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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起來。


    碧瑤帶著幾個侍女將鸞榻周圍的紫煙綃金帳一一放下,竹節鳳頂爐裏燃起擷雲香,嫋嫋淡淡,四處透著寧靜。隔著珠簾輕晃,隻見卿塵自顧低頭微笑,燈影明淡,她笑裏漾著蜜樣的清甜,溫柔透骨,隻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不由得便也跟著她笑起來。轉眼想想心裏又發虛,上前跪坐在榻旁,“娘娘,這若讓白夫人知道,又少不了一通說法。”


    卿塵眼波輕轉,又是一笑。白夫人現在受封代國夫人,外麵雖賜了府宅,但特許入住宮城,以便協助皇後管理後宮。


    上次發生濟王自皇宗司逃脫之事,皇宮兩城更換了大批宮人,皇宗司、掖庭司、內侍省等要處也先後調換人選。淩王府總管太監吳未擢升內侍省監,代替了原來的孫仕,而內廷則以白夫人為最高女官,分別隨侍帝後,執掌兩宮內政。


    卿塵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對碧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準告訴白夫人。”


    碧瑤擰著眉道:“哪裏還用我去說,明天啊,等著聽嘮叨吧。”


    卿塵道:“那明天咱們想法子躲了白夫人。”她和碧瑤相識這些年,也曾患難扶持,情意不比平常侍女,碧瑤對她也少些拘束,歎氣道:“宮裏備了一桌子的禦膳等著,偏自己去弄麵吃,難道還做出別樣滋味來了?”


    卿塵斜倚著鳳榻,想著那熱騰騰的香氣,還有夜天淩手忙腳亂的樣子,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美味佳肴還真是沒有比這滋味更好的。”


    碧瑤按她指的將案上幾卷書取過來,“那若是不留神燙著了怎麽辦?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卿塵撐住額角:“哪裏就有那麽嬌貴?真不得了,你快要和白夫人一樣嘮叨了。”


    碧瑤道:“好好,我不說了,都留著讓白夫人說去。”


    卿塵隨手翻開書卷,笑而不語。碧瑤知道她臨睡前習慣靜著看會兒書,便不再擾她,將琉璃燈中的光焰挑亮幾分,正準備退下,便聽外麵白夫人求見。


    碧瑤和卿塵都覺得意外,尚膳司這點兒事怎至於讓白夫人這麽晚過來?但白夫人進來後根本無暇提尚膳司,匆匆說道:“娘娘,清泉宮殷皇後薨了!”


    卿塵手一散,握著的書卷就落在了身前:“什麽?”


    白夫人道:“清泉宮來人報說,亥時三刻,皇上鴆酒賜死了殷娘娘。”


    卿塵被這消息驚住,自鳳榻上起身。碧瑤忙上前來扶,卻見她立在那裏凝神想了會兒,忽然鳳眸一眯:“白夫人,馬上封鎖清泉宮,拘禁所有宮人,逐個嚴審盤查,這絕不可能是皇上的旨意。”


    白夫人立刻去辦,碧瑤侍奉卿塵略做梳妝,亦起駕清泉宮。


    殷皇後身在宮中乃是湛王最大的顧忌,在這個節骨眼上,賜死她除了引發與湛王及仕族閥門間的矛盾外毫無益處。何況即便真要賜死,放著太皇太後的遺詔不用,特地去下一道聖旨,這分明就是要激怒湛王。不必去問,卿塵也知道夜天淩不會做這樣不明智的決定。


    當務之急是查清事情真像,那矯詔傳旨的內侍雖已自盡身亡,但掌儀女官很快審出幾個可疑的宮女。殷皇後平日貼身的之人都不得自由,反倒是不招人眼目的宮女身上出了問題,卿塵緩步自那幾個宮女麵前走過,目光一掃,便注意到有個宮女很快垂下了眼簾,手指握著裙襟,微微發抖。


    她在那宮女麵前站住,那宮女猛地見一雙飛鳳綴珠繡鞋停在眼前,竟駭得後退了一步。卿塵抬頭示意:“帶她進來。”說罷轉身入殿。


    掌儀女官將這名宮女隨後帶來,卿塵落座殿中,那宮女站在麵前,惶惶不安。


    卿塵將銀絲披帛輕輕一拂,問道:“你叫采兒?”


    采兒答道:“回娘娘,是。”


    卿塵再問:“昨夜有人見你在偏苑燒毀什麽東西,可有此事?”


