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兩千年前,那時鳳家還是神族分支,風頭正盛。


    那一年,鳳青天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操辦三百歲的生辰宴,叫來了神殿的大半賓客,十分熱鬧。


    上界的三百歲,也就相當於人類四五歲的模樣,小丫頭還是個稚氣十足的團子,端著一杯奶茶,四處去敬賓客。


    賓客們也十分喜歡她。


    那是她和師尊第一次見麵,不過那時太小,她沒什麽印象了。


    隻記得,對方是個容顏絕美的溫柔神尊。


    她不慎將手中的奶茶灑了他身上,接著,顧朝錦身旁的神使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畢竟,他們都知道神尊的性子,更知道神尊是有潔癖的。


    誰知,麵對眼前這個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頭,顧朝錦格外溫柔,眼中的冷然與鋒芒都收了起來。


    隻溫聲說了一句:“無妨。”


    鳳夕顏笑了笑,指著他對鳳青天道:“爹爹,這位哥哥長得可真好看啊,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他。”


    這“驚人”的發言,使得全場震驚。


    眾神都在偷偷觀察神尊的反應。


    鳳青天嚇得臉色都變了,急忙訓斥她:“夕顏,不得無禮!”


    這丫頭膽子可真大,根本不知道,冒犯神尊是什麽下場。


    鳳夕顏隻是吐了吐舌頭,絲毫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鳳青天連忙作揖,與顧朝錦道歉:“神尊,小女的話您不要……”


    “童言無忌,不必放在心上。”破天荒的,顧朝錦竟然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


    鳳青天這才鬆了口氣。


    等到一天的宴會結束,人都散了去,才將鳳夕顏單獨叫去寢殿。


    語重心長地對她道:“夕顏,你知不知道那是誰?”


    她懵懂地搖了搖頭:“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那是神尊,即使天帝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鳳青天壓低了聲音道,“今日若不是神尊大度,你可就要被治罪了。”


    “是嗎?我也沒做什麽啊。”她眨巴著眼睛,“大哥哥看起來很溫柔,可不像是喜歡治別人罪的人。”


    “那是他看你年幼,不與你計較。”鳳青天鄭重其事道,“下次你再見了神尊,要行禮,斷不可像今天這般無禮了,知道嗎?”


    “知道了。”


    初次見麵,隻是驚鴻一瞥,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並不深,而後,他們幾乎再沒見過,鳳夕顏也就漸漸淡忘了這個人。


    至於在宴會上的“大放厥詞”,她自己也早不記得了。


    後來,過了幾百年,神殿為了留住顧朝錦,想給他挑兩個神族分支中身份尊貴的嫡小姐,以聯姻。


    天帝精心準備了一個名冊,供他挑選。


    而顧朝錦看都沒看一眼,便點名要與鳳家千金聯姻。


    對此,天帝還有些不滿:“神尊,神族分支之中,鳳家排名不算靠前,也隻是靠煉丹聞名,您可以看看,還有更多身份尊貴的神族嫡小姐,不一定……”


    “不必了。”顧朝錦淡漠道,“除她之外,本尊不要任何人。”


    “這……”


    天帝本想賜給他一妻一妾,一來在他身邊照顧,二來,也能隨時得知他的動向。


    結果,神尊不按常理出牌,選了這麽一個小丫頭。


    不過,既然是神尊自己選的,他們也不能幹涉什麽。


    “還有。”顧朝錦還有要求,“本尊的未婚妻年齡尚小,這婚約……暫且不要公布於眾,隻讓神殿知道,本尊有個未婚妻即可。”


    “神尊想的可真周到。”


    天帝也沒想到,這還沒見麵,神尊竟已經會維護他的小未婚妻了。


    就這樣,顧朝錦與鳳夕顏達成了婚約。


    但在鳳夕顏成年前,他沒在她跟前出現過,隻是一直暗中保護著她,在她有危險的時候,暗中出手。


    也算是看著她長大。


    看她,從一個迷迷糊糊的小丫頭,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為家族爭光的戰神,他甚是欣慰。


    這小丫頭,比他想象中要堅韌許多,大多數時候,她是不需要有人給她遮風擋雨的。


    鳳夕顏成年那年,顧朝錦帶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聘禮,滿心歡喜地去了鳳家,打算以未婚夫的身份出現在她跟前,與她履行婚約。


    誰知那天……鳳夕顏遭人暗算,死在了天劫之中。


    等他趕到的時候,夕顏已經魂飛魄散。


    他痛心疾首,那時候他才剛修成神脈,三天內可以帶眷侶一起飛升,便早做好了打算,要帶她去神界。


    可最後,他的眷侶沒了,他必須在四十九天內飛升,否則,將永久逗留在上界,無法飛升。


    得知夕顏在下界轉世,他放棄了飛升,選擇永遠留在了上界。


    鳳夕顏隕落後,他就流轉在下界各個位麵,尋找夕顏的轉世之身。


    這一找,就是三百年。


    他無數次恨自己,沒能早些與夕顏相認,沒能早早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如果他當初主動一些,沒有顧慮那麽多,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悲劇。


    是他,沒能保護好自己心愛之人。


    所以,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想拚命彌補回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周轉、尋找了數百個下位麵後,終於,還是找到了夕顏的轉世之身。


    那日,將她摟在懷裏時,看著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心裏也暗暗發誓,這一次,一定要牢牢抓住她。


    他成了她的師尊,得以留在她身邊,陪她修煉、上路。


    而夕顏……似乎不記得曾經見過他了。


    也是,畢竟那個時候她才三百歲,所經曆過的事,說過的話,恐怕早就不記得了。


    他並不在意這些,想著,夕顏能安然在他身邊,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開始,他的確是這麽想的。


    可漸漸的,眼睜睜看著她喜歡上另一個男人,看她一次次為別人打破原則,寧可逆反姻緣劫,也要奔向其他人。


    至於他,像是個笑話。


    他也想不通,自己究竟輸在何處,想不通,為何夕顏就是不喜歡他。


    可一個人的心思是無法強留的,她不開心,他隻會更難過。


    所以,即便放不下他也隻能放手。


    遁入天劫之眼的那一刻,他心中雜念已空,惟願心上人安好。


    而他,生來便孑然一身,便還是孑然一身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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