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語出驚人,無名雖為蜀山四代弟子,然而對與司徒長風而言,地位猶若雲泥之別。無名聽清此話後,隻覺腦內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朝四下望去,蜀中九劍外加司徒長風臉一眾都一副錯愕表情。一旁的鍾重神色更是古怪,舉目正朝無名望來,兩人四目相對之下,無名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神情中的不屑與嘲笑。


    司徒長風心中也在驚詫,是天劍小瞧與我?就在方才才將進階之密傾囊相授於我,如若這般,於理不符。那是為了鍛煉英才?隻是我與那後輩無論境界,力量都不可同日而語。即便我在比試中有意相讓,除了讓其道心浮躁不穩,日後貪功冒進,隻可謂是百害而無一利。若是已力勝之,將來若是對其道心產生畏戰畏敵的陰影,對無名未來盡境,也是種禍不淺。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司徒長風錯愕中帶著不解,緊皺雙眉以沉默以對。


    仙劍苦思不解,其餘蜀山劍客更是對此不得要領,隻有九劍之首的天殘劍揣摩到天劍的一絲意圖。天殘代行蜀山掌門職責多年,對於教派的傳承也比仙劍這等閑雲野鶴的人物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對於任何一個門派傳承而言,最可怕的就是人才上的青黃不接。


    蜀山四代大多始於中原動蕩之時,天下紛爭妖物橫行。確實,戰爭乃是實力提升的催化劑,但在天殘劍眼裏實在太多英才未及綻放便已凋零。當年上有天劍威名,下有蜀道奇險。蜀山經過那動蕩年間,三代弟子尚且十不存一,更遑論四代弟子。如今的四代曆經西印牛佛魚一戰,山中僅餘十三位四代弟子,而且個個帶傷,即便加上出外雲遊的一眾弟子,數目也不過雙十之數。蜀山內一直流傳著:妖夷現,天下亂的傳聞,如今身為十二妖夷之一的邪影蛛王也已逃脫瑣妖塔,天下動蕩在即,少了紫金劍這等驚采絕豔領頭之輩,以後四代弟子中能否湊齊九位弟子施展出蜀山另一套絕學――九天劍陣,這都是未知之數。


    現在若是無名挑戰司徒長風,固然取勝不能,但若是能在此中領悟到什麽,對無名將來可謂是受用無窮。至於司徒長風心中所想的畏戰畏敵的情緒,天殘劍卻從未想過。他執掌期間,對那醒罪樓內夜夜慘歌倒是有所耳聞,如今見這無名功力出群,身法不凡想來與小劍邪有著莫大的聯係,能在日夜經受住小劍邪授教,豈會那般容易畏敵不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隻是他也對這蜀山四代異類心存疑惑,單單是惟酒無量,放浪不羈的特點,選其作為四代的領軍人物,自己不禁心存疑問。


    隻是天殘劍業已猜出天劍的大部分用意,但仍低估天劍的期盼。天劍的想法非常簡單:“當年我也是挑戰司徒長風過來的。。”在天劍眼中,每代的九劍固然重要,然而蜀山之本乃是培養後輩承襲大宗師之境。雖然目前小劍邪據此不過半步之途,但其本身就在三代之列。真元再過一個甲子必將衰退,而無名雖為四代,較之一眾六,七代弟子都要年輕,若是有可能讓其多加磨練,哪怕增添一絲可能,那將是萬幸於蜀山。


    原本在小劍邪授教下的天劍之子倒是最有可能承襲此境,然而天意難測使其成為蜀山最大的汙點。另一個紫金劍也不過半百之數,達成此境,也非鏡花水月,奈何造化弄人,至今尚且不知凶手身在何方,即便在萬劍鋒上也隻能保有一座劍塚。其實最讓天劍擔心的是,經此一役後,蜀山與中原殿間隙愈甚,而他更從中感到絲絲陰謀。雖沒有任何佐證,隻是憑借著高深的境界感悟天道中的點點凝滯。


    一眾蜀山劍仙沉默不語,仙劍也是雙眉緊鎖。身為當事人的無名更是渾渾噩噩不知所措。最終第一個出聲的赫然是--小劍邪。


    “我反對!”小劍邪出言直白,眾人麵前,渾然不顧天劍威嚴。天劍的表情看來也是相當的無奈,苦笑道:“這次又是什麽理由?”


