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車,我和流璧就開始呼呼大睡,我們太疲倦了,這次我們倆的內古市之行,都有同一個感慨,就是這是我們生平最糗的旅行。我是帶著放鬆的心情而去,帶著疲憊的身心而歸,流璧是帶著期待的心情而去,帶著沮喪的心情而歸。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火車車廂裏一群擁擠的人吵醒,我迷糊的看著閃電而過的風景,心裏如一潭安靜的死水。流璧還在夢中徜徉,臉上一直那嚴肅的表情,此時也舒展了開來,比起流璧這瞬間而來的外傷,我那幾年來留下的內傷何時才會好起來。


    a市離內古市也不算遠,火車也就在我們的一路惆悵中漸漸的到達。流璧和我平靜的走下了火車,心像是停靠在了自己家的港灣。


    我和流璧攔了一台的士回了學校,回到了那個闊別已久的發黴了一樣的寢室,文彪的東西已經搬了出去,柒潮也不知道我們回來,所以也不在寢室,他一向屬於夜來歸型的,白天一般都不在寢室。


    “我們再睡一覺再說吧,睡醒了去吃點東西。”流璧總會給一些沒有什麽建設性的建議。


    我也隻能點了點頭,一頭拱在了我這個溫暖的小窩中,忽然感覺自己非常的想家,我想我善良而慈祥的媽媽,想我奔波在外的老爸,想我家那日日夜夜不辭辛苦的大貨車,想那載滿了我童年夢想的山川小河。


    柒潮回宿舍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是渾然不知,這家夥故意把寢室的音響開到了最大聲,然後兩排潔白的牙齒和一對淘氣的酒窩忽然之間出現在我的麵前,柒潮用邪惡而玩味的笑臉看著我,我想這個家夥真是一個頑皮的家夥。


    流璧做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曲體側翻身,然後用一個劣質的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柒潮!!!”流璧鐵喪著老臉咆哮了一聲,寢室又恢複了以往的熱鬧。


    “你們終於知道回家啦,我差點報警了。”柒潮開著小玩笑。


    “報警幹嘛啊,讓警察抓我們啊,你可不知道我們這一路犯了多少事,被警察抓起來估計還真可能在監獄裏體驗個三天兩天的,哈哈。”流璧開心的笑了起來,絲毫不掩飾他沒心沒肺的性格。


    “是嗎?不過也不奇怪,用腳想想你們也不會太太平平的在那玩,我太了解你們了,你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兩個瘋子。”柒潮覺得這樣評價我們很是恰如其分,於是滿意的笑了笑,“對了,流璧,你和你的網友怎麽樣了,關係有質的飛躍了嗎,怎麽你不提提她?”


    “別和我提她,從此別再和我提跟她有關的事,誰要和我提,我就和誰急!”流璧義憤填膺的說。


    我說:“人心叵測啊,什麽也別說了,都是眼淚啊。現在還不如找個地方吃飯吧,好久沒有開我的車了,我的車子沒被砸了吧?”


    “砸你個頭啊,有陰影了吧你!”流璧知道我想起了我們在內古市砸別人麵包車的事。


    我坐上了自己的車,這可是我的車啊,感覺,爽。


    在外麵小吃了一頓,然後便又回來了,兜裏那幾張分明的鈔票,讓我怎麽也狠不下心大吃一頓,明天我們要怎麽辦,原來沒有錢的日子是這樣的,原來沒有錢的感覺像沒有了生命。


    我和流璧幾乎是徹夜長談,一直在討論著我們究竟如何才會有錢,討論到最後也沒有討論出什麽結果,我們都是一群沒有智商的人,連一個賺錢的方式都想不出來,流璧甚至說幹脆當鴨子算了,說完我們也隻能莞爾一笑,生活既便如此,但我們也不敢墮落。


    柒潮仍然獨自把自己圍在一個人的浪漫世界,早晨起來換上一雙輪滑鞋,耳朵上塞著一對亙古不變的耳機,後麵背著一個可以裝很多東西的書包,然後和我們打一個招呼就消失了,我們常常互相默契的遵守著一個約定:早晨見麵的時候,他就會說“拜拜”,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就說“我回來了”。


