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森林猶如無盡的深淵,詭異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我不斷的奔跑,全力的躲避著身後的死亡。森林的能見度不超過一米,我撞上樹枝,尖銳的部分劃破皮膚和外衣。


    這是哪裏?我是在逃嗎?我為什麽要逃?發生了什麽事?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逃,但是我隻知道如果停下來,肯定會死。身後不知名的恐怖一直緊跟著我。我想要擺脫,卻絲毫沒有縮短距離。要死了嗎?


    身旁的樹木開始傾斜,接著斷裂滑落。距離越來越近,四周的倒塌變得更加可怕。我飛了起來,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飛,而是背部受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我擊飛。我撞上樹幹,滾落在地麵。


    無法查看背後的傷勢,但是我知道脊椎斷了。好熱,身體不受控製,可是我還活著,為什麽還活著?


    “你明明知道逃避沒有意義。還是說,你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和我見麵?”


    遠處出現一道人影,輪廓混沌不清,但他劍上閃爍的光芒劃破了迷霧。那是我熟知的長劍,那是我熟悉的聲音。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逃了。不是因為怕死,如果是你,即使是無盡的死亡我也能接受。我…隻是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麵對你……


    “裏昂。”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就像你舍棄姓氏一樣,我也舍去名字,我是複仇者,所以不需要姓名……”


    無法想象,裏昂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扭曲的麵孔出現在我眼前,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痛苦與殘酷……你是在憤怒嗎?因為我的錯?還是因為我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


    如果說這是我的罪,如果你想複仇,隻需要揮動那把長劍即可,我不會閃避,也不會抵擋。我不想看見這樣的你…所以…拜托你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對不起。”


    “你是在求饒嗎?你認為求饒會有用嗎?”


    “不,我隻是……”


    “如果是他們…如果裏克和緹婭,或許還會心軟。可是他們已經不在了,都是你的錯。”


    我不知道裏克和緹婭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裏昂為何會如此憤怒。但是我知道他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有這種感覺,我忍不住有這樣的感覺!即使知道道歉沒有任何意義,可是除了道歉我什麽都做不到……


    “對不起……”


    “已經晚了…一切都太遲了…我會送你去見他們…等你們相見的時候,你再對他們說吧……”


    裏昂舉起聖劍,瞄準了我的心髒。啊!結束了嗎?終於可以不在逃避,終於可以輕鬆了……


    “再見了,休加,我曾經最珍視的兄弟……”


    “嗯!對不起…謝謝你…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無需再流淚了……”


    “不是悲傷,這是複仇成功的喜悅。”


    “那樣的話…不,這樣就好。再見了,裏昂,我敬愛的兄長……”


    我閉上了眼睛,迎接著最後的死亡。沒錯,這樣就好。這是我的罪,這是我的贖罪。我感覺到有東西刺入了心髒,全身不由的收縮,卻不可思議的沒有任何痛苦。我睜開眼,然而裏昂已經不在身邊……不知何時,場景發生了改變。


    周圍是一片永無止境的白,而在這白色空間正中,便是自己。在我的麵前,站著某個人。雖然我並不認識他,但是對方卻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不,說不定在什麽地方見過,說不定他是我認識的人,隻是現在不管怎麽思考都想不起來……


    嘴唇微微顫抖,我大概說了什麽,然而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隻能察覺到嘴唇的動作……


    對麵的人跟著搖頭,似乎也在述說什麽,但我依舊什麽都聽不見…於是他微微搖頭,半蹲身軀,撫摸著我的臉龐。


    “休加…喂…還活著嗎?”


    這次,我聽見了他的聲音,但是他太過用力,讓我的臉有些生疼。不止是臉,全身很多地方都開始疼…接著我的腦袋似乎遭到了重擊,周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喂…休加,你沒事吧!”


    我醒了過來,確切的說,我被人揍醒了!


    艾維爾雖然一臉緊張的盯著我,但是我對他這種近乎多餘的關心沒有絲毫感謝,甚至有些頭疼。這混蛋沒有觸覺,所以根本不知道下手輕重,沒看見我是傷員嗎?難道你不能用更溫柔方式叫醒我?倘若你在用點力,說不定我真會一命嗚呼的!


    “好點了沒?你好像陷入了昏迷,全身都在顫抖,我怕你出什麽問題,所以用了點非常手段叫醒你。”


    我揉搓著火辣的左臉,對他所謂的非常手段表示懷疑,這家夥該不會還在記恨我踹了他一腳的事吧!


    “難道你就沒有其他更……”


    算了,我微微搖頭,反正隻要是被男人叫醒,就肯定……不,應該說,不管誰打攪我休息,都會嚴重影響自己的心情!


    “不用擔心,隻是做了個噩夢。”


    夢嗎?還好是夢,不由的鬆了口氣。但那僅僅是夢嗎?雖然我努力克製自己不去想,可是,說不定那種事遲早會變成現實。


    裏昂和裏克在得知真相以後,會怎麽做呢?