    小劍邪不急著回答,也不正襟危坐,隻見其一腿曲盤,另一腿直撐在地,右手自然向後支著,左手隨意地搭在撐起那腿的膝蓋之上,重心偏後麵首順勢微微揚起。當真是一個流氓坐像!直到確認自己在一個最舒適地位置時,才開口道:“你倒是不知那老兒自創的時間之道是多麽陰險!時之獄定人身形,間之行陰險狠辣,不到氣機鎖定之境根本察覺不出,這試煉一事那老兒又不出什麽彩頭,犯得著那麽複雜危險麽?”小劍邪侃侃而談,全然無視仙劍幾欲暴走的表情。九劍個個目瞪口呆,就連一向麵無表情的絕情劍,都忍不住撫了撫額頭,也隻有生性率直的逝雪劍,忍將不住,輕笑了一聲。


    然而,天劍的麵色卻是一正,一方麵顧忌到仙劍的麵皮。(.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另一方麵他自己確有打算。刻意放緩聲音說道:“蜀山曆來劍之試煉又何曾容易過,不說其他就說你小劍邪吧,你的試煉可是要去千軍之中取那敵酋宮本武藏之首!當年的你可猶豫過半分?”


    此話一出,蜀中一眾劍仙均自麵色不改,顯然已是知情許久。倒是仙劍,鍾重,乃至無名臉色都不禁麵上動容。這事連司徒長風也未曾耳聞,隻知當年天下紛爭時,南蠻海盜,聯合東夷倭寇入侵沿海數地,企圖一舉製霸東南。為首敵酋正是宮本武藏,相傳不但武力驚人,更精通各種行軍布陣之術,駐紮沿海的萬唐聖州水麒麟師,一夜之間被殲滅過半,沿海一帶岌岌可危。


    當時天下紛爭各大集團主要集中在中原附近,唯一根基不在中原之地的蠻王部落地處西蜀,與被侵之地相去甚遠。東南一地有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各大集團甚至形成少有的默契,對其聽之任之。然而來勢洶洶地侵襲,還沒來得及繼續猖狂。便被當年水師帥領殘部逐步削減打散,加上南盜東寇的聯盟本身就不是鐵板一塊,最終散落四周變成為禍一方的一眾海寇妖獸。這才有數十年後,紫金劍隻身滅賊,肅清海域之事。現在聽來,當年瓦解侵襲之事,竟與小劍邪有著這般關係,司徒長風望了望那一臉痞相的小劍邪,心中從未想過對方經曾有這般俠義地舉動。


    然而,小劍邪臉上哪有半分緬懷的神情,就連一眾蜀山劍客都是一陣難言的沉默。隻見小劍邪微微揚起的麵首不知何時下含了幾分,麵容逐漸趨於平淡無情,半晌才平靜地開口道:“當年之事,吾等何曾知道天高地厚,那宮本武藏較之現在的你,即便不如但也是相差不遠!軍情不足,敵情不詳,我們一眾得命的三代弟子設計伏殺對方,那宮本老賊,困獸猶鬥連殺我們七十六人,最後就隻剩下區區三人!南陽那小子至今不願多回蜀山,常年駐外就是不願回來麵對那幫三代遺下的徒子徒孫!”說道這,小劍邪話語依舊平靜,卻控製不住外湧的氣勢,一道道電弧在其身邊炸起,又徑直消失於虛空之內。


    而仙劍更是注意到,坐在絕情劍下首的一位中年大漢至始至終都一直全身緊繃,筋骨鼓動猶若大蟒伏地而行。大漢長相威猛,不似別人身著道袍,卻穿著一件無袖的特製鯊皮衣,油滑的鯊皮緊貼其上半身,卻一道暗紅的傷口自領口探伸而出,緊貼在頸邊咽喉,隨著其筋肉的搏動,微微收縮擺動,仿佛是不知名的巨獸來回吐信。此人,司徒長風也甚是熟稔,正是九劍中的狂森劍,如今看來狂森劍也是那場大戰的幸存者。仙劍看著那道猩紅傷口,心下默然。無需過問便可看出當年的伏擊是何等的慘烈。


    天劍端莊而坐,也在默然頷首,任誰也看不出其臉上到底什麽表情。小劍邪麵上波瀾不起,半晌才接著道:“知徒莫過師,就無名那半調酒葫蘆,最是悶騷。平日裏我不讓其學劍,便一個勁地往那劍庭的演武場裏跑,看那七八代日日演練蜀山基本劍法。也就英靈那小鬼根性不壞,傳了他一招自創的北劍舞。這混小鬼日練夜練,都把他練入步法之中了。現在練劍不過數日就要其對上仙劍老兒,這老兒若是一個辣手無情,一招將其放倒,日後練劍劍意不通不暢,半湯不水的,那練個屁呀!這般拔苗助長,莫要忘了劍兒……”


