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見,賢弟一點沒變,還是快人快語,”


    嘴上這麽說,卻對韓非子充滿狐疑,闊別十年,再見到韓非,總感覺和以前稍有不同。(.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齊孟瞅著地上抽搐不止的姬無夜,不寒而栗。


    李斯劍眉微揚。


    “敗軍之將,也敢在鹹陽放肆,要是大王在此,一定給他五馬分屍了。”


    印象中的李斯應該是一位文弱書生,文質彬彬,說話也是娘娘腔,偶爾會豎起蘭花指,沒想到下手如此毒辣。


    “賢弟有何打算?”


    李斯一出手就殺了韓國將軍,又和自己稱兄道弟,這分明是要置齊孟於死地。


    “我也不知,”齊孟臉色蒼白道。


    “我在大王麵前保舉你為韓國縣吏,等到韓國破滅,再做郡守也不遲。”


    鹹陽城外死一般沉寂,丞相李斯的話高亢有力,在半空中飄出很遠。


    齊孟神色漠然,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穿越而來,他還沒有任何政治經驗可言。


    晚風拂過護城河,血色彌漫。


    看見韓非子反應冷淡,李斯以為師弟嫌縣官位置太低。


    “那就隨李斯輔佐大王,留在鹹陽!”


    到現在齊孟才聽懂李斯想要自己投靠秦國,不能不說齊孟政治敏感度很低。


    “賢弟回到韓國,韓王恐怕也不會放過你,大王愛才心切,如果賢弟不答應······“


    李斯冷冷一笑,宣判了齊孟死刑,然而齊孟還是很弱智的追問一句。


    “若是不答應,秦王如何?”


    “如何······”


    李斯轉身用一種很詫異的眼光望著小師弟,好像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怪物。


    “大王會親手宰了你。”


    齊孟這才意識到危險臨近,更加無奈的是,麵對危險,他竟然沒有任何逃避的機會,隻能任由別人擺布。


    難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注定?


    “我想回到韓國。”齊孟喃喃自語。


    “韓國?賢弟把韓國看做天,韓王怎麽對你?”李斯仰天大笑,好像聽到了一件極為滑稽的事情。


    “韓人把你派到鹹陽送死,這就是現實。”


    李斯咬牙切齒做出一副不共戴天的表情。


    “秦王賢明,愛賢之心,天下皆知,現在你已經回不了韓國了,如果秦國也拋棄了你,你該去那裏?”


    齊孟無言,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不如跟隨李斯,共同輔佐大王,建功立業!”


    李斯趁熱打鐵,抬頭盯著齊孟,眼神之中充滿殷切之情。


    “還不拜謝丞相大人!”


    剛才還是韓國特使,轉眼之間就要投靠大秦,這麽突兀的角色轉變讓人猝不及防。


    不等齊孟反應過來,早有秦吏在一旁嗬斥。


    李斯如此熱衷收買韓非,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


    李斯雖然貴為丞相,來自楚國上蔡,到底也算是秦國客卿。


    戰國時代,客卿地位不高,隻有憑借艱辛努力才有機會出頭,就算熬出頭,也會遭到老秦人壓製,很難在鹹陽熬出頭。


    客卿的狀況,李斯自然很清楚,從楚國小吏到大秦丞相,一步步走來,李斯靠的就是秦王嬴政賞識,等到扶蘇即位,李斯的生死榮華,就得另說了。


    李斯與公子扶蘇向來不和,鹹陽人也說不出是什麽原因。


    乘著自己手中還有權力,盡早為自己安排後路,培植黨羽是必不可少的。


    姬無夜被李斯砍死,韓國士兵被秦軍團團圍在中央,這些敗兵早已經放棄了抵抗,丟下武器,雙手抱頭,完全臣服與虎狼暴秦。


    李斯揮手示意,秦軍揚起寶劍,屠殺即將開始。


    “士兵無辜,大人不要傷害他們!”


    雖然韓軍都想殺死齊孟,但是幾十條鮮活的生命,齊孟不能不管。


    “賢弟已經棄暗投明,脫離韓國,這些韓國士卒,你不殺他,他們就要殺你,事已至此,賢弟就不要心慈手軟了,”


    李斯示意左右侍衛,甲兵踏步上前,氣勢雄渾,把殘餘韓軍團團圍在中心,手執長戟,高高揚起,隻等丞相下令,就把韓軍剁成肉泥。


    “大人!不可濫殺無辜!”


    韓軍瑟瑟發抖,連求饒聲都說不出來了。


    “賢弟,若你能說服這些人加入秦軍,大王或許會考慮繞他們一條生路的。”


    李斯眼中閃過狡黠之色,這樣的難題交給齊孟確實讓人頭痛。


    “怎麽?辦不到?”


    李斯臉色一沉,殺意頓生。


    不等齊孟開口,自知死期臨近的韓軍連忙跪倒在地向李斯哀求,表示自己願意加入秦軍,願意為大秦一統天下奉獻綿薄之力。


    “賢弟,韓國兵士,轉眼之間就成了秦國鷹犬,如此背信棄義之人,留他作甚?!”