    其實柒潮挺好,生活沒有左右他,他比我們強。


    我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大一那時候生活拮據的狀態,流璧每天開始變得異常煩躁,我從他的生活中能影射出他前生是一個喜歡發情的獅子。在一個死氣沉沉的下午,我和流璧毅然在網上賣了我們的遊戲賬號,然後開著車各自買了一部自己喜歡的手機。“


    我拿著剛買的手機給郝馨打電話,告訴她過段時間再把錢還給她。她讓我去她辦公室找她。我說心裏煩不去了。她沒有勉強我,她也知道我是一個一意孤行的人。


    在餘下無所事事的日子裏,我補了一張原來一直在用的手機卡,我感覺佴妍該給我打電話了,因為以前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常常都會纏在我的身邊,她不是一個可以獨立生活的女孩,她需要一個人照顧她。除了每天我都會因為佴妍傷春悲秋一番,其餘的大部分時間我都會喜歡躲在圖書館,我不僅可以看到圖書館那大量積滿灰塵的圖書,我還可以偷看到形形色色的學生,我快要告別這個學校了,也不怕被認識我的人指指點點了,當然,我有時候會在走路的時候忽然停下來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我還不知道我來到這個學校到底為了什麽。


    要不,我去搬磚吧。


    我的腦海裏不止一次的浮現過我搬磚的畫麵,我曾經對這份工作也心馳神往過,我想去試試,也許搬磚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我可以掙到錢,至少我可以實現自己曾經一個小小的夢想,至少我不必無處可逃,每天把自己關在像囚籠一樣的圖書館裏。


    流璧對我的想法一點意見都沒有,甚至他還斬釘截鐵的跟我說,他要和我一起去。我沒有拒絕流璧,反而很高興,我可以在做一件別人認為荒唐的事情上,找到一個和我一起麵對的知己。


    早晨,柒潮走了後,我和流璧帶著櫃子裏最髒最破的外衣,然後開著車偷偷的逼近了離校很遠的磚廠,我不敢把自己的車停在太靠近磚廠的地方,以免傳出“開著小汽車去搬磚”的千古佳話,我們換上了衣服,然後賊一般的溜進了磚廠,磚廠裏麵有很多蓬頭垢麵的工人,他們看見我們沒有什麽奇怪的反應,甚至連眼神也沒有在我們身上做過多的停留,嘿,還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啊,換上了這行頭,就沒有人覺得奇怪了,我和流璧都不禁覺得好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我們走進了一個簡陋的辦公室,裏麵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和兩個小腹便便的男人。


    “幹什麽的?”其中一個小腹便便的男人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來當搬運工的。”我趕緊迎上了自己璀璨的笑臉。


    “搬磚麽,你們兩個嗎?”小腹男把手擋在了腹前,擋住了我一直關注的地方。


    “可以啊,看我倆很健壯的。”我從心裏想得到這份工作,不禁說起了慌,流璧是很健壯,但是我可不是健壯的類型。


    大腹男笑眯眯的打量了我倆一會兒,問:“你們是學生吧。”


    “奶奶的被識破了。”我心想這個老肥豬肯定是覺得我不行啦。


    “行啦,來吧,工資的事兒,他會和你說的。”大腹男邊說邊指了指旁邊的小腹男。


    我們欣然的點了點頭,跟著小腹男去了另一個屋子。我們幾乎談了半個小時,總算對工作上的一些問題達成了共識。和我之前的想法有點不一樣,我們每天必須得聽從小腹男的安排,他讓我們搬多少磚我們就得搬多少磚,他讓我們往哪搬我們就得往哪搬,然後公司會以噸位來計算我們的搬運量,從而結算我們的工資。