    采兒顫聲道:“娘娘,奴婢昨晚一直在自己房中,從來沒有出去燒什麽東西,定是他們看錯了,奴婢冤枉!”


    卿塵淡淡道:“你不必害怕,我問你三個問題,你隻要據實回答,我不會為難你。”


    采兒壯著膽子道:“娘娘問話,奴婢怎敢有所欺瞞?但是奴婢即便說實話,隻怕娘娘不信。”


    卿塵唇角淺笑微冷:“是真話假話,我自然分辨得出,你隻要回答便是。若不肯說實話也沒關係,自有掖庭司掌刑宮正幫我去問,你可聽明白了?”


    聽到掖庭司的字樣,采兒身子微微一顫,應道:“是。”


    卿塵看住她,和顏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采兒不想這問題竟是這個,答道:“奴婢今年十九歲。”


    “嗯,”卿塵頷首道,“進宮幾年了?”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采兒急忙再答:“奴婢十歲進宮,已經九年了。”


    誰知話音方落,便聽卿塵緊接著發問:“你在苑中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


    采兒張嘴便道:“是……啊……奴婢沒有燒東西。”


    卿塵鳳目一凜,清聲叱道:“來人,帶去掖庭司!”


    兩名掌儀女官上前,采兒驚叫一聲,掙紮道:“娘娘!娘娘!奴婢說的是實話,奴婢冤枉!”


    卿塵冷冷道:“我若冤枉了你,你今日將在掖庭司受的苦刑,日後便百倍報應在我身上。我再問你一次,你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實話說來。”


    采兒撲跪在地上,渾身打戰:“娘娘開恩,奴婢不敢再欺瞞娘娘,請娘娘開恩。”


    卿塵製止了兩個女官,垂眸靜靜看著采兒,不發一言。采兒隻覺得落在身前的目光冷冽逼人,不知皇後要如何處置自己,隻是磕頭求饒。過了片刻,才聽到卿塵徐徐開口,“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說吧。”


    采兒拿手緊緊摳著地上的錦毯,說道:“那些東西是殷娘娘身邊的女官交給奴婢,讓奴婢帶出宮去給湛王的。清泉宮被封禁,奴婢出不去,又不敢把東西留在身邊,隻好趁夜燒了。”


    卿塵逼問道:“是什麽東西?”


    “是……是殷娘娘要湛王起兵謀反的遺書!”


    卿塵霍然震驚,站起來步下坐榻,抬手遣退身邊諸人,大殿中隻剩她和采兒。


    半個時辰後,掖庭司奉懿旨將殷皇後隨身四名女官帶走。待到天色放亮,白夫人獨自帶著三份供詞入內稟報:“娘娘,除了一名女官堅持不肯吐露實情,咬舌自盡外,其他三名女官都已如實招供,這是她們親筆寫下的供詞。”


    卿塵手持三份供詞,翻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冷,心中驚怒非常。


    看完之後,她輕闔雙目平靜心氣,將幾份口供收入袖中,淡聲吩咐:“告訴掖庭司,所有知情之人一個不留。”


    傷心一樹梅花影


    深秋幾場雨後,天氣漸寒。帝都中接連兩次大殯過後,上九坊中處處肅靜清冷,冬日似乎已然悄然降臨。


    衛宗平進了煙波送爽齋,殷監正、鞏思呈和戶部尚書齊商早已在這兒。室內正中放著隻金銅狻猊火盆,夜天湛正靠在書案前和齊商說話,見到他後略點點頭。寒喧過後,齊商繼續對夜天湛道:“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不光在戶部,工部、司農寺、少府寺的人都有,全是些熟知賬目、精於核算的人。”


    衛宗平已與殷監正低語幾句,知道是在說新近設立的正考司,從懷中取出一道敕令,遞上前去:“王爺,這是中書省剛剛出來的敕令,從今往後,中樞及各州郡一應錢糧奏銷事務,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數,核實後方可銷兌。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將明年的花銷列出預算,統一奏報正考司,正考司核對後將預算轉發戶部。自明年始,戶部據此預算奏銷各部花費,不得再行先銷後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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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話間夜天湛已大概看過那道敕令,轉手遞給殷監正,沒有立刻表態。殷監正看完後交給身邊兩人,說道:“這是衝著戶部來了。”


    齊商一邊看,一邊點頭:“如此一來,戶部是多了不少麻煩。”


    齊商說完這話,一直閉目沉思的夜天湛突然說了兩個字:“高明。”


    衛宗平問道:“王爺是指這道敕令?”


