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周三十四年,壬月,十九夜,天陰


    在這個平凡的夜晚卻發生了許多不平凡的事情。(.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書友上傳/-看最新更新章節對後世影響最為深遠的當屬蜀山九劍,中原殿,羅馬聖堂三大勢力展開的談判。蜀山不同於萬佛寺,蜀中就是他們的立派根基。羅馬,萬教島乃至中原殿在蜀中的所為,已經徹底越過蜀山的底線。而且此間無疑是蜀山受創最重的,十二年來雖然蜀山控劍之士有所增加,但兩千位蜀山弟子長埋於峨眉山底,已經相當於喪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力量,近百年來,這樣的損失隻在中西大戰中承受過!


    若是蜀山真能達成三十年免稅之請。到那時,商賈得利,民間得利,蜀中未來最得利!是時民負減輕,人口增加,蜀山弟子也可以得到補充。三十年後,控劍之士必定迎來質的飛躍。良性之循自此而始!


    但西蜀即為九州之一,人口又不似漠北那般稀少,全員免稅那每年足以造成上千萬白銀損失,再乘以三十。那時中原殿可是到了裁軍的邊緣!而且可以想象,若是免除征稅的律令一下,天下氏族必定聞訊而動。加上蜀中近年來風調勻順,底蘊日增,氏族入蜀隻怕是月起潮升,勢不可擋。


    中原統治三大鼎足之要,第一人心所向,其二氏族歸心,再三武製雄霸。三足去其二,鼎立的中原統治,危矣!


    既然涉嫌統治根基,中原殿完全可以不惜三尺之劍。但中原殿哪來的信心可以對陣蜀山九劍,甚至白眉劍祖?


    若此事蜀山沒能落下什麽把柄,中原殿自然可以推個一幹二淨,不過既然蜀山控製著羅馬聖堂誌在必得的神物,那絕對是另當別論了。中原殿北臨阿拉伯帝國,若沒有了羅馬從後牽製,甚至隻要沒有了東羅馬提供的細作情報,中原隻怕相當被動。拜火軍部雖強,但禁不住漠北太大,戰線太長,讓人徒呼奈何。偏生女暴君於公於私都不敢讓拜火擁屬太多部眾,十全仙人既是助力,更是懸在頭上的利刃,當年奎托斯可以斬殺了石至魔,現在同樣可以生剖了女暴君,過程隻怕是更加輕鬆寫意!


    縱觀下來,此次談判,茲事甚大,牽扯太廣。既然要保其公允,終將需要一個公證人,監督者。無獨有偶滯留連山軍部的無敵聖女卻是此中最佳的人選。無敵聖女執掌拜火軍部,聲威正濃。世人在不知道無為聖子的實情之下,自會認為拜火與其間的兩大勢力,並沒有太多的糾葛,這樣不偏不倚的中間人,實在不可多得。


    如今,三方齊聚,調停備齊,好戲正式開演。中原殿十分霸氣,場地既然定在了蜀中的著名煙花勝地,卻依舊強勢地將場子包圓,四層占地百丈的亭樓,再無外人。滿副武裝羽林軍從街頭戒嚴到了街尾,天上還有白影騎來回巡視將囂張霸道寫在了臉上。


    但隨之而來的蜀山弟子卻將這個氛圍衝淡了。秉持著狂森劍客的意思,蜀山四代弟子不多,但是五代倒是來個齊全,整整五百人的隊伍,將樓院添滿擠爆,席麵都隻能擺到了樓外。蜀都天堂的主事,點頭哈腰地向席中的各位告罪,實在是安排不過來這麽多人的分量,惹得狂劍一瞪眼,牢騷道:“蜀中這麽多家的廚子都死光了,不夠就再去調!”末了還再加上一句:“酒要真,要足!”


    狂森劍不知道多少統治的道理,即便是門派上的決斷,他都很少參合。隻不過對於劃道談判的事,他卻駕輕就熟。此間大話說開了,也就隻有三項:人多,人多,還是人多!