    此話一出,四周一眾蜀山劍仙神色巨變,就連司徒長風也皺死了眉頭,這倒不是因為小劍邪的出言不遜,而是“劍兒”這個名字,就連閑雲野鶴的仙劍一流,也都清楚這是蜀山禁忌中的禁忌。這正是天劍之子――宋真劍的小名。


    天劍聞言緩緩抬頭,神色一片平靜,隻是那對灰白的長眉卻隱隱地在抖動,座下的土地一道道細微的裂痕的不停延伸,不時有細微的沙石綻裂開來,然而還不及彈起,便爆成了粉塵!


    小劍邪對一切置若罔聞,依舊平視著天劍雙目,這才輕歎一句:“師兄,你已為蜀山付出太多。”天劍聞言,周身一震,心神慢慢平伏,而四周被壓抑的靈氣也回複正常。兩人卻不再言語,四周頓時陷入一片緊張的沉默之中。隻是誰也沒注意到,絕情劍雙眉微微一皺,仿佛記起什麽遙遠的事跡。


    就在一眾劍仙略顯緊張,仙劍一脈稍感尷尬之際。一個弱弱地聲音忽而響起:“師傅……這個…我想試試。”卻是鼓足全身力氣,抱著九死一生態度的無名。所有人的神情都為之一愣,是啊,咱們說了這麽久的前塵往事,好像就是忽略了當事人。


    小劍邪頭也不回,輕聲細語地說道:“小子,聲音太小了,再說一遍。”


    無名地脖子不自覺地往下一縮,心髒不爭氣地漏拍一記。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師傅…師傅,徒兒倒是認為…這…個試煉倒是還好,起碼…起碼不用到外麵餐風露宿,顫顫兢兢的。何況作為蜀山四代,哪一個在修真界中不是赫赫威名。紫金師兄就曾告訴過我,身為強者本就應該擁有挑戰更強者的勇氣。再說了,仙劍前輩剛受過掌門大恩,想來也不會狠下死手,至於關於彩頭之事。徒兒倒是聽說了,昆侖的藏仙釀可是天下一絕啊!”無名越說越順,說道那藏仙釀時,更是一臉陶醉,滿腦臆想。


    一眾劍仙聞言又是一愣,緊接著卻各自會心一笑。摘星笑得最為開懷,眼角晶光瑩瑩地說道:“當年,無意中的一句,沒想到那小子記性倒是不錯。”,


    仙劍卻忽而憶起,在蜀山道上身遇紫金劍的情形。當時,得知自己身往蜀山,卻意圖不明的時候,作為一個後輩卻敢隻身攔道的經曆,心中不禁感歎:蜀山果然強大!


    生著絡腮胡子,精睛豹眼的奪雷劍更是撫掌笑道:“昆侖的藏仙釀,我倒是嚐過,那味道真是至今難忘啊!”


    而仍舊一臉冰寒的絕情劍,忽而低首沉思片刻,又抬起頭來,無比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味道確實不錯。”


    小劍邪看著眾人的表情,無奈地搖頭笑笑,口裏不禁喃喃道:“果然是一隻悶騷的酒葫蘆。”,自言自語中又站起身來,走到天劍麵前,伸出一掌平攤開來。接著說道:“無名習劍尚淺,雖然自通劍心,但到底沒有融匯劍心通,之前也被紫電劍靈反噬,在這大陣當中,若是他再被劍靈侵襲,死的就是我們了。送我一個聚靈陣盤,再給我一夜時間。”一邊說著,伸出的掌間四指配合地來回擺動,摸樣很是挑釁。


    天劍也不理會,先轉頭向司徒長發微微示禮道:“老友,不知意下如何。”仙劍含笑回到:“天劍雅興,自是奉陪。”天劍點點頭,也站起身來,自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卻有小三層結構的儀器,放在小劍邪的手中。小劍邪掂量掂量著陣盤的重量,順勢又拋了幾拋。


    天劍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直到小劍邪停下手上的動作,迎上其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這才離座,走到無名身前,居高臨下,威嚴而道:“蜀山門下四代弟子,將明日天明之時,接受劍之試煉。”


    “謹遵天劍旨。”無名改坐為跪,額首緊貼地麵,莊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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