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昏昏沉沉的半眯著眼睛,感覺到有水滴在身上染濕了衣服,他睜開眼睛,伸出手。


    一朵雪花落在手心,瞬間融化成水。


    沈默四處看,啞著聲音,“下雪了……”


    下雪意味著冬天就要來了,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被丟棄的那一天就是大雪天,眨眼間,一年都過去了。


    最難熬的冬天來了。


    沈默垂了垂睫羽,肚子裏的咕嚕聲此起彼伏。


    應寒舜背著他並沒有說話,徑自背著他走到了一處平房前,裏麵漆黑一片。


    他將沈默放下來,“在這裏等我。”


    話落,他便推開門走了進去,他的動作很小而且很快,沈默站在屋簷下看著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在地上,不多時便看到應寒舜出來。


    他的手裏還有兩個饅頭。


    他冷冷的丟到他懷裏,“冷的,要吃就吃吧。”


    沈默抱住了兩個饅頭,的確是冷的,而且還有點硬,看起來就知道不好吃。


    可……


    對於當時已經餓壞了的沈默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東西了,在外流浪的那一年裏,他吃過剩飯剩菜,甚至在菜市場的地上找吃的,所以這兩個饅頭對於他來說,已經很好了。


    “好、好吃。”沈默咬了一口,嚼吧嚼吧。


    應寒舜墨眸淡淡的瞥了一眼,抬步往外走。


    沈默吃了兩口,力氣逐漸的灌入四肢,也不需要他背了。


    不一會兒,沈默便將一個饅頭吃完了。


    他拿著饅頭正打算吃第二個,抬眸看見應寒舜越走越遠的背影,他抿了抿唇。


    應寒舜走了大概五分鍾,沈默才喘著氣追上來,應寒舜比他大上幾歲,身高也高出不少,沈默追的格外辛苦。


    “給。”沈默拉住他,將手裏的饅頭遞給他。


    他盡可能的擋住雪花不讓那些雪滴在饅頭上弄髒了。


    可盡管這樣,饅頭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雪花。


    沈默擦拭掉,“給,我們一人一個。”


    應寒舜垂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沈默看他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又擦了一遍饅頭的表麵,“對、對不起,我弄髒了,我……”


    話音還沒有落下來,應寒舜伸手將饅頭拿在了手上,掰成兩半,丟了一半給沈默。


    沈默眨了眨眼睛,眼眶一下就紅了。


    “謝——”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一束光亮照過來,沈默的嘴被應寒舜捂住,兩人快速的躲到一處斷牆後。


    那束光亮在他們的不遠處晃了幾次,沒有發現什麽後便消失了。


    應寒舜這才鬆開了他。


    沈默驚恐害怕的瞳仁顫抖,“我……我饅頭掉了。”


    他擠了半天,就擠出了這句話。


    應寒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


    沈默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掉在雪地上的饅頭,點了點頭,亦步亦趨跟在應寒舜的身後離開。


    沈默來到集中營的第一晚,就這樣驚心動魄的結束了。


    因為應寒舜幫了自己,所以沈默之後的日子總愛跟著應寒舜。


    應寒舜始終冷著臉,卻從來沒有抗拒過沈默這個小跟屁蟲。


    沒當集中營訓練檢測時,應寒舜也會幫沈默補一下缺點,甚至給他分析對方的弱點。


    沈默也是那個時候徹底的明白,集中營裏……沒有夥伴,隻有敵人。


    那些同齡的孩子,手上沾了血,他們不會把你當朋友,而是把你當獵物,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有活命的資格。


    沈默磕磕絆絆的在應寒舜的幫助下,如噩夢般的度過了三年。


    沈默也從當初那個在小黑屋裏被嚇得尿褲子,大哭,四肢發軟的小孩子,成為了……同齡階段中冷血的存在。


    他被那些所謂的“教官”看作為是繼應寒舜之後的另一個優秀的殺人機器。


    沈默還在經曆可怕的訓練,而應寒舜則已經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殺人機器。


    應寒舜時常會出去幾天,之後渾身是傷的回來。


    又一次,應寒舜回來。


    他這一次的傷比以往更加嚴重,倒在了集中營的門口,胸口正往外滲血。


    沈默早就習慣了每天在集中營門口等應寒舜回來,卻沒想到等回來的竟是幾乎要沒命的應寒舜。


    他嚇得臉色煞白,一把將他背起來朝著裏麵走。


    很快,集中營的“教官”們就來了。


    他們帶來了穿著白大褂的人,可他們……都對“教官”們搖頭,應寒舜的傷太重了,已經是無可救藥。


    “教官”們再三確認後,決定放棄應寒舜。


    沈默見狀,跪在那些惡魔的麵前,求他們一定要救救應寒舜,可他們卻一腳踹開了他。


    沈默守在應寒舜的床邊,眼淚落了下來。


    三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夥伴亦或者敵人,他隻知道血是熱的,腥的,卻再也沒有掉過眼淚。


    此刻,他才知道,原來眼淚是鹹的。


    也是熱的。


    “寒哥……你撐住,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我一定……”


    “哭什麽。”應寒舜啞著聲音,醒過來。


    沈默愣住了,“寒哥,你……醒了。”


    他胸口的子彈並沒有取出來,說每一個字,胸口都在疼,撕心裂肺的疼。


    應寒舜蒼白的臉如牆似的,“扶我起來。”


    “寒哥,你身上的傷,你不能亂動。”


    “扶我起來。”應寒舜執意道。


    “我……好。”沈默猶豫了一下,攙扶著應寒舜。


    因為起身的動作牽扯到傷口,應寒舜一口血吐出來,他站著靠在牆上,“去醫務室。”


    “寒哥,你現在……”


    “走。”


    應寒舜一個深呼吸,手撐住牆壁,朝外走,沈默見他執意要走,攔不住便隻好扶著一步一步的走向醫務室。


    因為“教官”們剛剛離開,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也不在,醫務室裏空蕩蕩的。


    沈默推開醫務室的門,應寒舜便扯開他的手,靠在牆上。


    他們來的路上……滴了一地的血。


    “找酒精、鑷子、繃帶、止血粉。”應寒舜命令道。


    沈默瞳仁毋地瞪大,“寒哥,你要做什麽!你要給自己取子彈嗎?不可以!那些人都說了子彈距離你的心髒就差一點點,隨便一動,你都會……”


    子彈不取,應寒舜還能活幾天,直到血流而亡。


    子彈取出,當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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