    人多起來,就有壓力,人多起來,就有實力。把守兩邊的軍士,看著密密麻麻的蜀山劍仙,還是平日裏傳聞中的五代弟子,即便臉上沒有表露,但握槍的指節已然捏得發白。但對於大將王而言,千軍萬馬已經藏在了胸中,這點人數還放不在眼裏,看著樓外大快朵熙,豪氣幹雲的蜀山子弟,他小意地微嘲道:“一群江湖士。”


    席中的九劍沒有在意,這批百卒餘勇的五代弟子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組立起劍陣,即便是宗師,傾滅也不過在眨眼之間。而場間的蜀山劍客更不會在意,畢竟今日他們死去太多戰友,太多的後輩,現在連入駐劍峰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如今的他們太需要放縱,太需要忘情了。


    “隻不過此間事情牽連深遠,九劍座確定要在座的弟子一同聽去?”大將王依舊冷聲嘲諷,全然沒有看到九劍眼中淡然的不屑。


    天殘劍終於抬頭看了易方鼎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九劍令,隨著他的動作,逝雪劍停下了夾菜的動作,神農劍放下了手中的藥經,南陽劍止住了和身旁頭牌的調笑,各自從懷中掏出一物,繼而九劍九令,同時啟動,劍界展開,頃刻覆蓋場間,此刻便已獨立於世,便已無敵於世!


    最後還是由絕情劍冰冷的說道:“這樣可以了嗎?”


    大將王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終於還是忍住了,隻是拍拍手,南陽身邊的紅牌竟然站起身來,手上往臉上一抹,刹時間變了一個嘴臉。南陽劍眼角跳了跳,便冷笑道:“名旦王,好手段。”


    歐宇芳卻抿嘴巧笑道:“南陽劍也很幽默嘛。”


    借著變臉這一手,名旦王雖然武力不強,但是卻穩坐中原殿總管天下的情報頭子,吊話引語最是擅長,加上心思縝密,支言碎語中抽絲剝繭,往往直指真相。南陽劍已經開始在掂量,自己到底會損失多少了。


    不過名旦王也沒在此多少挖苦對方,轉身進了側廳推出了一麵銅鏡,在眾人好奇之下,取出一卷錦帛放在鏡子下方的隔槽中,下一刻,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龐出現在鏡麵上,此人正是——女暴君!


    “傳揚鏡,六部旨”天殘劍微微驚訝,繼而又在心中歎道:“看來昆侖鏡,果真是落在女暴君手中了,昆侖啊昆侖,你竟然淪落至廝,連護教的神器都用作此等獻媚之舉。”


    傳揚鏡乃是由昆侖鏡複製而來的子母器具,可以借助鏡中的力量,千裏傳像留音,甚至可以貫穿世界之力!相傳當年昆侖最鼎盛之際,天下外間還有三宗分立的小昆侖,術宗更是遠在十方護佑外的吐火羅,而處在總壇的昆侖山因派中傳功長老分身乏術,故而製作了三麵傳揚鏡分布三宗。傳功之時,三宗將影像投於天際,宗內上萬修士仰望習業,就連山下凡夫俗子都有不少因此而修煉得道的,即便現今的西方魔法體係中,多少還看得見昆侖術宗的印記!遙想當年,昆侖聲勢何其浩大,對比今朝,黃昏落魄猶見淒慘!


    而那六道旨,卻是可以自動記載女暴君的言語,隻要手持著這份錦帛旨意,天下六部盡皆遵從。所謂君無戲言,便是如此。


    不過場中反應最大的還要算是無為,手中的酒杯竟然“哐當”一聲跌落腳下。眾人本是一驚,但看清來人後,都隻是善意地笑笑,沒有多說什麽。然而更讓無為坐立不安的卻是,鏡中女暴君,和一旁的大將王,竟然同時朝他微笑點頭。


    無為心中一陣發麻,對女暴君的實力有了一個全新的了解。之前,自己與無敵兩人共同來到此間,卻是一直低調地坐在了首席,與形單影隻的埃菲爾遙遙對坐,冷冷地看著雙方在相互展現著實力,爭搶著上風。不過到了此時,無為明白自己始終要做些什麽,當下用食箸敲了敲碗邊,揚聲道:“現在可以開始了。”


