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嬤嬤領著下人服侍她更衣,洗漱種種,其動作各種仔細謹慎小心,之後,又魚貫手捧出一套套衣裙、各式髮飾釵環,還有什麽胭脂水粉畫眉之墨,全都是精美無比的貢緞料子、吳綾蜀錦所剪裁而成,東西,全都市江沅甚少見過的。


    月桐和劉媽媽各拿出幾樣挑選看,「呀,姑娘,這樣好的料子,怕是宮裏的貴妃公主們才夠穿的吧?」


    月桐也歡喜地說,「姑娘,這些胭脂水粉,好像也是宮裏那些娘娘公主們才夠有的——」


    月桐又把其中一個抹身子的玉容膏揭了盒蓋兒,拿於鼻端嗅嗅聞聞,「對!奴婢記得!那次,咱們府上的二姑娘想要這種東西,太太老爺也是托人了又托人,走了一層又一層關係才弄到手,據說,這東西一抹身,肌膚會養得比水還樣滋潤靈透……」


    之後,又去看其他的,什麽髮飾釵環項鍊戒指,也都是她們身為江府這種窮門酸戶,難得見過的。


    江沅突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她以前在江家過得自是捉襟見肘,江府內囊空空,自然沒多少銀子為個不受寵的啞女兒搞這些奢華派頭,即便是稍微好的,都是先滿足妹妹江泓再說,她一直是犄角旮旯裏最不惹人注目的殘疾小姐,所穿所用所戴,都是妹妹江泓挑選剩下才輪得到她。


    江沅忐忑,是因為她嫁給男人當然有圖,不過卻不是真正要圖這些東西。


    人生最忌滿,滿了就意味著虧,向來過得窮酸落魄的江家大姑娘,一下子這麽風光體麵起來,她莫名感到心虛惶恐。


    那管事嬤嬤是個精明人,估計看出了她和月桐劉媽媽等驚訝,笑道:「咱們相爺說了,您是他的夫人,您一走出去,就代表著他的體麵尊位,所穿戴用的東西,自然是要挑選最最好的,別說是宮裏的娘娘公主能用,就是她們不能用的,夫人您也該活著想盡辦法受用!」


    「他還讓奴婢轉告您一句,這些東西啊,像什麽衣服啊首飾的,戴不完穿不完就扔掉,隻一樣,別提他節省!他也不需要您節省!」


    「這,還隻是個開頭呢!」


    江沅心一跳。


    她眼眸迷濛,忽又想起昨夜裏傅楚握著她的手在胸口:「我也怕冷……」


    「小時候,兄弟姊妹太多了,沒有衣服穿……」


    她恍恍惚惚對那管事嬤嬤點個頭,「我懂了,明白了!」


    ***


    江沅壓根不懂什麽是男女情愛,她是讀四書五經、甚至《列女傳》長大的。


    對愛情的最初想像與理解,或許就那八個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是一個老實、又太過安分規矩的女子。她保守,矜持,心思古板教條,過於看重名譽。


    之前,和陸鍾毓訂下娃娃親,哪知四歲突然意外發了場高熱,把嗓子燒啞了,而陸鍾毓那時也才八歲,惶恐害怕地聽說他以後將娶的新娘是個啞巴,便趕緊跑來說不幹,並要親自看看這個令他滿肚子窩火憋屈的啞巴未婚妻。那時,陸家老太爺還在,祖母身體健康硬朗還能護著她。陸鍾毓氣呼呼跑過來本想給她點顏色瞧的——要娶一個啞巴當媳婦,他可不幹。


    然而,當隻有八歲的小男孩兒,看著一個長得雪膚花貌的小女娃,就那麽可憐淒楚躺在床,有口說不出話,眼睛裏全是淚,那麽安靜,那麽楚楚可憐。


    陸鍾毓心一下軟了,如同山野溪水化凍。


    他為了逗她笑,不停給她扮鬼臉說笑話,還在外麵砍了一根竹子給她當馬騎。


    那是江沅對愛情的最初想像與理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沒有轟轟烈烈,兩個人常常一塊兒下棋看書,聊天、聊地、聊人生。


    江沅想像的,以後與丈夫陸鍾毓的婚姻生活,也是那崇高的八個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現在,江沅對人世間的男女情愛沒有任何想像力了,它們是那麽脆弱不堪一擊。


    現在,她隻消好好當這個男人的妻子,老老實實,安守本分,甚至於,她都不敢去想和傅楚生孩子的事。


    她是一個從小缺乏父愛母愛的女孩子,下一代若是不能保證無缺的父愛與母愛,孩子就不應該被生出來。


    傅楚也許以後會娶幾個小妾,也許在外麵也有女人,說不定現在就有也未可知。


    不過,她不管這些的,她現在所求的,也是那安穩兩字。


    ***


    「我想,去給公公婆婆敬個茶!」


    傅楚是沒有父母親的,他們早就亡故。然而,江沅覺得處於禮數、這個兒媳的本分,即便是靈位,也應該去拜一拜。


    傅楚微有些吃驚。兩人正用早膳,晨間的太陽從雕花窗穿進來,柔和打在他們兩人身上。


    傅楚慢條斯理捧著一碗米粥喝,盯著她,嘴角似笑非笑。


    他這天早上真好看,江沅看過他穿正式官服,看過他穿厚重喜服,卻從未看過姿態慵懶地隨便一件家常袍,頭髮上鬆鬆挽一根白玉簪,眉目間有種別樣風流勾人魂魄姿態。


    她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趕緊扭過臉慌亂躲避。


    「你要去也可以,先把早膳用了。」


    江沅點點頭。


    傅楚的父母牌位設在相府一大祠堂。


    月桐給她鋪好蒲團,她撩裙跪在蒲團上,撚香上香,給亡故公公婆婆一叩首,再叩首。


    傅楚負手站於她身後,瞳仁複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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