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如刀。


    殘陽殷紅如血。


    山坳裏的臥虎山莊占地極廣,莊牆連綿。


    這裏以前是一個煉丹師隱居的莊園,他煉丹水平極高,但性格古怪,和其他人往來不多。


    三年前,北方悍匪孫虎帶著幾個親信殺了煉丹師,鳩占鵲巢,改為臥虎山莊。


    前門莊牆上,代表孫虎的黑虎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金線錦繡的黑虎張牙舞爪,麵目猙獰,似要擇人而噬。


    王長生穿著臥虎山莊的普通弟子服,坐在瞭望台牆上無聊的晃蕩雙腳。看著隱沒在山那邊的夕陽,心中有些著急:


    “又過去一天了,還是不能接近密室,唉……”


    王長生覺得一無所成,濃重的挫敗感彌漫心間。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現在這個身體寒暑不侵,不是前世病懨懨的樣子。


    前身作為煉體武者,基礎非常紮實,一步一個腳印煉皮、鍛骨。現在已經是鍛骨巔峰境界,激活了皮膚上的細微經脈。


    這麽坐著晃蕩,天地元氣也源源不斷,從皮膚細微經脈滲入,匯入主要經脈,慢慢去蕪存菁,凝煉成內家真氣。


    這個速度很慢,但比起隻能打坐練功的其他武者,已經強出很多,王長生很滿意:


    “這等於時時刻刻都在修煉,定然進步神速。或許要不了多久,我也能快速突破境界,比肩那些天才武者,為自己掙紮出一片立足之地。”


    王長生靈魂穿越到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親人。除了留下書信卻未曾謀麵的李爺爺,是孑然一身。


    在武者為尊的九州世界,沒有任何安全感。


    亂世將臨,王長生隻能努力增強武道實力,找出暗殺前身的人,保證自身安全。


    ……


    黑夜籠罩大地,暗淡的月光下,臥虎山莊內亮起燈火,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地位高的骨幹都放鬆下來,尋歡作樂。隻有一些莊丁和剛入門的弟子,負責巡邏和瞭望。


    王長生和入門較早的李大安,負責正門的瞭望。


    李大安二十七八歲,憨厚老實。他感覺到一絲冷意,不由得緊了緊單薄的衣衫,神情專注的盯著前方。


    莊裏傳來男人歡快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幾聲女人的哭泣。王長生不適應這種環境,心中有些憤憤不平:


    “李師兄,這莊子裏的人,一直都是這樣麽?”


    李大安知道王長生的意思,想起那些人,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但他不敢多說:


    “自從三年前莊主來到這裏,一直都是這樣。你不要多說,免得引火上身……”


    李大安隻想做好他的差事,混一口飯吃,不會妄加評論。兩人興趣不投,都不再言語。


    時間慢慢流逝,莊內人聲漸息,進入夢鄉。


    王長生搓著有些發木的手,裝作很冷的抱怨:


    “不是說這裏算南方,比較暖和麽,怎麽也這麽冷?”


    李大安聽說王長生年輕氣盛,多嘴打聽三年前的事情,才被打發到這裏來,心中有些同情,說道:


    “你要是覺得冷,可以先睡一覺,我來盯著就是了。”


    “多謝李大哥,小弟先睡一陣,後半夜來替你。”


    王長生揣著心事,內心壓力很大,答應一句,不久就沉沉睡去。


    一大片烏雲飄動,遮住了晦暗的月光,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偌大的臥虎山莊,隻有烏鴉孤獨的鳴叫,在空寂的夜裏傳出很遠,有些滲人。


    其他位置的守夜人早沒了警惕,酣然睡去。隻有兢兢業業的李大安,依舊忠於職守。


    突然,一陣輕微卻整齊的蹄聲傳來,蹲坐著避風的李大安一骨碌爬起來,警惕的盯著前方:


    “這種動靜,是馬裹蹄後奔馳的聲音!”


    動靜越來越大,在臥虎山莊四周,影影綽綽出現數不清的人影。


    這些人身穿黑衣,和夜色融為一體。直到很近的距離,李大安才看出大概輪廓。


    口銜枚,馬裹蹄,弓箭傍身,長刀在側,這是馬賊!


    “立功的機會來了!”