    在場的雙方齊齊一愣,古怪地看了一眼無敵。無敵聖女徑直站起身來,握拳,擊甲,對著女暴君行了半禮,開口道:“無為乃是拜火聖子,所說的話,自然代表拜火軍本部。”說著更是將座椅拉後一點,坐在無為半個身位之後。


    無為也沒有退卻,隻是雙手插在座前,遮住了口鼻,猩紅的雙眼掃向了在座的眾人,待到聲音平息後,才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開始吧。”


    “中原殿要求贖回聖堂神器,蜀山對此要求減免蜀中三十年。。”無為平靜地開口陳述,作為開場白十分直接了當,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南陽劍忽而揚聲道:


    “慢!蜀山要求的是四十年。”


    易方鼎嘴角一抿,將薄薄的雙唇擠出了無數褶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是坐地起價!”


    南陽劍同時冷哼一聲,說道:“那是小劍邪所言,並不能代表蜀中九劍。”


    大將王哼了半天,倒是一旁的名旦王笑著開口接道:“既然是聖堂之物,那南陽劍座所要的自然可以向聖堂索取啊。。我們不過是他們的盟友,此處不過幫襯幫襯。”


    這話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不說別的,就是免除蜀中賦稅也輪不到聖堂點頭。隻不過南陽劍本身就是行商的巨賈,此間的談判自然最是老到,當下竟然真的轉頭向聖騎士說去。


    聖騎士卻是一臉懵懂地看向南陽劍。南陽劍翻了個白眼,隨即轉頭看向易方鼎,不過那廝竟然無恥地看向屋頂,仿佛下一刻就要說出一句,今晚月色真美的無聊話來。


    無為歎了口氣,徑直轉身對埃菲爾解釋道:“they,want,here,to,be,exempted,from,taxation,and,services,for,forty,years。”


    眾人驚奇,無為卻隻是笑笑,並沒有解釋什麽,反倒是鏡子中的女暴君不知為何,一直暗暗點頭。


    聖騎士明顯聽明白了無為的話語,臉上卻是一沉,身為羅馬聖堂,東路樞機宗主,他畢竟也是政經熟路的掌權者,自然明白此間種種利益瓜葛。若中原殿當真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隻要在神物交接的時候,中原殿轉手將神物控製在自己手中,那麽最後的那把割肉刀就要落在東羅馬身上。這樣的損失中原殿承受不起,聖堂同樣消受不住。


    聖騎士當下就說了一句下午才學會的中原話語:


    “我不要了。”


    驟聞此言,玉京雙王驚喜,蜀山九劍驚訝,隻有無為依舊冷冷地看著三方,最先反應過來的南陽劍,冷笑一聲道:“閣下可能不知道,本派的開山鼻祖正是一念成界的強者。雲遊四海,但下月初六就是老人家的壽誕,必定會返回蜀山,有了這麽一件神器,倒是一件不錯的壽禮。”


    白眉的誕辰是何時南陽劍並不知道,但這種以退為進的伎倆,自己倒是經常使用的。


    無為好生向埃菲爾做了一番解釋,主要是一念成界沒有具體的翻譯,隻能從旁舉例詮釋著個中的含義。埃菲爾臉上越發陰沉,他終於聽明白了無為所說的境界,這竟然是西方大賢者之上的史詩巨頭境界。在聖堂中的神物本來就是供奉給聖堂幕後的三巨頭使用,而西北路的樞機宗主聖堂刺客櫻,就是三巨頭中——不死皇的親傳弟子。若不是為了出訪西北的法蘭西王國時,彰顯聖堂神力,神物也不會交由她來主持,更不會遭到康那裏士伏擊,發展到最後挾取神物遠走神州的勢態。


    若對方真是史詩巨頭般的人物,神器中的留下的聖堂印記,隻怕會被輕易毀去,到時候世間或許就沒有什麽耶難救贖了。這個風險是聖騎士不能承受之重了!


