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小姨這是幹嘛?


    又要死了?


    那我也救不了啊,誰知道你們顧家搬去哪兒了?


    徐束腹誹片刻,才問了一嘴:“發生什麽了?”


    這一問,才知道,事情和他想得稍許有點出入。


    原來,顧月明和顧盼並沒有跟隨顧家一起離開d8b3區。


    為什麽?


    因為沒趕上。


    她們回安全區遲了兩天,結果就發現家族直接連根拔起,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就離開了。


    至於說顧月明此時求救的內容,倒也不是因為她自己快要死了,而是因為顧盼快要被打死了。


    按照她的說法,五天前,她們回到家,發現顧家搬走,而且走得很快,隻留下一道口信。


    等過了足足三天,才得到家主的回信,原來他們舉家搬遷了,去的地方不遠,正好便是北邊的d8b4區,連夜“坐飛機”走的,可謂是一項壯舉了。


    顧月明和顧盼兩人得知消息後,自然也整理好了行囊,準備一同前往。


    整理行囊,至少得回一趟家,收拾家當吧?


    這裏就出了個問題。


    原來顧家搬走後,原本在獵人協會之中,屬於顧家的地盤,盡數交由了新的會首“魏家”接管。


    這其中還包括了原本屬於顧家的弟子居,也就是“員工宿舍”。


    顧月明和顧盼還有許多財物衣物等等,留在宿舍裏,想去取回,卻遭到了拒絕。


    取回自己物品的要求明明很合理,這都被拒絕,這不是明擺著找茬嗎?


    兩人心中氣憤不已,但畢竟不敢強闖,找人托關係求門路,終於知道是誰在使絆子。


    此人是魏家的一位執事,似乎與她們兩人有仇,直接放出話來,想要東西可以,但是雙方得劃下道來,比劃比劃,打贏了,就允許她們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


    魏家家大業大,也不欺負人,一階打一階,絕不以大欺小。


    要是打輸了,東西也能拿走,跪下來當眾給對方賠個不是,過去的事可以一筆勾銷。


    這哪能忍?


    顧盼拿起劍來就上了。


    還真別說,顧盼這人,衝動歸衝動,武藝還是高強的,長劍所指,所向披靡。


    結果對方不講武德,說是賭鬥,可打輸了就玩車輪戰。


    一個被打趴下了立馬換一個繼續打,後麵還有好幾個二階的在撐腰。


    顧月明眼看情況不妙,提出想要就此作罷,錢也不要了。


    可對方卻不依不撓了,說顧盼還沒認輸,她說了不算。


    這根本就是設的局!


    眼看情況越來越糟,顧月明也找不到人幫忙——大家簽了生死狀的,是“光明正大”的賭鬥,包括魏家自己就是裁決司的人,請了好幾個中級檢察官在現場撐腰。


    這是陽謀,上了鉤,就脫不掉了!


    ……


    半小時後。


    安全區西郊,一處鴿子籠住宅區,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前方。


    “唉,小徐啊,你是了解小姨的,以我的脾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族搬走了,我們母女兩人在這裏等於說沒了根基和靠山,和對方鬥,屬於是自找沒趣。”


    “可是盼盼性子要強,再打下去,她真的要死了,小姨沒辦法了,你看看能不能撐腰?你也是二階,大家多少得給點麵子的呀!”


    顧月明一身素裝,滿臉淒苦,眼角流著淚痕,看著令人心生憐惜。


    徐束撇了她一眼,心說顧盼不是還沒死呢,你提前打扮得像個未亡人似的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想了想,為了避免傷感情,徐束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擺擺手道:“行了小姨,大家都這麽熟了,就不要假裝客套了,趕緊讓我進去吧。”


    顧月明趕緊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說:“嗯嗯,跟我來,對方人比較多,你一會兒不要衝動啊,幫我站站後台就行了,錢我們不要了,隻求這事情不要繼續僵持著。”


    “行。”


    徐束沒多說,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他態度泰然自若,顧月明心中也有了不少底氣,當即提起裙擺前頭開道。


    徐束在她後麵,進入了一條充滿濃鬱生鮮腥味的潮濕狹窄巷道,拐了幾個彎兒,越走越深。


    沿途遇到不少打扮得濃妝豔抹,脂粉味很重的成熟女性,看到徐束就問:“弟弟來要理發嗎?洗剪吹很便宜的,八百二十塊一次。”


    徐束愣了一下:“奪少?”