    普通人家出身的李大安,盡職盡責做好差事,也隻能混口飯吃。要想高升,必須立下大功,他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李大安興奮的跳起來,用力敲擊召集眾人的鑼,同時高喊:


    “有賊!有馬賊來了……”


    “有馬賊?”


    王長生近在咫尺,立刻驚醒過來,危機之下不敢輕舉妄動,靜靜的打量四周。


    李大安立功心切,敲完鑼迅速點燃火把,希望看得更清楚,匯報上去換取功勞。


    “咻……”


    火光亮起來的瞬間,一支箭矢破空飛來,正中李大安的喉嚨,頓時血液四濺。


    “呃……”


    火把掉在地上,李大安伸出手,努力阻止喉嚨血液噴湧,很快發現無濟於事。四周嘈雜不堪,但時間似乎定格了。


    李大安的眼神裏滿是不甘,直直的看著前方。


    王長生第一次經曆生死一瞬,內心咚咚直跳,四肢僵硬,不能移動分毫。隻能呆呆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心道:


    “九州世界果然危險,危機無處不在,生命安全毫無保證……”


    李大安的屍體倒下來,砸在王長生身上。


    熱乎的血液濺在臉上,王長生頓時一個激靈,頓徹底悟過來。


    電光火石間,王長生一動不動裝死。同時運轉《清心訣》,隱去身上的活人氣息,把身體變成死物一樣,和四周融為一體。


    《清心訣》是九州頂尖的凝神靜氣功法,即便是九品武者,不走到眼前都無法發現。


    王長生做好一切,偷偷看向前方。


    剛才出手的是黑衣人首領,他手挽強弓,滿意的看著剛才的傑作,掃視四周一眼,揮手下令:


    “殺進去!雞犬不留!”


    “是!”


    四周蓄勢待發的黑衣人,飛快的跳下馬來,跟著他們的副首領,分散開圍住莊子。有條不紊的點燃火箭,往莊中射去。


    火光照得四周通明,黑衣人們衝進臥虎山莊,開始血腥殺戮,慘叫聲此起彼伏。


    臥虎山莊的人都驚醒了,紛亂中開始毫無章法的逃命。


    山莊中心處飛起一個魁梧的身影,隨即響起莊主孫虎驚怒交加的聲音:


    “你們是哪裏來的馬匪,膽敢犯我臥虎山莊,不知道我們是王家嫡係麽?”


    黑衣人首領目如寒星,傲然騎在馬上掃視戰場,對孫虎的說法嗤之以鼻:


    “土匪頭子,也敢自稱王家嫡係?”


    黑衣人首領沒有回答孫虎的話,也不給孫虎任何反應時間,又是一箭射出,目標是不遠處的一個年輕人。


    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是孫虎的獨子孫安,此時毫無防備。


    “啊……”


    黑衣人首領出手老辣,一箭就奪走了孫安的全部生機,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堂堂七品武者,沒有絲毫掙紮的機會。


    “安兒……”


    孫虎暴怒,連忙飛身過去,抓住孫安的屍體,老淚縱橫。


    孫虎似乎忘了,他的臥虎山莊,此時正處在巨大的危機之中。


    黑衣人首領眯著眼,冷冷的看著一切。扔掉弓箭,雙手虛抓,像雄鷹展翅一般淩空而起,朝孫虎飛撲過去。


    在飄忽的火光中,黑衣人首領的手掌轉眼間變得鮮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帶著淡淡的腥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煞氣?一種很歹毒的內家真氣,可以一招致命?”


    王長生裝死,一動也不敢動,心中驚疑不定:


    “這些黑衣人什麽來路,居然敢襲擊臥虎山莊?臥虎山莊的孫虎,可是成名已久的九品武者。除了隻聞其名,還沒證實的宗師高手,一般人不敢招惹……不過,黑衣人首領也不一般……”


    看黑衣人首領出手的樣子,根本不怕孫虎。手掌帶著腥氣,顯然是凝煞高手。


    凝煞成功的高手,煞氣質量不同,威力也不同。但無論如何,和一般的九品武者相比,還是要強橫許多。


    沉浸在喪子之痛的孫虎,對黑衣人首領的攻擊,似乎一無所覺。


    就在王長生心中感歎,凶名赫赫橫行數州的孫虎,也要步孫安後塵,死於黑衣人之手的時候。孫虎猛然把孫安屍體往身前一拖,當成盾牆抵擋煞氣。


    “嘶……”


