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苯教聖使的話,崔光拍著胸脯保證道:


    “聖使盡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絕不皺一下眉頭,絕不退後半步。”


    苯教聖使身形紋絲不動,他聲調不變的說道:


    “你去京城聯絡一下教內的暗子,告訴他先前製定的計劃可以啟動了。之後,你就留在他身邊協助且監視他,並隨時向我匯報。”


    說著,他拋出一個可以千裏傳音的法螺給到崔光。


    崔光雙手畢恭畢敬的接過法螺,入手質地圓潤,色如白玉,螺口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最低也是上品法器。


    崔光小心翼翼的將那白玉法螺塞入懷中,貼身收好。隨即,他猶豫了片刻,支支吾吾的說道:


    “那個,啟稟聖使,京城中教內暗子的身份,我,我記不清是誰了。”


    苯教聖使微微低頭,那枯黃桐葉麵具仿佛一隻恐怖的巨獸一般,死死的盯著崔光。


    崔光感受到如驚濤駭浪般的威壓襲來,身軀抖得如同篩糠,他一屁股跌坐在地,無力的呐喊道:


    “聖使饒命,您聽我說,您之前把我腦中這段機密信息用秘術給塵封了,所以小人才記不起來的。”


    苯教聖使渾身散發的無上威壓驟然消失,語氣恍然的說道:


    “哦,我倒是給疏忽了。”


    隨後抬手一招:“你上前來。”


    聞言,崔光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硬著頭皮,緊咬牙關,低眉順目的走到苯教聖使跟前。


    隻見,那聖使探出一根手指抵住崔光的眉心。忽的,一道碧綠幽光亮起,旋即沒入崔光的泥丸宮中。


    崔光身軀一顫,怪叫一聲,腦袋中仿佛卷過一陣狂風,將那些沉澱的記憶吹了起來,隨著記憶的慢慢恢複。隨後,他眼睛慢慢恢複清明,呆立片刻後,突然脫口道:


    “我想起來了,聖使我想起來了,那暗子是太子的大伴,貼身太監邢群。”


    隨即,他心中泛起疑問,為什麽聖使不直接告訴他此人的身份呢?幹嘛還要費力來解開自己的記憶塵封?但旋即他壓下了這個疑惑,心中咒罵自己:


    “我怎麽能質疑聖使呢?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麽,崔光你這是作死的節奏啊。”


    收斂了思緒,崔光堆出一臉的諂笑,言語討好的說道:


    “聖使放心,我此去京城定當盡心盡力的完成任務,不負您的信任與囑托。”


    苯教聖使微微頷首,不緊不慢的問道:


    “你再想想還有沒有遺漏之處,比如其他的暗子。”


    崔光低垂著腦袋努力的思索,半響後,他搖搖頭:


    “回稟聖使,小人想了想沒有遺漏之處了,像同福商會中的暗子,還有其他不重要的暗子,道門都已經從我的神魂記憶中獲知,想來,他們,他們已經被剪除了。”


    說完,崔光的腦袋低的更深了,心中一陣發虛,怕聖使點破自己也有出賣同門的行徑。


    等待半響,苯教聖使卻並未有半分質疑與回應,崔光悄悄的抬起頭來,正要偷偷觀瞧一下。


    突然,苯教聖使伸出手來,五指抓住崔光的腦殼,微微用力,痛感瞬間傳遍崔光的全身。


    驚慌失措的崔光忍不住大聲求饒道:


    “聖使饒命,聖使饒命,我錯了,我不該將教內的袍澤供出去,都是道門對我酷刑折磨,我受不了才說出去的,我……”


    突然,崔光愣住了,因為他發現隻是一開始腦中傳來一些痛感,但之後便減弱了,看來聖使並不是懲戒自己,而是在查看自己的神魂記憶。


    一時間崔光悔恨不已,自己怎麽就不能堅持一下,如此輕易的坦白自己的背叛行為,這下可完蛋了,聖使知道後,肯定會種種責罰自己的。


    正在忐忑間,崔光感覺到聖使的五指離開了自己的腦袋,他的心揪得更緊了。


    “看來你並未說謊,好了,這場戲到此為止吧。”


    苯教聖使的聲音傳來,崔光疑惑不解的抬頭望來,隻見聖使那張梧桐枯葉般的麵具竟變得虛幻起來,旋即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麵具下的麵容顯露而出,那是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眼眸似天上星辰般明亮,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嘴角微微勾起,嘲諷的看著目瞪口呆的崔光。


    “百裏鳴?聖使你怎麽會是百裏鳴?不可能,這不可能。”


    崔光目光呆滯,心中難以置信,口中喃喃不已。


    突然,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腳下一軟跌坐在地,無力的說道:


    “這是幻境?你不是聖使,你就是百裏鳴,是你,是你設下的陷阱引我入套,破除了我的記憶塵封。”


    百裏鳴抬手一揮,周邊的場景扭曲變化,俄頃二人又回到了玉衡宮監牢中,應該說崔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之所以要用幻境來迷惑崔光,正是要破除記憶塵封,有一個前置條件,那就是需要崔光自身配合,全身心的放開心神才行。


    其實玉衡宮來查看記憶的長老也發現崔光部分記憶被塵封,但並未找到破解之法,玉衡宮便想著先將其關押幾年,待對方意誌被磨平,再無對抗之心時再順勢解開塵封。


    袁朝夕看了一眼依舊沉浸在震驚與無助之中的崔光,譏諷道:


    “感謝配合哈,不過因為你並未坦白從寬,還心生抵抗,所以對你的懲戒不會減輕,你就慢慢的老死在這監牢中吧。”


    隨後,三人轉身向著監牢外走去。


    “別走,別走,我還有機密沒說,隻要給我減輕懲罰,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崔光撲到光罩前,伸出手用力地拍打著光罩,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然而,並未有人理會,百裏鳴三人消失在過道盡頭,隻留下悔恨不已,一臉絕望的崔光。


    出了監牢,百裏鳴手掐道訣,對著包有為躬身施禮,感激道:


    “這次多虧包法師了,我們終於尋到了想要的信息。”


    包有為和煦的笑著,擺擺手道:


    “舉手之勞而已,再說這次能解開崔光記憶塵封,都是你的手段高絕,我可沒幫上什麽忙。”


    隨後,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咦,百裏鳴,你這幻術出神入化,如不是身處局外,連我也沒有察覺出半點破綻,就仿佛是真實發生的一樣。看來你的境界提升了不少,應該達到至真境了吧?”


    百裏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說自己的真實境界吧,會有故意顯擺的感覺,他模棱兩可的說道:


    “啊,那個,包法師慧眼如炬,我已經達到至真境了。”


    “後生可畏啊,不錯,不錯,如果月明還在的話……唉……”


    包有為對著百裏鳴一陣讚揚,隨即想起犧牲的徒弟,再次陷入了悲傷。


    本來還憋著笑,一臉戲謔的看著百裏鳴的袁朝夕頓時收斂了笑容,跟著一起發出一聲哀歎。


    而百裏鳴也悲從心起,他歎息一聲,掐訣施禮道:


    “包法師,此次獲知的機密,還望您先暫時保密,我想先行調查一二,等有了進展再上報道門。”


    包有為壓抑住悲傷,略一沉吟,微微頜首:


    “好,你若是找到了那苯教聖使的蹤跡,一定要通知我,到時我會通知王星君一起過去,擒拿此賊。”


    隨後,百裏鳴和袁朝夕告辭離去。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包有為心中的悲傷之情再次湧起,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無聲的劃過那有些蒼老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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