    當天我們就開始上班了,小腹男就像遙控器一樣,輕輕的一指,我們兩個就要努力幾個鍾頭。這讓我想起了那時我在遊戲中就像一個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隻要一發號施令,所有的兄弟都會義不容辭的衝上去。唉,真是山水輪流轉,去年河東,今年河西。


    幹到下午的時候,我的手已經不能使勁的握在一起了,我在心裏否定了我一指想要的日子,原來我根本就不是這塊料。我躺在了地上,怎麽也不想起來,飛揚的塵土和幹燥的空氣在我的周圍輕舞,我不想幹了,我幹什麽也不想搬磚了。


    等待裝車的車主在我們旁邊謾罵,流璧還在咬著牙幹著,以這個速度,或許這一車磚我們需要三個小時吧,那時候車主開車運著磚還可以送給誰呢?大部分公司都下班了。


    流璧還在一言不發的幹著,我閉著眼睛可以聽見流璧那粗悶的喘息聲。


    要不,我還是爬起來接著幹吧,連搬磚都幹不了,以後我還可以幹什麽。


    我爬了起來,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流璧,他真是一條漢子。我走過去拍了拍流璧的肩,又開始搬了起來,汗水順著我暴起的血管輕輕的滴落,我什麽都沒有想,原來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幹活是不那麽累的。


    磚廠的工人幾乎都走光了,我們負責裝運的車也終於被我們裝完了。我和流璧拖著快要崩潰的身體回到了車上,然後一踩油門,準備甩開這個塵土喧囂的鬼地方。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一個急刹車,隻聽見車輪和柏油路擦出吱的一聲,那個身影倒在了我的車前。


    由於慣性,流璧一躍而起,頭撞在了我的車的頂蓬上,然後他又揉著頭下了車,我也趕緊推開車門,下車看個究竟。


    花柒潮拍拍屁股從離車頭不足三十厘米的地方爬了起來,說:“怎麽是你們?”


    流璧抓起柒潮的衣領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柒潮腳上穿著輪滑鞋,一下沒站穩,就又摔了一個踉蹌。


    “你特麽****啊,晚上穿著輪滑在馬路中間奔,你輪滑很好嗎!”流璧扯著嗓子在馬路中間大發雷霆。


    我拉起了柒潮,把柒潮扶進了車裏,我發現柒潮的腿受了點傷。流璧也氣呼呼的上了車,重重的摔上了車門。


    我把車重新打著了火,默默的把車開到了學校,然後把車停在了宿舍樓下,柒潮坐在後麵好像非常難過,重重的鼻音讓我感受到了一顆無比痛苦的內心。


    “你現在很想扇我兩個耳光是不是,你來啊!”流璧在副駕座轉過頭,對著坐在後排的花柒潮喊著,“你哭什麽哭啊,會哭了不起啊,你今天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拉了拉業流璧,說:“算了。”


    “你覺得你很了不起嗎,敢打我,你有什麽了不起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啊!”


    我沒想到花柒潮竟然怒了哦,我還從來沒看見花柒潮生氣過。


    我還不知道怎麽勸解他倆,花柒潮又接著吼道:“切,都不是我鄙視你們,你們覺得自己網遊玩的很厲害,聽說過十年前的傳奇世界一區的霸王嗎?那是我!你們計算機學的好嗎?知道咱學校的係統是誰維護的嗎|?那是我!你們文藝很好嗎?知道四年前在網上紅火一時的‘多棱少年樂隊’從未露麵的主唱手是誰嗎?那是我!你們都很能打嗎?知道文彪為什麽那麽恨莫默,還不來找他茬嗎?那是因為我!你們搬磚就了不起嗎?我就在你們搬磚的地方當了兩年的會計,這也是我!你們現在混成這樣,有什麽資格對老子動手動腳?我哭你們瞧不起我了是吧?我哭是因為我可憐自己,我哭是因為我父母去年去世了你們都不知道,我鄙視你們。”


    花柒潮一陣憤怒的吼叫後,車裏安靜了下來,我抹了一下鼻子下麵滲出來的汗,眼皮不自覺的抽搐了幾下。


    花柒潮又接著說:“我這條命是自己的,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用不著你們教訓我。告訴你業流璧,不是對一個人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沒有資格!”