    女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瞪過來的顧月明,改口說:“洗剪二十。都是姐妹,不搶你生意。”


    “呸,誰是你姐妹!”顧月明大感不悅。


    徐束好奇道:“怎麽洗剪20,吹個頭就要800?”


    “小孩子別多問!”顧月明臉色微紅,不做回答。


    穿過了許多這樣的巷子,最終,她拉著徐束快速來到一處頗為隱蔽的地下車庫的入口,有個看門的黑衣男子,收了她五百塊錢費用,這才放行。


    徐束看得有些戒備,他對類似的“貧民窟公寓區”、“地下場所”等字眼略有些敏感。


    實在是因為之前在英雄會遺跡差點被坑死。


    但是看了看太初卷上大大的【剩餘次數:3】,心中又有了底氣。


    太初卷有次數,這次再進入什麽遺跡,可就不怕了。


    往前幾步,拐過幾道彎,又遇到了好幾波值守的人員,不過他們至少看了徐束和顧月明一眼,並沒有多問。


    車庫的地下一層停了不少車輛,看起來沒什麽特別,隻隱約聽到一些呼喊聲。


    到了地下二層,眼前豁然開朗。


    原來此處竟被改造成了一個地下賭場,一張張不同項目的賭桌前聚滿了人,還有推著小車,身上掛著牌子、衣著暴露的年輕女郎扭著小蠻腰走來走去,在兜售桃色汽水。


    徐束小聲問了句:“這地方看起來規模不小,魏家經營的?他們做這個生意,不怕暴露出去被上頭問責?”


    這年頭,統轄局官方並不明令禁止賭博,但身為獵人協會新會首之一,裁決司的直係下屬,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公職人員。


    放著正事不幹,在這裏參與這個事情,肯定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顧月明小聲道:“魏家隻是幕後持股,明麵上,經營這個賭場的是漕幫。”


    “誰?”徐束驚愕問道。


    顧月明看了看徐束驚訝的表情,柔聲道:“看來你不知道吧?其實漕幫明麵上是幹漕運的,實際上有很多的賭場、歌舞廳等灰色產業,要不是他們還算規矩,沒有做特別出格的事情,早就被顧家鏟除了。”


    “哦。”


    徐束不置可否,心想你顧家的情報網也不怎麽樣嘛,連漕幫暗地裏做人口生意也不知道。


    兩人走了一會兒,到了賭場的另一側,開了側門進入。


    這裏麵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武道館,但不是教學用的,而是用來賭鬥的。


    這裏麵人也不少,不少人揮舞著紅票在叫喊著,人聲鼎沸。


    即便如此,徐束還是一進去,就從嘈雜的人聲中聽到有個中性的嗓音喝罵道:


    “少踏馬的廢話!不講信用的東西,連我的東西都敢染指,你們已有取死之道!還有誰想上台領死?這個就是下場!”


    聲音清澈洪亮,穿透力相當強。


    徐束對這聲線相當熟悉,正是顧盼故意裝出來的模仿男人的說話聲。


    顧月明頓時有些急了:“壞了,盼盼怕是下殺手了,今天恐難善了。”


    她加快了步伐,帶著徐束穿過人群,進入了一處貴賓室。


    屋子裏或坐或站地有二十幾個人,前方是個大型的落地窗的構造,是觀看賭鬥的最佳位置之一。


    徐束看了眼,發現在擂台上威風凜凜的果然是顧盼,她青絲飄揚,長劍染血,地上躺了個失去雙手的光頭男子,還沒死,但已經失去了意識。


    有個戴著眼鏡,裁判似的男人正高呼“勝出者顧盼”,台下的賭徒們有的興奮歡呼,有的則懊惱地丟掉了手中的紅票。


    貴賓室裏,一名豔麗的女子輕捂紅唇笑道:“魏老你這徒弟不太行啊,莫不是看那小子清秀,起了憐愛之心?”