    夜天湛睜開眼睛,握手壓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方道:“不錯,這道敕令根本不是針對戶部,裏麵走得極深啊。”


    這時鞏思呈才看完了敕令,歎了口氣:“王爺已經看出來了,若隻是針對戶部,哪用得著這麽周詳的法子?”


    齊商道:“不是戶部?”


    夜天湛淡淡道:“收了奏銷之權,你戶部不過是少了那些部費,那些送不上部費的,難道不比你還著急?”


    殷監正神色一凜:“王爺是說,他接下來當真要動虧空了?”


    夜天湛微微冷笑,道:“他不止要動戶部的虧空,還是想從中樞到地方徹底清查。三十六州巡使他都已經摸了個清楚,若我所料不差,前些時候擢升入察院的那些監察禦史很快便會入駐各州,今年這個年,各州郡都別想安穩過了。”


    在座的三人都是一驚,衛宗平習慣性地捋著花白的胡須,說道:“這若真查起來,可是舉國牽連的大事,咱們總得有個對策。”


    夜天湛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沉:“不必,讓他查好了。”


    衛宗平微愣,待要問,隻見夜天湛目視前方,一雙微挑的丹鳳眼微微銳著抹清光,看上去竟叫人心中一寒,話到了嘴邊便又打住。


    自從殷皇後薨逝之後,湛王便稱病不朝,宮中派來的禦醫皆連麵都見不到便被打發回去,整整兩個月安靜得異乎尋常,幾乎讓他懷疑先前的那步棋已經成了廢棋。奪嫡對峙,衛家因湛王態度的突然轉變,在朝中頻頻失利,聲勢大不如從前,再這麽下去,可就越發艱難了。


    衛宗平抬了抬眼,殷監正已將他的疑問說了出來:“讓他查,戶部這裏有這麽一道把著,誰也再做不進手腳,必然要動到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根基,我們不保,誰還能保?


    鞏思呈亦道:“若是朝堂因此生亂,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白白放過了可惜。就算王爺不想保,此時也不能不保。”


    夜天湛明顯地眉心一緊,壓抑著已衝到唇邊的咳嗽,停了停,方說道:“不用保,往下知會一聲就行,若憑幾個新提調的禦史就能查出什麽,這些官也不叫官了。”


    殷監正道:“話雖如此,但稽查奏銷這一招實在是厲害,開了這個頭,往後定是越來越棘手。”


    夜天湛卻撇開此事,問道:“年賦有結果了嗎?”


    齊商道:“九道轉運使已經在回天都的路上,想必再過幾日陸續就到天都。”


    夜天湛道:“多少?”


    “九百三十萬。”


    夜天湛聽了這個數字,唇角冷冷一挑,“很好,讓各處該上折子的上吧,這個年既然不想過了,那大家就都別過了。明年的預算,想法子讓各部往高了報,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辦。”


    齊商答應著,忽然見衛宗平遞了個眼神過來,便又說道:“王爺,這九百三十萬裏麵,隻鶴州、江州和吳州三處就占了四百多萬。”


    “哦。”夜天湛應了一聲,衛宗平接著道,“這三州是新調任了巡使,我們插不上手。”


    夜天湛往他那處看過去,那眼光似不經意,卻盯得人透心。鶴州吳存,江州宋曾,這兩個先前被罷免的巡使都是衛府門生,他豈會不知,緩緩道:“罷掉幾個也好,免得官當得久了鬼迷心竅。後麵若再有這樣的事,誰也保不了他們,讓他們都好好想想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這番話說得頗重,幾人都不敢接口,唯有衛宗平幹咳了聲,道:“王爺說得是。”


    夜天湛語氣不急不徐:“我也不是專說誰,隻是凡事都有個度,由著他們亂來,早晚惹出大亂子,衛相別多心。”


    衛宗平道:“還是王爺想得遠啊,也是該給他們點兒警醒了。隻是孩子自己打,打輕打重都無妨,若放在人家手裏,就不好說了。”


    話一落,殷監正等都暗地裏稱是,不愧是和鳳衍鬥了一輩子的老臣,這話說在點子上,外軟裏硬,明明白白。屋裏沒人再接口,都等著夜天湛是什麽態度,誰知他隻一頷首,“知道了。”


    又是這三個字,近來不管說什麽事,最後都是這不輕不重的三個字。一句知道了,後麵接下來便隻有乾綱獨斷的堅決,倒叫他們這些臣子謀士形同虛設一般。隔著那似曾常有的笑,衛宗平隻覺湛王周身都籠著股漠然,這感覺往常也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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