    我不止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可是每次剛開始思考,就下意識的阻止自己。我害怕得出無法承受的結論,但偶爾也忍不住會想,那個時候我從裏昂身邊逃走,說不定不是因為無法接受,也不是為了追查真相,而是本能上害怕自己受到傷害,倘若真是這樣,那自己已經自私到了病入膏盲,畢竟…我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


    “噩夢嗎?我也經常做噩夢。說來奇怪,就連自身都沒有意識到的害怕的事物,卻能在噩夢中反應出來。在某些人眼中,會做噩夢是軟弱的表現,不過我並不討厭這點,至少能讓我知道自己到底軟弱在哪裏。”


    艾維爾附和著我,說著毫無意義的話語。他一直就是這樣,明明性格更加冷漠,明明不相信任何人,可是卻能帶著麵具融入周圍,讓自己變得不那麽特別。或許是因為我救過他的命,他對我和其他人的確有些許不同。


    該怎麽形容呢?


    應該是在一群無法相信的人群當中找到了一個相對能讓人信任的人,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而我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感覺,說是相互利用也未嚐不可,因為和他相處,能夠讓我暫時忘卻心中的空洞,但是也僅僅是這種程度而已……


    “人越害怕什麽,越想逃避什麽,就反而越會夢見什麽,還真是諷刺啊!”


    失去了重要東西而產生的那個空洞,是沒辦法填補的……我意識到了這點,所以選擇繞行,逃避,不麵對,無視!


    “人生便是如此!話說回來,身體如何了?”


    我搖搖腦袋,天地開始毫無規律的旋轉,四肢無力,連魔力流動都不順暢,更沒辦法隨心所欲的構築魔法陣。簡單來說,真是糟透了。


    “還沒有退燒,頭很疼。不過那個藥有效,比昨天好很多了。”


    那天和那個女人交手之後,原本打算找個地方養傷,可是沒想到第二天我就開始發燒,還是相當嚴重那種。現在的狀態,別說是主動出擊,能不能自保都成問題。


    根據艾維爾的經驗判斷,大概是傷口沒處理好的緣故,但是實際上到底是不是這樣還很難說。通常情況來說,魔力越強,對這些所謂病痛的抵抗力就越強,所以很難想象自己會因為受傷而發燒。


    山洞外的草叢微微晃動,一隻黑色的毒蛇剛露出腦袋,就被一刀斬斷。艾維爾收回彎刀,舉著還在晃動的蛇身說話。


    “身體不適隻要多吃點就好了,話說蛇肉沒問題吧!”


    “一般我不挑食。”


    自吃過蜥蜴肉之後,自己的食譜就越來越廣泛,以前不能接受的東西也變得能夠接受起來…當然緹婭做的食物例外,那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所以艾維爾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再說他的手藝其實比想象中更好!


    “我們隻差一枚徽章。等你傷好了以後在想辦法吧。不過這兩天最別到處亂晃,那家夥好像在附近。昨天有個倒黴蛋的徽章就被搶了,不過他很幸運,至少還活著。”


    “那家夥?”


    “就是那個全身散發著殺氣的危險人物。”


    “你說的是萊維?”


    “沒錯,就是他,沒想到他竟然晃到了這附近。”


    萊維,風之國的天才劍士。其實這家夥怎樣都好,這個世界上的天才很多,他是不是天才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對他也要跟沒有任何興趣。隻是…如果他號稱和裏昂實力相當,那就另當別論了!


    即使是現在,裏昂都是我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能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我…這種話已經沒機會說出口,但至少曾經,我和他是並肩齊驅的雙子星。我從小就對他十分崇敬,然而當失去了他之後,這種感情不僅沒有變淡,反而更加濃烈,甚至已經上升到崇拜的高度。所以我才不願意,也不允許有人試圖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


    “艾維爾,等我傷好了以後,我們就分頭行動吧。你到魔法學院有明確的目的,有必須去的理由。而我隻是去湊熱鬧,結果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你沒有必要陪我一起冒險。”


    看著我嚴肅的表情,艾維爾便知道我是認真的,他沉思起來,打從心底衡量著、猶豫著……這樣就好,如果他立刻回答,反而沒有任何意義!


    “一定要和家夥來一場?”


    “有些原因,所以沒辦法避免……”


    “有把握嗎?”


    “所以才說沒必要陪我去冒險。”


    “那你會使用魔法嗎?”


    “我可沒有自負到對付那種家夥還有所保留。”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著你去見識見識吧。不過你可別指望我會幫忙,我頂多算湊熱鬧,如果苗頭不對,到時候可別怪我丟下你不管。”


    “隨便你!”


    艾維爾從頭至尾都沒問過一句‘為什麽’,我想,這便是男人之間的默契,也是他真正‘強大’的理由。他以自己的意誌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然後沿著自己的道路沒有絲毫猶豫的筆直走下去……對此我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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