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 、 、 、 、 、 、


    在案前拆開幾封書信,微鎖的眉心下略有幾分凝重的神情,與他周身未退的殺伐之氣相映,使得一室肅然。


    斯惟雲躬身道;“王爺。”


    夜天湛聞聲抬頭,清銳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落,直接問道:“你為何會來琅州?宮中出了什麽事?”


    斯惟雲將皇後所托的書信奉上,說了四個字;“中宮密旨。”


    夜天湛拆信展閱,目光在那熟悉的字跡之間快速掠過,手腕一翻,便自案前站了起來,負手踱步。


    兩封截然不同的書信,一是措辭哀婉,依依相求,隻看得令人憐惜之情百轉心間;一是峰豪利落,落紙沉穩,一鉤一劃似極了他皇兄的筆跡。都是要他速回帝都,卻是不同的人送來,截然不同的目的。


    一筆之下,兩番天地,孰真孰假?即便後者是真,又真到何處?倘若鳳家從中設下了陷阱,倘若皇上依舊不放心他,此去帝都便是以性命相賭。他能相信誰?


    斯惟雲在旁注視著湛王臉上每一絲表情,隻見他霍然扭頭,問道:“皇上現在究竟如何?”


    斯惟雲緩緩道;“臣離開天都時,皇上病勢危急,尚在昏迷之中。”


    一抹精銳的光澤自夜天湛眼底閃過,湛湛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測。滿室明光之下,他挺拔身形如一柄出鞘之劍,背在身後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幾乎迫出指間蒼白的顏色暗青色的血脈分明,使得那雙手透出一種狠穩的力量,似乎要將什麽捏碎在其間。


    斯惟雲一言不發地看著湛王。在此一刻,眼前這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他可以引兵護駕,也可以作壁上觀,甚至可以借東海之勝勢擁兵自立,天下又有幾人擋得住他的鋒芒?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間,包括他斯惟雲的生死。


    在來琅州之前,這一趟的凶險斯惟雲也早已盡知。誰也不敢斷言湛王的反應,皇後這一步險棋,究竟有幾分把握?


    千般念頭飛掠,眼前卻隻不過一瞬時間。夜天湛回頭之時正對上斯惟雲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動。來人是斯惟雲,舉朝上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人比他更加剛正不阿,甚至有時連皇上都拿他無可奈何。無論是皇上還是鳳家,若另有圖謀,都不可能讓這樣一個嚴謹耿直的人前來。然而她派來了斯惟雲。


    沉默對視中,斯惟雲忽見湛王唇角勾起了一絲銳利的笑容。


    目若星,鬢若裁,一笑似清風。


    武台殿中,平時用作皇上練功之處的西偏殿,透雕殿門緊閉,擋住了殿外的光與暖,裏麵不斷傳來刀劍的聲音。


    晏奚不敢進殿去,在門外焦急萬分,苦苦求道:“皇上……皇上您歇一會兒吧。”


    殿中毫無回應,晏奚束手無策,急得團團轉,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晏奚,你先下去,這裏有我。”


    晏奚回頭,不知什麽時候皇後站在了身後,目光似乎靜靜透過烏木之上的細致的鏤空雕紋看向殿中,黛眉微攏,描摹出清淺憂傷的痕跡。


    “娘娘。”


    “去吧。”卿塵輕輕一揮手,晏奚便隻得低頭退了下去。卿塵緩步邁上最後一層殿階,並沒有像晏奚那樣請求夜天淩,隻是站在門前輕聲說了一句:“四哥,我在外麵等你。”


    說罷她靠著高大的殿門慢慢坐下來,殿中的聲音依稀有一刻停頓,然後便繼續了下去。卿塵以手抱膝,抬頭望向麵前清透的天空,淡金色的陽光灑下,落在她的衣角發梢。四周連風聲都安寂,唯有大殿中斷續的劍嘯聲一次次傳來,每一下都像劃過心頭,讓她感覺難言的痛楚。


    就這麽幾天的時間,身子根本沒有恢複元氣,換作常人怕是連清醒也難,他居然硬撐著自己站起來,重新將劍拿在了手中。他是怎麽做到的?那幾乎被摧毀的身子中到底蘊藏了什麽樣的力量?聽著聲聲長劍落地,卿塵幾次想站起來去阻止他,卻又一直忍著。她知道他的驕傲,在狼狽的時候不願任何人看到,甚至是她也一樣。同情與憐憫,他並不需要。從來就是這一身傲氣,不肯服輸,不肯低頭,永遠要比別人強,流血流汗都無所謂。


    日漸西斜,在殿前投下廊柱深長的影子。當卿塵覺得快要熬不住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她聞聲回頭,夜天淩撐著殿門站在那裏,手中仍握著一柄流光刺目的長劍。