    秦軍蜂擁而上,亂劍之下,十幾名韓軍很快被剁成肉泥。


    齊孟啞口無言,這樣的場景讓他很無語,韓軍主將被殺,這些部下應該拚死一搏,沒想到竟然如此猥瑣。


    一輛裝飾精良的馬車緩緩停在齊孟身前,車頂上懸掛著秦人黑旗。


    “賢弟,請。”


    在百十名全副武裝的秦軍士兵“保護”下,齊孟戰戰兢兢爬上馬車。


    馬夫揮動馬鞭,駕駕!


    馬車朝著未知方向飛奔而去。


    街景一閃而過,什麽也看不清。


    “賢弟,大王剛從武關回來,隨我去甘泉宮麵見君上!”


    秦王日程安排的滿滿當當,昨日從武關回到鹹陽,休整兩天,明日又要去南郡戰場督戰,所以李斯才顯得如此匆忙。


    滄桑的土地,冷漠的人民,心狠如鐵的李斯,不曾蒙麵的嬴政,齊孟越發覺得前途艱險。


    此時此刻,在鹹陽城中,嬴政年輕氣盛,一心想要滅掉六國,呂不韋被發配蜀地,嫪毐屍骨未寒,嬴政正忙著其他收拾黨羽餘孽。


    東海,騙子徐福正在趕往鹹陽的路上,準備向秦王推銷自己的長生不老之術。


    南方,項羽他爺爺項燕磨刀霍霍,準備迎接秦軍新一輪的進攻。


    北方,燕太子丹剛剛結束十多年的人質生涯,回到薊城,每日問候嬴政祖上十八代無數遍,並籌劃著發動一場最終導致自身毀滅的刺殺行動。而這次行刺的主角,史上第一刺客荊軻大俠,現在在燕國混黑社會,東北黑道二十年即將書寫完成。


    大爭之世,命若野草,單是一個李斯就這般難纏,憑我一己之力又能怎樣呢?一次穿越就能引起蝴蝶效應推翻整個帝國改變曆史?嗬嗬,不要自欺欺人了。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有著多年野外生存經驗的齊孟警覺起來。


    “賢弟,到了!”


    到了?這就要見嬴政了嗎?


    侍衛遞上銅鏡,麵見秦王之前,需要梳理一下儀表。


    銅鏡中的齊孟奇形怪狀,原來戰國時代的銅鏡技術和哈哈鏡相差不遠。


    齊孟整理一下發型,蓬亂的頭發因此更亂了。


    兩名秦軍上前攙扶著齊孟,齊孟雙腳懸空,像嬰兒似的被拎下來。


    “賢弟,這便是甘泉宮,七國之中,隻有臨淄城的雪宮可以與她媲美,”


    李斯手扶宮門,宮門很寬闊,目測可以並排行駛三輛馬車,在沒有動力機械的古代,全憑人力完成這般浩大工程,不啻是一個奇跡。


    甘泉宮設計出於李斯之手,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事實上,不止是一座秦整個帝國的未來規劃,都離不開李斯一人的籌劃。


    順著李斯的手指望去,一堵高聳的宮牆赫然屹立在齊孟眼前,齊孟沒有心思看眼前的風景,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秦王,是福是禍,心中忐忑不安。


    “壯觀!蔚為壯觀!”齊孟閉上眼睛附和道。


    眾人停住腳步,王宮侍衛上前檢查完畢,李斯隻帶著齊孟一人進入王宮,穿過宮門,眼前立著一塊石碑,石碑正麵密密麻麻刻著陌生的文字,背麵畫著幾幅人物畫,齊孟仔細看了看,確定那是秦人小篆。


    “溧陽宮,這便是大王的宮殿,為紀念故都,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趁著侍衛去通報秦王的間隙,李斯向老同學講述齊大秦從溧陽遷都鹹陽一路篳路藍縷的艱辛曆程,講起多少代秦王戰死沙場,無數將士馬革裹屍。


    “成王八年,秦趙戰於上黨,秦死傷八萬,河水不流。


    “惠王三年,吳起伐秦,連破三城,莊公戰死。”


    齊孟神情恍惚,眼睛盯著石碑上兩千多年的古文字,李斯滔滔不絕的聲音漸漸遠去,腦海浮想聯翩,不由自主的默誦高中時代背過的《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先生也懂秦風?”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卻見李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此人必是秦王嬴政了。


    “小人不過胡亂吟誦幾句,讓大王見笑了。”


    “李斯!這便是韓非先生吧,相見恨晚!”


    一位樣貌清俊的紅袍男子赫然站在齊孟身前,英氣逼人,氣度不凡。


    “還不快些拜見大王!”丞相李斯趕忙在一邊催促道。


    “拜見大王!”


    “韓先生,寡人剛回鹹陽,聽說先生不遠千裏來看望寡人,寡人甚為感動,來不及更衣就想先來一睹先生風采,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齊孟不知該說什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嬴政說話的聲音很小,很溫柔,如春風拂麵,像是在和一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說話。


    “先生,寡人在甘泉宮略備酒宴,今晚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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