    不假思索,聖騎士轉頭用極低極快的聲音,向一旁的大將王說了一通。易方鼎臉上紅白不定,又轉向鏡中的女暴君,嘴唇微微啟動,竟沒有發聲音,應該是什麽特定的傳音法門。無為仔細地觀察著鏡中的一舉一動,隻見女暴君,玉雕一般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麵,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的大將王,轉頭看向九劍,陰沉地說道:“三十年太多了。說點實際的吧。”


    南陽劍冷冷反駁道:“是四十年。”


    大將王臉上的表情徒然變色,已經有了動手的傾向。一旁的名旦王好似和言細語地勸著雙方,話鋒漸漸一轉,名旦王對無為巧笑道:“不知道這位弟弟怎麽看呢?”


    無為略略驚訝地揚起了眉毛,方才一直將全副心神用在觀察女暴君身上。突然聽到歐宇芳的問話,卻很自然地回答道:“其實。。三十年或者四十年都挺好。”


    眾人訝然,但在此時卡槽中的六部旨,傳來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響。一段錦帛翻卷趟出,卻是一直沉默的女暴君對無為的評判,被忠實地記錄在了其中:


    此子豈是池中物!


    無為一句話警告了眾人置身事外的身份,還敲打了雙方一記,清楚地告訴了所有人,自己不僅有義務而且有能力,決定這次談判的走向。輕飄飄一句話,兩邊各打一記,雙方還要討笑於他,無為最終還能在一旁淡看風雲,如何不讓女暴君心生惜才之意?


    眾人細細品砸之下,也明白了其中的意味,當下南陽劍深深地看了一眼無為,就轉頭向名旦王與大將王發起了猛攻,玉京雙王也愈發強硬。其間,小劍邪三次拔劍,大將王五次取刀,女暴君冷冷地看著,卻淡然地下令集結京畿軍眾!最終在雙方意下,文稿初定,卻又字斟句酌改了又改,每次更改之中又得引發一陣攻城略地般的相互攻訐。


    唇槍舌戰間,太多的刀光劍影呼嘯而過。筆墨飛舞裏,寫不完胸中壁壘躍於紙上。


    當夕陽化作夜幕,夜幕掛上啟明,大將王雙眼通紅地說道:


    “十五年,捐納注一),恩科注二)。”


    南陽劍同樣沙啞地回到:“捐納絕不可能。”


    傳揚鏡中的女暴君考慮了很久,最終才點了點頭。


    南陽劍看了一眼為首的天殘劍,見到後者的首肯,雙方終於達成了一致。


    女暴君正襟危坐,朗聲而出,隨著傳揚鏡一陣滴滴答答聲響,六部旨應聲翻滾而出,纖白的錦帛上,印著中原殿特有朱砂紅,上書:


    “神器禍起,蜀中戮亂,念西蜀邊陲,臨蠻涉野,安定不易,特免其後十五賦稅徭役。增設恩科,蜀中王,李,張,劉四姓弟子,皆可赴考。取其優良,分吏設員,受蜀中諸侯節度。六部受旨,天下傳令。”


    六部旨並沒有女暴君的印信,但這種手段,隻怕天下間獨此一家,再無仿造可能,六部謹遵,天下跟隨,絕對不是什麽虛言。此刻無為端詳著旨意,不禁暗道一聲高明。區區一個恩科,就將蜀中的大半職位強行留在了給蜀中,隻怕還會引起蜀中權貴之間的內鬥,再陷入與中原外族的猜忌。長久算來,蜀山在期間的統治根基反而讓中原殿給斷了,不得不說,這次談判,最終還是以蜀山棋差一招啊。


    不過這卻不是無為心中最為煩悶的事,端詳著手中的六部旨,他不禁摸摸額頭,心中長歎一聲道:“這曆史又亂了。。”


    。。


    。。


    注一:捐納就是古代的出錢買官做。


    注二:恩科為特定人群臨時增加考試的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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