    “四哥!”卿塵急忙上前,觸手處他那身天青長衫像被水浸過,裏外濕透。他扶著她的手微微喘息,唇角卻勾出孤傲的笑,如那劍鋒,無比堅冷。


    卿塵扶他坐在階前坐下,他手中的劍一鬆,便仰麵躺倒在大殿平整的青石地上,微合雙目,久久不說一句話,胸口起伏不定,汗水一滴滴落下,很快在光潔的地麵上洇出一片深暗的顏色。卿塵牽著他的手,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顫,卻猛一用力便握住了她。卿塵柔聲道:“四哥,你這樣子著急會傷到經脈的,欲速則不達,要慢慢來才行。”一邊說,一邊輕輕壓上他手臂的穴位,替他鬆弛因過度緊張而僵硬的肌肉。


    夜天淩手底鬆了鬆,這時緩過勁兒來,轉頭看向她,淡聲說道:“我若連劍都拿不穩,又如何保護你?”


    一句話,卿塵滿心心疼與擔憂都漾上眼底,喉間似有什麽滯在那裏,一時不能言語。她忙將頭側過,隻覺他手心裏傳來沉穩的溫度,如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平靜,溫暖。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在風雨之中,在生死之間,誰也不曾鬆開誰的手,似乎可以一直這樣,到地老天荒,到海枯石爛,任滄海變成桑田,任千年化作雲煙。


    “我隻要你好好的,那我便什麽都不怕。”卿塵極低地說了一句,夜天淩忽然長歎一聲,慢慢將她的手覆在臉上,冰冷的唇劃過她柔軟的掌心,深深印上她的心底。


    卿塵坐在他身旁,安靜地聽著他的呼吸聲,溫柔含笑。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什麽事來,說道;“四哥,忘了告訴你,今天琅州傳來捷報,咱們到底贏了。”


    夜天淩對東海捷報似早有預料,並不十分意外,隻緩緩一笑:“七弟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卿塵微笑道:“再有兩天,他便到天都了。”


    夜天淩撐起身子,深深看向她,墨玉般的眸心劃過淡淡光芒:“清兒,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獨自去麵對那般風浪。”


    千古江山萬古情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帝曜七年春,東海大捷。五月甲辰,湛王凱還,後設宴太極殿……


    巍巍太極殿,嵯峨入雲霄。


    夜色無盡,萬盞次第輝煌的燈火勾勒出大正宮殿宇起伏雄偉的輪廓,瓊階禦道流光似水,天邊滿月如金。


    高高在上的帝宮天闕,在萬丈光影交錯中俯瞰人世蒼生,千百年歲月,巋然不動。每一次盛世輝煌,每一次亂世風雨,都在龍階玉璧上刻下無聲的痕跡,鑄就這座宮殿的壯麗與繁華。


    大殿之中,百官雲集,一場盛大的華宴即將舉行。


    今日正午,率軍平定東海的湛王奉旨歸京,三十萬大軍駐留琅州,僅有五百輕騎相隨。宮中降旨,當晚在太極殿設宴以慶湛王得勝而歸。


    鍾鼓欽欽,琴瑟和鳴,笙罄悠揚,韶樂泱泱。帝都六品以上官員皆從宴飲,如此空前規模的慶典盡顯天朝國力昌盛,但赴宴的群臣卻多數麵無喜色,行事默然。


    大殿之上龍椅莊嚴,鎏金奪目,卻並不見昊帝出席,空設在此。


    其下一階,左置鳳座鸞案,右置麒麟金案。一邊輕垂玉簾,天後盛妝華服端坐其後,一邊竟赫然是太師鳳衍,就連湛王的席位也在其下。


    再往下數階,乃是公侯親貴及三品以上重臣之席,此時放眼看去,十有**盡是鳳氏親黨,人人麵露得意之色,趾高氣揚。


    鳳衍身著紫錦蟒袍,峨冠金瓔,白眉長髯,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眯半合掃視四周。目光落在四麵層層深進的華帷龍柱之後,唇角帶出得意的冷笑。如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今晚之後,天朝便是鳳家的天下。想至此處,鳳衍驕狂之態盡現於麵,再也不加掩飾。


    百官俯身恭迎天後入座,雅樂畢,殿前內侍宣禮聲中,一眾臣子卻尷尬立於殿中,人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本是三跪九叩朝見天子的大禮,此時昊帝抱病,由天後代為授禮便也罷了,鳳衍卻與皇後一樣並坐殿上,這已拜下去,是拜天子,拜皇族,還是拜他鳳家?


