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江沅的啞疾也是頑疾,醫治的過程需要針灸,發聲訓練,一味味的苦藥喝進去。


    道士氣得幹脆拔掉了插在江沅腦勺耳廓的無數銀針:「相爺若是您不放心,怕夫人疼痛難忍,那就不要醫了吧!」


    傅楚恨得牙根癢癢,若非他現在有「把柄弱點」捏在這牛鼻子老道手上,簡直是操他娘的……


    「還有!」


    牛鼻子老道又說:「貧道都還未講完呢!這針灸,發聲訓練,一味味苦藥灌進去還不算完,您夫人想要痊癒,她還需要有個至陽至純的童男子,割掉手腕上的血做引!」


    傅楚挑眉,說道:「這倒是簡單!不就是童男子嗎?隻要找找便多的是!」


    青袍道人嗬地折整衣袖:「不簡單!回相爺,這至陽至純的童男子,需得陰年陰月陰時出生才行……」


    傅楚駭了,打結著眉頭,一步步慢慢後退。


    青袍道士:「相爺您就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對不對?可惜了,您與夫人成親多日,早就不是童男身,要不然的話……」


    江沅把手中的絲帕緊緊揪握著。


    她忽然開始懷疑起這老道士的目的。「我不醫了!」


    她忙打手勢拉傅楚走,「真不醫了!」


    道士冷笑一聲,他確實是故意的。這傅楚,別看寵這女人寵得要死要活,連命都不要,結果呢,夫妻二人都還在分房睡。道士打賭,這對夫妻,並沒有床弟之實……傅楚冷汗涔涔直冒,一拳砸在桌子上。


    道士又說:「是啊!童男身好找,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童男子,卻並不好找啊!」


    傅楚看著麵前妻子那雙霧氣迷濛如星星般眼睛。


    「我知道,我是一個啞巴,是一個殘疾,你娶我,都算是在抬舉我!我實在想太多了!實在太不知好歹了!」


    「我一個啞巴,爹不疼娘不愛的,能活到今天,實屬不易!我累了!……」


    她一直就很自卑。因這個啞疾的原因,始終活得壓抑不自信,不是麽?


    傅楚聲音哽滯說道:「必須要童男子嗎?」


    「必須,要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嗎!」


    「是!」


    道士斬釘截鐵,「沒錯!二者缺一不可!」


    ……他不是童男子!他還是什麽童男子!


    他是年陰月陰時出生,可是,又如何?


    道士似乎有些心軟了。這一剎那,也不知哪裏來的悲憫與共情,原來相處幾日,他看著這個男人因這個女人的種種改變。其實,青袍道人完全有這個理由搪塞推脫,不給江沅醫治。到底還是說,「其實,貧道口裏的童男子,指的是從來沒有與女人結合的男人,所以——」


    言下之意。


    傅楚大震,猛地抬頭。


    道士道:「那麽,相爺您的血,還可以用嗎?如果可以,現在,容貧道放肆,我這去取器物來!」


    「……」


    那天的江沅一直在默默流淚。


    無聲地,喉頭哽咽著。


    她輕輕地去拉扯他袖子。「不要了!」


    她眼眸楚楚地說,「當一輩子的啞巴也沒有關係,真的!」


    傅楚卻壓根不看她。「拿刀來!」


    男人聲音利索幹脆,一絲結騰不打。


    道士取了器物,不到一會兒,他的血一下子飆了很多在碗中,先是大股大股,後來一滴一滴。


    江沅快要哭成淚人,拚命去阻止,他不耐煩,吼著說:「哭什麽哭!我是男人,流這點血又算什麽!要是你的病可以醫好,甭說是一碗血,我全身的血他要拿去都無所謂!」


    江沅眼睛睜著,一時之間,她嘴唇不住哆嗦著。


    男人微微一笑,「別難過,乖,這點血真的不算什麽,回頭,吃點滋補的就又回來了!」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江沅那幾天一直處於各種心緒複雜難安的狀態,痛楚,酸澀,什麽都有,百味雜陳。


    她忘不了那老道士在說「童男子」時男人身上所現出的表情。


    月桐和劉媽媽把熬好的藥一碗碗端給她喝,「姑娘,這藥實在太精貴了!這得用姑爺身上多少的血做引子呢!」


    江沅把頭一偏,手輕輕推開藥碗。「月桐,嬤嬤,我喝不下!真的喝不下!」打著手語。


    月桐和劉媽媽嚇住了,「哎喲!姑娘,怎麽會喝不下呢!這藥,估計是有很多的腥味,又苦又難聞——」


    她們放於鼻端聞聞,「可是,您不能不喝呀!您不想治好您的啞疾了嗎!您就不看別的,就看姑爺這份心,這份情,您就算是捏著鼻子,再苦再難聞,也得把它喝了呀!」她們不停勸說,幾乎就要跪了。


    江沅越發把頭一偏,倒在床,臉朝下窩在被褥中。


    她喝不下,真的喝不下……


    月桐和劉媽媽越發著急,相視一眼,又道:「姑娘,針灸痛苦,醫治的過程痛苦,包括那道士讓您的發聲訓練種種,也很痛苦!可是,那麽多的痛苦你都忍受下來了,怎麽偏偏一碗藥就對付不過去呢!」


    江沅擦了擦眼淚,從床榻起來,一邊走一邊打手語說:「我難受!他怎麽可以為了我做這樣的事!我這輩子,又該怎麽去還他呢?」


    她輕閉著眼睛,其實,不是這樣子的,不僅僅如此,不知如何去還,而是,一想起那天和道士那段對話,道士問他,「你是童男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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