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一向驕傲的兒子竟會昏了頭般的作出這般授人以柄的蠢事,阮修竹便壓不住心頭那火:蠢蠢蠢!


    他阮修竹的嫡長子,怎麽能蠢到這地步?!


    氣火過了,眼見著阮行止隻一徑兒的低頭跪著,不肯應聲,阮修竹做父親的到底還是有些心軟,稍稍的消了些火,嘴裏勉強又吐了兩個字:「說話!」


    阮行止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回道:「兒子去時,正碰上父親和二妹妹兩人說話。兒子不願入內打攪,這才過門不入。」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更何況,父親和二妹妹說的那些話,若是叫外人聽了去,總是不好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想起自己與阮櫻櫻在屋裏的那些事,阮修竹神色微變,心下跟著一動,緊接著便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來,語聲近乎森然。


    此時此刻,哪怕是阮行止也無法抬頭去看素日裏最為敬慕的父親究竟是何等的神色。他隻能深深叩首,一字一句的道:「父親疼愛二妹妹,兒子自是知道的。隻是,男女七歲不同席,二妹妹早已及笄,如今還與燕王定了親事......『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父親既是疼她愛她,更該為她考慮才是......」


    話聲未落,阮修竹已是氣得咬牙,竟是直接捏起案上茶盞往阮行止身上摔去。


    阮行止正跪著,此時也不好躲,隻能硬挨了一下——幸而,阮修竹初時的那陣氣怒過後,眼下到底還是控製了力道和方向,茶盞砸到阮行止的身上雖不輕卻也不曾落下什麽傷,隻撒了他一身的茶湯和茶葉,衣衫半濕。


    饒是如此,一向君子如玉的阮行止也難得的有了些狼狽。


    連同他那顆還有些熱的心也被這一盞茶澆得涼涼的,竟是有些灰心。


    然而,阮修竹卻是餘怒未消,咬牙切齒的開口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胡話!難不成,我做父親的和女兒多說幾句話便成了罪過?!你自幼讀書習字,學規矩學禮儀,到頭來便隻學來這些個歪門邪道?!還要來與我說教不成?!」


    阮行止頂著一身的茶葉,鬢角微濕,白皙俊秀的臉上亦是隱隱滲出薄汗來。他幾乎便要脫口而出:親父女相處時尚且還要注意,二妹妹雖是大徐氏所生,身上流的卻不是阮家的血,本就不是親父女,難道就不該避嫌嗎?


    隻是,話到嘴邊,阮行止卻又艱之又艱的咽了下去——阮修竹能夠將阮櫻櫻的身世瞞下這麽多年,可見他心裏是自有計較的,若阮行止此時一口道破,且不提阮修竹會是何等反應,單是阮櫻櫻身世揭露後的那些可能的後果也是他都無法想像以及承受的。


    直到此時,阮行止方才真正意識到:這些年來,他自以為的父慈子孝、兄妹和睦、家宅安寧,不過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層虛偽的表現。揭破了這一層表象,阮家上下隻怕就再回不到以往,所有人都要不得安寧......


    一念及此,阮修竹心下隻是苦笑,臉色更是慘澹:說到底,這些年也不過是他自己自欺欺人——林氏鬱鬱而終,阮清綺在家時也是時時被冷待磋磨,他自也是知道的,隻是因著他心裏偏著阮修竹這個父親,便也樂得閉上眼睛裝個瞎子,心安理得的當做不知道罷了。


    以往種種緊接著便浮上心頭,阮行止隻覺得胸中悶痛,幾欲嘔血。然而,他還是不得不將那一陣陣的腥甜都給咽了回去,一字一句的道:「父親自是問心無愧,可人多口雜,若有萬一,議論起來,隻怕是有礙家中聲名。」


    阮修竹其實也知道阮行止的話有些道理。


    隻是,道理歸道理......他素來疼愛阮櫻櫻,這些年下來,許多事也就成了習慣,自是不以為意,現下忽的被兒子這般當麵指出,臉上自然不大好看——他在朝是內閣首輔,在家是一家之主,久居高位,何時被人這般當麵質疑過?!


    就仿佛是被人剝下了一層麵皮,心火不覺便又冒了出來。


    阮修竹心下惱火,偏又一時發作不得,再看看還跪著的長子,終於還是壓下了火,冷聲道:「這些事,我自有分寸,且輪不著你多嘴置喙......待得此回歸京,我會讓你母親重新為你相看親事,你隻管顧好自己的那些事,其餘的便也不必多管了。」


    阮行止咬了咬牙,方才垂首應下:「是,兒子知道了。」


    他自幼長在父親膝下,被父親一手帶大,最是仰慕父親,時時都要以父親為目標......


    而此時,這個目標不知不覺間竟已是搖搖欲墜。


    ******


    阮家父子這一番的爭執,旁的人自是不知道的。


    便是阮清綺與蕭景廷不知就裏,也不過是略想了想這一家子究竟出了什麽事,很快便又轉開了念頭。


    等到晚間,兩人沐浴過後,一齊躺在榻上,就更想不起阮家的事情了——他們兩人白日裏擁吻親密,做了那些親近之事,現下又同床共枕,鼻息間皆是對方的氣息,難免便要心生綺念。


    所以說: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就像是薄薄的窗戶紙,在的時候還能糊弄下人。可這窗戶紙一旦捅破了,彼此皆是心知肚明,便再不好裝作沒發生過。


    阮清綺靠著軟枕,側頭躺著,不知怎的總覺著夏日炎炎,心浮氣躁,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所以,她隻得這麽煎油餅似的翻著。


    蕭景廷倒是一派沉靜,也不似阮清綺這樣的胡亂折騰。他就隻安安靜靜的躺在一邊,一動不動,呼吸綿長。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如此多重[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趙十一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趙十一月並收藏皇後如此多重[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