    煞氣強烈的腐蝕性,讓孫安的屍體發出一陣詭異的臭味,發出詭異的綠光。在黑衣人首領內家真氣的衝擊下,四分五裂,慘烈無比。


    黑衣人首領見狀,微微一愣。


    他萬萬沒想到,孫虎居然如此狠辣,用喪子之痛引誘他的攻擊,又用孫安的屍體做盾牆。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孫虎似乎是個例外。他此時的表現,跟剛才心痛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他此刻冷靜異常,反擊有條不紊。


    “孫虎這是故意引誘我……”


    黑衣人首領經驗豐富,立刻施展輕功撤退,避開孫虎的致命一擊。他淡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滿是嘲諷:


    “嗬嗬,不愧是黑心孫虎,果然是個老混蛋!”


    孫虎搭上兒子的屍體都沒成功,沒有理會黑衣人首領的嘲諷,而是飛到高處,掃視戰場四周。


    臥虎山莊已經亂成一團,數量眾多的莊丁弟子,亂成一團。被有組織的黑衣人壓著打,不斷有人死亡。


    孫虎心中慘然,心知今日一個不好,就是萬劫不複。


    “必須拚命了!”


    孫虎一甩手,一道寒光掠過,腰中軟劍已然在手,在內家真氣的加持下,筆直的斜指天空。


    劍刃破空,殺意淩然,往黑衣人首領攻去,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倒是有點血氣,這才是黑心孫虎的氣度嘛!”


    黑衣人首領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舍不得拚命,再度後撤,藏入莊內大樹。


    孫虎算計不成,強攻也沒有結果。看著黑衣人首領消失的地方,心中有些遺憾:


    “殺子之恥,我會用你們所有人的血液來洗刷。”


    麵對凝煞武者,孫虎另有倚仗,絲毫不懼。看向莊內揮動寶劍,頓時劍氣飛舞。


    在火光和月光的映射下,孫虎的長劍幻化出無數絢麗花朵,籠罩在山莊上空,變得非常刺眼。同時帶著尖銳刺耳的聲音,讓很多人的心神,都有一刹那的停滯。


    黑衣人是外來者,對這個變故非常吃驚,紛紛抬頭,看向那攝人心魄的劍光。


    “嘩……”


    劍光從天上墜落,好似月光傾灑下來,綻放無數攝人心魄的花。


    九品武者對陣這些七八品的黑衣人,擁有秒殺的能力。


    隨著花朵綻放,殺機畢露。


    “啊……”


    慘叫聲同時傳來,方圓數十丈內的黑夜人,紛紛被劍氣擊中倒在地上,瞬間氣絕身亡。


    在他們的臉上,還帶著驚駭的神色。


    遠處的黑衣人見勢不妙,紛紛就近避入屋內。


    王長生看著一切,不由得心神激蕩:


    孫虎能成為一莊之主,果然有過人之處。武功心性,都出人預料。剛才這一招,似乎是傳說中的劍氣,可以隔空殺人!


    孫虎打量邊地的黑衣人屍體,眼中閃過一絲自傲:


    “也不過如此!”


    但很快,孫虎的笑容僵在臉上。


    剛剛消失的黑衣人首領,從側方屋頂衝出來,速度比剛才快了十倍不止。血紅的手掌,帶著比剛才濃烈十倍的腥氣。


    危機降臨,孫虎用盡全力,也隻是錯開少許,黑衣人首領一掌印在孫虎的肩上。


    內家真氣噴湧,煞氣在燃燒孫虎的生命力。


    “你……”


    孫虎委頓倒地,滿是不甘的看著黑衣人首領:


    “這是……移形換影……你們不是馬匪,你是摘星樓的殺手!”


    “不錯!”


    黑衣人首領傲然而立,眼中再次閃過一絲讚賞之色,幹淨利落的一掌拍在孫虎後心,斷絕了孫虎的所有生機。檢視一番,確認孫虎死絕了,才一揮手:


    “殺!”


    隨著黑衣人首領下令,黑衣人們再次從黑暗中出來,開始殺戮。


    “摘星樓……殺手……這些黑衣人不是單純的馬匪!”


    王長害怕被發現丟了性命,一直生暗暗觀察,感覺非常頭痛:


    “這種一麵倒的局勢,想逃走都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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