    “哼!你的徒弟難道就討了好了?”


    一個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臉色很難看地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他看到顧月明進來,白著眼冷笑一聲道:“嘿,我倒要看看他有多能打!以為重了個名,就真把自己也當青雲榜前百了?六兒,再排幾個人上去,今天讓這沒種的軟蛋看看咱們的實力!”


    “是,頭兒。”一個瘦猴似的男人告退,快步退了出來。


    此人明顯是個有地位的,一說話,其他人也紛紛帶著或戲謔,或冷酷的眼神看了過來。


    其中一個坐在角落椅子上,穿著古拙白色勁裝的男子更是眼裏閃過一絲殺意。


    顧月明見狀,心中倒是反而鬆了一口氣,隻是砍了雙手,不算什麽,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沒有回答,小聲對徐束介紹道:“這個人叫魏無咎,魏家的執事,也是這個場子背後的負責人,我們真正的仇人是角落裏那個男人,他叫顧江明,就是他不讓我們拿走家什,魏無咎也是他請來打掩護的。


    “至於其他幾人,都是顧江明叫來的,都是裁決司的中級檢察官!他自己故意不說話,就是不想被人詬病說他坑害同族,壞了他‘琴心仁劍’的好名聲。”


    徐束眉頭一挑:“琴心任劍是什麽?”


    “青雲榜第174位的高手,他們人多勢眾,你先不要急著說話,等我和他們商量一下!實在不行,等下你就當沒來過,你先走,我想辦法帶著盼盼逃。”顧月明說。


    “哦。”徐束點了點頭,然後掰了掰手指,心中自我懷疑起來。


    原來是174的高手。


    我是多少來著?


    顧月明沒發現徐束的疑惑,她走過去對明麵上的話事人魏無咎說:


    “魏老,這件事,是我們做得不對,我給你們賠個不是,希望各位就不要為難我們兩個小女子,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豈不美哉。”


    顧月明態度很好,人又漂亮溫柔,這麽一說,便如春風化雨似的,屋子裏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一緩,眾人都覺得確實如此。


    為什麽大家態度變得如此快?這有兩個原因,一是看顧月明明顯帶來了個不太好惹的幫手,第二嘛,其實顧月明悄悄用了一手技能。


    ——“巫祝”技能:春風化雨。


    這技能帶有平息心境的作用,除了用來治療外,還常常被用來緩解矛盾衝突,人送外號“交個朋友”,用在這裏,恰到好處。


    旁邊的顧江明不受影響,見狀嗬嗬一笑道:“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欺負你們似的,我還以為現在台上躺下的是你,而不是魏老的親傳徒弟呢!”


    顧月明心中一凜,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台上的事情台上見分曉,我們在台下,有什麽事情好商量,東西我們不要了,這個賭鬥就結束吧。”


    顧江明嘴角一勾,輕笑道:“說得好有道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嘿嘿!不過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嘛。魏老,你的徒弟看來不頂事兒啊,沒學到你的本事,反而讓你賭輸了不少錢吧?依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再鬥下去你其他徒弟也斷了手腳,更顯得……嘿嘿。”


    他這一番話說起來,條理清晰,煽風點火,竟像是一位難得一見的智者。


    幾句話下來,魏無咎心中頓時火大,望向顧月明,上下打量著徐束,拍案而起,強大的氣息撲麵而來地說:


    “哼!原來是喪家之犬似的顧家寡婦來了!你方才說你想認輸,但我看你家劍主似乎不聽話啊,連我的人她都敢殺……額,你是?”


    他說到一半頓住,表情漸漸凝固。


    因為眼前的人不是顧月明,而是顧月明帶來的那個年輕男人,比他還高小半個頭。


    自然是徐束。


    徐束站在顧月明身前,便如老鷹護小雞似的把顧月明整個人擋在了後麵,手裏提著同樣小雞似的那個“六兒”。


    後者已經被敲暈,腦袋上一大片血,被丟在了地上,宛如一塊破抹布。


    “啊?等等,等一下。”


    顧月明回頭看了看,來不及好奇徐束是什麽時候走到了自己前麵,為何突然就動手了,急忙想要開口先緩和矛盾。


    然而下一刻,徐束麵帶笑意地拍了拍魏無咎的肩膀道:“你剛才叫我寡婦是吧?”


