齊,何者,齊為門戶,楚為中庭,·············


    一口氣讀完,秦王閉目沉思,滿口餘香,意猶未盡。


    “文采斐然,不光是你,連寡人都快要哭了,李斯,他什麽意思?”


    李斯自然清楚,秦王嘴上這樣調侃,心中已然怒氣衝天。


    “一句話,韓非子有個老母親,姓張,韓非不想攻打楚國,倒想和齊國開戰,”


    “寡人知道這個,不需要你囉嗦!寡人且問你,他為何這樣?”


    嬴政臉色陰沉,遠交近攻是秦國延續百年的基本國策,從秦穆公開始,為曆代君臣所遵守,這項國策韓非子自然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故意違背秦王。


    “李斯,你說寡人待韓非子如何?”


    “如同再生父母,天地良心。”李斯豎起中指,鄭重其事道。


    丞相李斯話語或許有些誇張,不過想起這短短半年時間,秦王火速提拔韓非子,讓他從一個階下囚直接升到了武關監軍,取代內史騰成為前線大將軍,後來又統治韓國,這種提拔速度,除了當年秦孝公對商鞅,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秦王仁至義盡,沒想到韓非子不知滿足,在武關時就刺殺鹹陽使者,占領韓國更是培育黨羽,公然與鹹陽為敵。


    “韓非子忘恩負義,真是一頭白眼狼,李斯,立即王翦從楚國調兵,寡人從鹹陽發兵,合攻武關!不要讓這條白眼狼長成猛虎!”嬴政拍案而起,手指李斯,神色激動。


    李斯心頭一驚,心想此戰若是嬴政打贏了還好,萬一戰敗,必然遷怒自己,到時候豈不是惹禍上身,說到底,韓非子是李斯同窗,就算他真的是狼,也是李斯招進來的。


    “大王,韓非子現已攻占韓國全境,武關以東盡在此人手中,武關之險,天下共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若要征討,非十萬人不可。有韓非子鎮守在此,齊人必然不敢東進!”


    李斯說話很委婉,點到即止,沒有正麵直接告訴秦軍征伐武關將會付出的慘重代價,嬴政也不糊塗,王翦大軍正在楚國廝殺,根本無力抽調一兵一卒,剛才自己說的什麽抽兵攻打武關,不過是氣話而已。


    “這個韓非子終究不能長留,丞相有何良策,但講無妨。”


    李斯沉吟片刻,皺緊眉頭,麵帶殺氣。


    “急令韓非子攻齊,許諾給他糧草兵馬,待孤軍進入齊國境內後,派遣心腹乘勢占領武關,讓進退不能,他自生自滅。”


    “韓非子非要糧兵到齊再進兵呢?”嬴政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嗬嗬,糧食兵源分批運抵新鄭,可在援兵中夾雜死士刺客,韓非攻打齊國便好,如若不然,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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