    “你什麽意思啊,想證明什麽嗎,要單挑嗎!”業流璧也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柒潮哼了一聲,說:“找個地兒吧,你今天搬了一天的磚,我不想讓你在這丟人現眼,寢室內部的事,沒有必要讓別人知道。”


    流璧忽然下了車,然後來到我這邊打開了車門,說:“莫默,讓我開車。”


    我下車坐在流璧的旁邊,身子還沒有在座位上靠穩,就感覺一股強烈的推背感襲來,隻聽到車輪不停的發出刹車的聲音,車速在校園內一會就上了一百二,我的心髒砰砰亂跳,我靠這可是學校裏麵啊,身子由於沒有係安全帶而左突右撞,不到十分鍾,車停在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山下。


    “花柒潮,我告訴你,今天誰爬不起來,就得叫對方一聲哥,以後哥最大,哥叫弟怎麽,弟就得怎麽,敢賭嗎?”業流璧算是瘋了。


    我們一起下了車,柒潮已經脫了輪滑鞋,換上了他包裏的運動鞋。


    “業流璧,今天我就讓你看看誰是哥。”柒潮也不甘示弱。


    “你們別特麽鬧啦,都是自己人,本來就沒有什麽事,你們要幹嘛啊,要死啊,要死都偷偷去死,顯擺給我看啊!”我簡直受不了了,本來流璧沒有惡意,柒潮也沒有惡意,但事情偏偏卻成了這個樣子。


    流璧和柒潮看了看我,又轉過頭看著對方。


    “莫默,你別管了,我們是舍友,但是舍友有時候不能和別人一樣對待,今天隻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不然以後誰是哥誰是弟?”柒潮的話帶著火藥味。


    流璧聽柒潮都這麽說了,他也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隻見流璧一個箭步上前,然後一把抓住柒潮的長發,往下一拽,右腿直接磕向柒潮的鼻子。招招見狠,看的我都有一點心驚。柒潮迅速的握住了流璧抓自己頭發的右手,然後猛然的往右邊轉身,左腿伸到流璧的左邊,企圖直接放到流璧。流璧的右手被扭曲受製,身體重心不穩,眼看他就會被柒潮絆倒,說時遲那也快,流璧直接順勢左手支地一個空翻,倒立夾住了柒潮的脖子,柒潮雙手趕緊抱住夾在他脖子上的雙腿,然後開始旋轉,我以為流璧這下完了,肯定要被丟出去了,誰知流璧也抱住柒潮的雙腿,柒潮的支撐點被固定,馬上就失去了重心,結果兩個人像一塊夾心餅幹一般倒在了地上,倒地後,兩個人像拚力量似的,在那相對靜止了半天,結果柒潮的力量更勝一籌,隻聽流璧一聲悶哼,我發現柒潮起身製住了流璧的一隻腳踝,流璧順著柒潮的旋轉腳踝的方向打了一個滾,但是仍然沒有掙脫,柒潮披散著長發,紅著眼睛,硬生生的把流璧拖出了三米之遠,然後才鬆手,流璧躺在地上呲牙咧嘴,衣服上隱約幾點殷紅。


    柒潮上了車,坐在了駕駛的座位上,和剛才一樣,這次我又把流璧扶上了車,然後我坐在副駕係上了安全帶。我是怕了他倆了,太野了!


    柒潮的車開的也不用說了,我早料到是這樣,車胎上的花紋估計都會被他們兩個磨沒了,我這個檔次的車,被他們這樣當賽車來跑,我想過不了幾天,某個輪胎會忽然掉下來,或者發動機會忽然之間爆炸。


    沒人理會我的感受,沒人吭聲,好像我並不是什麽受害者,他們才是受害者,我饑腸轆轆的陪著兩條瘋狗跑到山上,然後看著他們兩個廝打半天,再然後我又跟著他們像一個快樂的小二逼似的回到了學校,我是啥,我是玩具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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