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多少人求之不得。


    南七隻需說願意,便可與黎宴巫山雲雨,纏綿享樂,可——


    “你要什麽?”她問。


    不待黎宴回答淡漠道:“你不要錢,那你要什麽?”


    黎宴後退,凝視南七臉。


    他看到了冰冷、戒備、譏誚。


    南七仿佛領土被侵犯的猛獸,露出尖銳的獠牙與利爪,恐嚇驅趕黎宴。


    黎宴彎起唇:“很簡單,”他在床邊坐下,雙手隔著被子擁住南七,“我要你。”


    南七聽到天大的笑話。


    “要我?”她傾身逼近黎宴,手搭上黎宴肩膀,繾綣曖昧,卻也殺氣四溢,“你要得起嗎?”


    黎宴:“你給,我便要得起。”


    南七靜默良久,驀地勾唇:“我給你。”


    抬手解睡衣紐扣,卻被黎宴攥住手。


    黎宴搖頭:“你不願意。”


    南七無辜:“我都脫衣服了,怎麽不願意?”說完視線往下,壞笑,“難不成,是你不行?”


    黎宴係上南七解開的睡衣紐扣:“你的眼睛像一潭死水,我在裏麵看不到……”


    南七猛地撲進黎宴懷裏。


    她雙手環住黎宴脖子,臉貼近黎宴臉,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蹭著鼻尖,呼吸交纏,情人一般。


    “美人,”南七嗓音溫柔,可說出口的話卻絕情,“你要得太多了。”


    “多麽。”黎宴回,“我認為並不多。”


    他摟南七腰的手用力,將人禁錮在自己懷裏:“是你給得太少。”


    南七沉默。


    黎宴不語。


    兩人姿勢親密,卻是彼此試探,博弈,對峙。


    “睡覺。”南七一把推開黎宴,鑽進被子轉過身去,“你關燈。”


    黎宴深深看南七一眼,起身走向自己床。


    啪地關掉燈,房間瞬間陷入黑暗。


    “晚安。”黑暗裏黎宴柔聲說。


    南七呼吸加重,片刻後臉埋進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南七很快就睡了過去,她又一次夢到了那些人,那些口口聲聲說喜歡她,會用生命保護她,可最後卻殺了她的人。


    軟弱是原罪。


    可南七曾經軟弱過。


    因為軟弱,所以想尋求溫暖,哪怕隻是一點點溫暖,南七如願以償得到了溫暖,可那溫暖是裹著糖衣的毒藥,每次都會要她的命。


    轟隆——!


    天空翻卷著黑雲,一道道紫色的雷電劈在南七身上。


    身中傀儡術的南七動彈不得,嘴角溢出鮮血,隨著雷電劈下,南七的臉色愈發蒼白,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終於,九道雷電全部劈下,南七身上的傀儡術被撤下,她踉蹌了下步子,往地上倒去。


    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對她施加傀儡術的人,同時也是她的夫君。


    “師尊給我算了一劫,說我渡不過這次雷劫,唯一的辦法就是……大道無情,我會永遠記得你。”


    她的夫君落下眼淚,悲傷痛苦,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他離成仙更近了一步。


    南七死不瞑目,而對她寵愛有加的夫君,抬起手掌合上她的眼睛,將她風光大葬。


    從此以後,南七不再渴求溫暖了。


    “姐姐!”


    “姐姐救了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我不走!我要跟著你,哪怕我死,也要跟著你。”


    數十年時間,南七身後都跟著一個小孩,她好幾次已經甩掉了他,可小孩過不了多久,就會追上她。


    “姐姐你為什麽要丟掉我?”


    “你討厭我麽。”


    “我喜歡姐姐,姐姐如果不信,我可以把心剖出來給你看。”


    小孩身體抽條,長成了少年。


    少年的喜歡赤誠熱烈,眼睛裏心裏都是南七。


    南七渴了,他倒水。


    南七餓了,他做飯。


    南七看一眼別的男人,他醋瓶子打翻,眼神幽怨,委屈可憐。


    南七經常想,少年喜歡他麽。


    喜歡的。


    可當少年看到女主時,對她的喜歡就終結了。


    “姐姐,我買了一條魚,還有一隻雞,我們今晚——”


    南七持劍刺進少年胸膛,少年手裏的魚跟雞掉到地上,看向南七的眼神不可置信:“為、為什麽?”


    南七抽回劍,少年嘴巴吐出大口鮮血,摔倒在地上。


    他掙紮著朝南七爬來,沾滿鮮血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裙擺,下一秒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南七麵若冷霜,想自己為什麽要殺掉少年,大概是因為,按照劇情女主會身受重傷命懸一線,需要她的心髒入藥,而少年身為深愛女主的男配,會理所當然拿她的心髒去救女主。


    “南七,南七?”


    “醒醒——”


    南七猛地睜開眼睛,與此同時手伸向枕頭下拿到匕首,朝黎宴狠狠刺去。


    一切都發生在刹那之間,黎宴看到匕首麵色微變,敏捷側身閃避。


    匕首擦著黎宴臉過去,削掉他一縷長發。


    南七一擊不中,重新揮起匕首紮向黎宴胸膛,被黎宴眼疾手快截住手腕。


    黎宴將掌心的細手腕扣進枕頭,勉強壓製住南七。


    看清南七的眼睛。


    亡命之徒才會有的眼睛。


    “……你出了不少冷汗,”黎宴若無其事問,“做噩夢了麽。”


    南七劇烈喘氣,好一會兒,才分清夢與現實。


    她鬆開手裏的匕首,跌躺進枕頭,滾動發緊的喉嚨,沙啞著嗓音道:“抱歉。”


    黎宴鬆開南七手腕:“還好嗎?”


    南七擦一把臉上的冷汗:“說實話,不怎麽好,”手撐著枕頭坐起身,笑嘻嘻道,“我有點渴,能麻煩你去幫我倒杯水嗎?”


    黎宴注視南七兩秒,點頭,起身離去。


    南七下床去到盥洗室,將水龍頭打開最大,雙手捧起洶湧而下的冷水往臉上砸。


    昏沉的腦袋恢複清醒,南七抬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眼神陰鬱,麵色慘然,像是女鬼。


    不,不是像,她本來就是鬼,隻是披了張人皮而已。


    南七回到臥房,正好黎宴端著一杯水回來。


    她接過來,一口氣喝光。


    “剛剛嚇到你了吧,”南七高高翹起嘴角,臉上笑容洋溢,“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夢到——”


    黎宴:“對不起。”


    南七笑容凝住。


    黎宴:“我不該急功近利,對你造成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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