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鳴隨著眾人趨步前行,一人湊到近前輕聲道:“百裏道友好。”


    百裏鳴轉頭一看,是住在隔壁“子三號”的崔丙文,兩人在一早出門時已相互介紹,但都急於趕往廣場,並未深談。此時見他又主動攀談,百裏鳴也敢怠慢,急忙回禮到:“崔道友好。”兩人便邊走邊聊起來。


    這崔丙文膚色微黑,體型微胖,一雙眼眸精光微漏,談吐得體讓人如沐春風,也是一副風度翩翩少年才俊模樣。崔丙文在家中排行老三,因此名字中有個丙字。他父親也是開陽外門弟子,比父親百裏行入門早五年。


    崔家也是商賈之家,在開陽湖西岸西寧鎮經營茶酒生意,與開陽宮亦有密切的貿易往來,其為開陽種植仙茗茶。相同的家世背景讓兩人交談甚歡,大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他兩人走在隊伍中間位置,前方五六人簇擁著一個俊朗少年輕聲交談,那少年便是與綠衫少女相識的貴公子,他神態倨傲,一副山高雲淡的模樣,但嘴角的笑容中卻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眾星捧月的自得感。


    隻聽他言道:“天命自有定端,命運早已注定,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就像剛才那十八人,一眾貧民連書都讀不起,還想修道,可悲可歎啊。”


    旁邊一人迎合道:“小王爺所言極是,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覬覦修行大道,真是癡心妄想。這幫人能在開陽外門學點手藝,回鄉養家糊口,也算祖上燒高香了。”


    “就是,就是。”眾人紛紛附和。


    此時有一人喏喏的問道:“可是,可是我看到開陽郡守的次子也在那些人之列,剛才他還質疑了幾句,被韓教諭當場批評了……”


    被喚作小王爺的貴公子聞言蹙眉,有些不悅,看到此情景,旁邊立馬有人駁斥道:“就算有出身,但不學無術也與那些貧民無異,毫無前途可言。”


    “就是,就是。”眾人又是一片附和。


    小王爺這才臉色稍緩,又恢複了山高雲淡的模樣。正欲繼續發表大論,忽然聽到前方領隊的小道士喝道:“不得喧嘩。”


    那小王爺隻好把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


    眾人吃過朝食,魚貫趕往講經堂。


    講經堂位於龍門島中心區域,也是一座三層樓閣圍成的凹字形院落,不過占地更為廣闊,每間教舍容納七八十人綽綽有餘。


    進入教舍,眾人依序坐在案幾之後等待開課。百裏鳴坐定後,把昨日發放的四本書擺在案幾上,正閉目養神,突然“啪”的一聲,把百裏鳴嚇了一跳。


    轉頭一看,原來是有人經過時不小心把書掉在了地上,百裏鳴俯身撿起書本,抬手遞給掉書之人,不由一怔,原來是那位綠衫少女。正在發愣間,少女輕聲道:“多謝道友。”說罷伸手接過書籍,匆匆向後走去。


    百裏鳴這才緩過神來,收回還懸在半空的手,長長的籲了口氣,調整了一下略有起伏的心神。等待課程開始。


    這節課講的是《神州通史》,由一位身形佝僂、須發皆白的老學究授課,眼前的這位教習看似老態龍鍾、弱不禁風,但講起課來中氣十足、餘音繞梁。


    大半個時辰的課程,老學究一直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從神州創世,到魔族暴虐,再到七祖出世創立道門,待講到七祖親率三千弟子擊敗魔族時,更是激動地淚流滿麵,渾身顫抖,高亢之聲直透雲霄。


    在座的眾弟子從一開始的略感好笑,到後來驚愕不已,最後被氣氛所感染,聽到魔族戕害生靈,為禍天下時都咬牙切齒,義憤填膺。


    聽到七祖出山,抗擊魔族時更是拍掌叫好,歡呼雀躍。一堂課下來也讓眾人深刻理解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句話的含義。


    課程結束,百裏鳴正收拾書本時,身後傳來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這位道友,剛才真是多謝了。”


    百裏鳴回頭見是那名綠衫少女,忙起身回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少女莞爾一笑道:“我叫譚真真,道友稱呼我真真即可。”


    “不敢不敢,原來是譚道友,在下百裏鳴,幸會。”


    少女忽然低聲道:“百裏道友,我有一事相商,晚課後在廣場後麵樹林東側相見如何?”


    看著少女期待的眼神,百裏鳴略顯慌亂的點了點頭。


    隨後眾人前往教武場學習太一拳法,韓教諭講解拳意,一名年輕道士做演示。


    韓教諭一邊看著眾弟子聯係,一邊聲音洪亮的講解道:“法力似水,身體似器,能裝下多少水取決於你們身體的承載極限,所以修行必需吐納和煉體同時進行。”


    “太一拳法共有七七四十九路招式,並不複雜,你們可循序漸進,每天練七式,七日後再連貫施展。”


    韓教諭大聲提醒道:“步踏七星,氣沉丹田,身體放鬆要沉;蹲走跛形,地走蹣跚,雙腿含如弓張要穩,出腿發似弩箭要快;纏絲旋勁、拳走曲線、曲中求直,如行雲流水一觸疾發、力能排山;存思存想,全神貫注,方能做到內外相合,形意相通。”


    一個時辰悄然而過,眾弟子前七式也漸漸熟悉,雖然有些疲憊,但身心卻舒暢無比,不禁紛紛感歎此拳的精妙。


    ……


    道門弟子一天兩餐,辰正時分吃朝食,申初時分吃哺食。下午未時上一堂道典課,飯後稍事休息後練太一拳法,酉時由韓教諭親自指導吐納之法,這吐納之法的指導時間也是七天,之後早晚吐納修行在自己住所內進行即可。


    晚課結束後,百裏鳴和譚真真故意磨磨蹭蹭走在了隊伍最後。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林邊,此時夕陽西垂,微風習習,少女身著一襲道袍,女冠道袍較男道士道袍,顏色偏淺,接近水青色,材質也更輕薄飄逸,清風吹來少女衣袂擺動,更顯出塵之美。


    百裏鳴上前,拱手道:“不知譚道友相邀,所為何事?”


    譚真真佯嗔道:“百裏大哥,說好的私下裏叫我真真就行,你不願叫,是不是對我先前打你那一巴掌還在生氣呢。”


    少女聲音柔美中帶著些許嫵媚,百裏鳴聞言急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那個譚……真真,當時情急之下是我多有冒犯,怎會生你的氣。”


    譚真真掩嘴笑道:“你不再怨我就好,當時是我魯莽,沒搞清狀況就冤枉了百裏大哥。”


    說著又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又道:“這次請百裏大哥來相談,一是感謝百裏大哥在浮橋上出手相助,不然我定不能通過測考。”


    “無心之舉,不足掛齒,真……真,你不必這麽客氣。”百裏鳴撓頭說道。


    “如此大恩銘記在心,定當舍身相報。不過……百裏大哥,我還有一事相求。”


    少女眼眸閃爍,言語一張一弛,聲音懇切中透漏出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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