    魏無咎麵色一僵,知道自己喊錯了人,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顧月明叫來撐場子的年輕男子不簡單。


    但旁邊這麽多認識的朋友看著呢,他魏無咎這一生最愛麵子,若是直接認錯,那得多丟人?


    所以魏無咎脖子一梗道:“嗬,是又如何?你要做出頭鳥?警告你一句,年輕人不要鋒芒過剩,小心剛過易折……”


    哢擦!


    一個折字剛剛出口,魏無咎發現自己的肩膀被硬生生折斷了,骨頭茬子從血肉裏戳了出來。


    痛感還沒傳遞到大腦,他情急想要反抗,整個人卻一下子上下顛倒,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腦袋已經被埋進了地磚下麵。


    “嗚!”


    魏無咎一隻手亂抓,想要掙紮,卻怎麽都掙脫不開,仿佛是被一座大山壓住。


    “你敢?!”


    “你是什麽人!”


    眾人一驚。


    徐束動手太快了,隱約領頭的魏無咎被按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其他幾名二階超凡者到這時候才剛反應過來。


    魏無咎的實力不差,在場眾人幾乎沒人有把握勝過他,結果就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可是一位以肉身見長的超凡者,二階的“深潛者”啊!


    顧寡婦叫來的這人是什麽來頭?


    他是什麽實力?


    此時,在場眾人個個如臨大敵,心中都是狠狠一顫。


    他們紛紛拿出武器自保,一時間人心惶惶,互相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說大家並肩子上,不要給他單打獨鬥的機會。


    就在這時,徐束拍了拍手,環顧四周道:“裁決司的人,誰允許你們來這裏參與賭博的?跟你們的上司寫過外出申請了嗎?”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這莫名熟悉的語氣,讓他們有些拿捏不準,一時間頓時不敢動手。


    徐束不和他們廢話,轉而走到了顧江明麵前。


    顧月明,顧江明,聽起來好像是一個輩兒的?


    徐束懶得過問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伸手拍了拍顧江明的臉說:“你好,我叫徐束,外號顧盼,外邊台上那個顧盼是我的老師,師不孝,徒之過,既然你喜歡打是吧?來和我打吧。生死狀我已經簽了,夠膽你就簽上名,要不,當眾跪下賠個不是!”


    啪,有備而來的徐束在茶幾上拍上一張紙。


    生死狀?顧寡婦請這人是來幫忙打擂的?


    打擂好啊,打擂說明這人守規矩,守規矩就好對付,君子可欺之以方。


    旁人好奇,紛紛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那生死狀。


    可定睛一瞧,別說名字了,連正文都沒有。


    豁大的一張白紙。


    顧江明也看到了,咬牙道:“你耍我?”


    徐束看著他說:“耍你怎麽樣?有種你打我?”


    “找死!”


    顧江明再也忍不了了,鏗鏘一聲長劍出鞘,身形翻轉騰挪,和徐束拉開了近兩米的距離,連續幾個縱越,擺出架勢一刺。


    “不好,是四顧劍決,徐束快躲!”顧月明瞳孔一縮,叫出聲來。


    然而顧江明動作極快,幾個閃動,刺出強而有力的一劍。


    →q!


    轟隆!


    氣浪翻滾,劍身龍音繚繞,宛如劃破長空的閃電,狠狠紮在了徐束的眉心。


    中了!顧江明眼中一喜。


    然而下一刻,卻不見腦漿炸裂、血液崩開的畫麵,隻見哢嚓一聲,劍身寸寸龜裂。


    斷了。


    “……”顧江明,眼神凝固,冷汗淌下,一時間說不出來。


    肉身硬抗我全力一劍?這怎可能!


    他心中亡魂皆冒,暗道一聲吾命休矣。


    然而,預料中的奪命攻擊卻沒有直接到來。


    隻見徐束微微側頭,看了看顧江明,又看了看顧月明,猶豫好一會兒,輕聲問:


    “你剛才說……四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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