    非但如此,那麒麟案前置的是鎏金盤,紫玉盞,這已是逾製的器物,鳳衍此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朝眾臣誌氣雖短,風骨猶存,多數立在那裏不肯行禮。殿中侍禦史韓渤當即越眾而出,昂首奏道:“臣啟稟娘娘,自古以來君臣上下非禮不定,我朝為國以禮,禮廢則國危。今日殿堂之上尊卑混淆,儀製相悖,實與禮法不符。還望娘娘明辨。”


    玉簾之後,天後麵色淡冷,垂袖靜坐,聞言緩緩說道:“禮製為尊,固不可廢,則如你所言,我是不是也不該坐在這裏了?”


    韓渤頓了頓,俯階叩首,再道:“臣職責所在,還望娘娘贖罪。”


    麵對這素來以剛正不阿直言著稱的侍禦史,卿塵微微蹙了下眉頭,但還未等說話,便聽鳳衍冷哼一聲:“無知臣子,在此一派胡言,娘娘何必與他多費口舌?逐出殿去便是,來人。”他當著天後和眾臣傳召侍衛,一指韓渤:“將他帶出去。”


    卿塵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銳,但看到近旁另外空著的那張麒麟金案,卻生生壓下了怒氣。鳳衍的專橫與放肆,令眾臣人人驚詫憤怒。殿下韓渤掙開上前推押的侍衛,突然對著禦座頓首痛呼:“皇上,奸臣當道,國將不國,臣今日寧肯一死以報聖恩,也絕不能壞了我朝君臣綱紀。”他重重叩頭,抬起頭來,滿麵已是鮮血。殿中大臣,尤其是那些禦史們被激起心中血性,立刻便有數人上前跪諫。


    鳳衍麵色一沉,方要發作,卿塵搭在鳳座之旁的手霍然一緊,喝道:“禦前喧嘩,都成何體統?”


    殿中原本有些混亂的局麵靜了一靜,這時忽聽外麵長長一聲通報:“湛王殿下到。”


    內侍高亮悠長的聲音傳來,如浪破水,瞬間衝破眼前僵局。眾臣皆盡回身,便見湛王一身雲龍常服,緩帶青衫,纖塵不染,踏玉階,登天闕,攜月色清輝翩然而來,笑若熏風,步若閑庭,明湛俊眸驚鴻一瞥帶過殿前,絕然風神連鳳衍都看得一呆。


    國宴慶典他竟姍姍來遲,鳳衍暗中冷哼,單憑此點便可治他君前失儀。殿中群臣有驚有喜有憂,不少人亦為湛王捏了把冷汗。


    待湛王入殿,禦前內侍按照禮儀,再次高聲宣道:“跪——叩——”


    湛王卻毫無行禮之意,負手立於階前,目光掃過韓渤等大臣,往殿上看去,灼灼眸光正對上鳳衍驕橫的嚴眼神眼梢一挑,竟似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鳳衍亦不起身,沉聲說道:“敢向王爺為何怠慢聖旨,故意來遲?入殿不拜,又是何意?”


    湛王麵色淡淡,冷笑一聲,傲然道:“本王上拜天地君父,下可拜君子豪傑,此時這太極殿中無君無父,宵小之徒妄居高位,鳳相想讓本王參拜和何人?”說著廣袖一甩,徑直往席前走去。


    鳳衍心火漸盛。他此時有恃無恐。竟不把湛王放在眼中,當庭嗬斥道:“大膽,天後在此,你竟視若無睹,意欲何為?”


    湛王聞言一笑,悠然轉身,目光在玉簾之前一停,便對天後拱手長揖:“臣,參見娘娘。”這一拜卻是家禮。


    “王爺辛苦。”玉簾之後淡淡飄出一句話,如珠玉輕擊,泠泠傳入眾人耳中。


    <a href="http:///"></a>


    鳳衍忽然直覺有些異樣,扭頭往鸞座看去。水晶光影灑下片片晶瑩,輕微一晃,似冰絲細刃,若秋水劍痕。天後一雙修長冷媚的鳳眸穿過玉光剔透迎麵看來,複往湛王那邊一轉。電光火石之間,兩道目光交於刹那。


    湛王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淡笑,他這時步上金階,沉聲說道:“殿中侍禦史何在?”


    韓渤和另外兩名侍禦史聞言,上前一步:“臣在。”


    湛王問道:“臣子殿中逾製,該當何罪?”


    韓渤抬頭往鳳衍看去,憤然道:“臣子失禮逾製,乃是僭越之罪,為大不敬,輕可削職為民,重可誅罪。”


    湛王點頭,一轉身,聲音冷淡:“鳳相可聽清楚了?”


    鳳衍目視湛王,眼中精光暴現,四周依稀仍聞鍾磬清和,笙樂飄飄,殿前卻已是劍拔弩張。眾臣提心吊膽肅聲而立時,忽見鳳衍拂案而起,手中盤漓玉盞“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玲瓏[下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四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四夜並收藏醉玲瓏[下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