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十月初,屋子裏就燃了爐火,那明爐裏依稀放了艾草之類的草藥,倒將苦兮兮的藥味中和了不少。


    胤禩端了藥親自喂給病床上的人,婦人連連咳嗽,眼周的烏青連起眼角周圍,無情的供訴著她不再年輕的事實。


    “咳咳……老八,別喂了,額娘不想吃藥。”


    她推開胤禩手中的藥碗,往引枕上靠了靠。


    胤禩放下碗在小案上,將那柔軟的引枕細心的往良妃背上再塞軟了些,口中說道:“額娘要放寬心,莫要多想其他,好好養身子才是要緊。”


    良妃笑的溫和,點了點頭。


    胤禩雙手端在膝上,又柔聲安慰道:“老九前日送來幾株好藥材,兒子給了太醫院那頭,都說是好東西,回頭就給額娘放藥裏頭。好好補補。”


    “九阿哥也有心了,替額娘謝謝她。”良妃伸出手,胤禩便接住,良妃握緊兒子的手,突的就紅了眼眶。


    倒叫胤禩一陣擔心,不由放軟了語速,道:“額娘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良妃抹了抹眼圈兒,抿著唇說道:“額娘就是惱自己不爭氣,早不病晚不病,偏在你皇阿瑪南巡出發時病了,倒連累你了。”


    胤禩沉沉的歎了口氣,麵色浮現一絲無奈。


    提亮了眸色,勸慰道:“額娘有恙,我為人子自當奉在床前,皇阿瑪不會怪罪的,額娘莫要多擔心。”


    其實良妃的病已不是一兩日了,纏綿病榻早是大半年的態勢了,隻是確實這次倒的又急又快,胤禩顧不得再隨康熙麵前去爭分掙表現,若良妃真有不測,才叫他心難安。


    聽了胤禩安慰的好話,良妃揪緊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不知想到了何處,又說道:“我知道你一直與老九老十交好,額娘也喜歡那倆位阿哥,都是好孩子,隻是,胤禩,你要多當心,你皇阿瑪不喜歡你們成群結隊的。”


    “兒子知道。有分寸的。”胤禩應了一聲。


    母子二人相似眉眼相對,一人讀懂了母親的擔憂,母親則是早就看懂了胤禩的運籌帷幄。


    她垂下眼眸,深深歎了口氣,道:“可惜額娘出身卑賤,不像宜妃受寵,也不像溫禧貴妃,雖去了卻給胤俄留了一個不好撼動的母族。”


    溫禧貴妃鈕鈷祿一族,其父老太師遏必隆,其姐更是康熙的孝恭仁皇後,兄弟幾個更是一等公爵,非常顯赫。


    想到這些,胤禩心有微亂,卻更多的是對良妃的心疼,握緊了額娘的手腕,假意生氣道:“額娘再說這些兒子便生氣了,弘旺咿咿呀呀的要見瑪嬤,我也不帶來給你看!”


    被胤禩突然的孩子氣逗笑了,良妃摸了摸臉頰,笑道:“好好好,是額娘說岔了,待日頭好些,你將弘旺抱來我看看。”


    “恩,聽額娘的。”


    “胤禩啊,你還是得想法子,你子嗣單薄很了,你皇阿瑪也不喜歡,你不是與十四阿哥交好嗎?你瞧人家小你好幾歲,兒子女兒好幾個呢。”良妃說著說著又要將問題症結往自己身上轉,撲著淚埋怨自己這個做婆婆的身世不好,才讓兒媳婦踩在了兒子臉上去。


    就連貼身嬤嬤都看不下去了,悄聲勸道:“娘娘,八爺放下手頭許多事來看您一趟,您就不能好好說會兒話,母子二人多親熱親近。”


    良妃有些愧疚的望了眼胤禩,胤禩心裏又疼又酸,偏麵上還是端著和顏悅色,勸道:“額娘好好休息,兒子回趟府去。”


    說完他起了身給良妃行了個禮,末了,又湊近了床榻,靠近良妃,紅著眼圈說道:“額娘出身無比高貴,兒子知道的,您莫多想多思,兒子定會好好爭氣,叫額娘放心的。”


    分明是平鋪直敘一席話,良妃卻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叫人心驚。


    她心頭歎了口氣。


    待回了八爺府,胤俄早等的跳腳了,一見到人便抱怨道:“八哥你可叫我好等,八嫂都怨我是來蹭飯吃的了!”


    胤禩好脾氣的笑笑,取下官帽與朝珠遞給一旁的下人,又揮手將人使退,才對胤俄說道:“我額娘這幾日不大好,總要說些有的沒的,我便多陪了一會兒。”


    胤俄將人直接往裏間拉,一邊說道:“還記得不記得上次我與你說過,有一高人術士,能知過去未來,隻需相一麵!”


    胤禩手一抖,慌將人甩開了,像是胤俄手上握著火種。


    “你把人弄來了?”胤禩壓低了聲音。


    胤俄不以為意的笑了聲兒,湊近了胤禩耳畔,悄聲道:“八哥放心,我給他喬裝成了下人奴才,並無人知曉。”


    這裏是八爺府的書房院落,胤俄卻像是比胤禩還熟悉,帶著胤禩進了座榻間,指了指那靠在案上的人。


    “八哥你看!就是他。”


    胤禩雙手負於身後,站直了身子,眼眸深邃,目光利如刀鋒徐徐割向那人。


    隻見那人穿著下人衣衫,卻眉眼淡然,臉色有些蒼白,掛著一抹小胡須,一副世外高人的超脫相,他微微一笑,做了個道家禮儀,道:“見過八貝勒,十阿哥。”


    “你既知曉這位是十阿哥,如何還敢大言不慚的騙他?”胤禩眉鋒一擰,盯緊了眼前這術士。


    那術士搖搖頭,攆著胡須笑道:“非也非也,貧道從不打誑語,既敢與十阿哥講能相麵知天命,相麵看未來,便必然能。”


    胤禩扯起嘴角,眼光不屑,道:“荒謬之言。”


    “八貝勒若是不信,不如一試?若覺得貧道說的不好,將貧道腦袋割去便是。”術士仰頭笑了聲兒,再睜眼麵對胤禩時,眼裏堅定隻多不少。


    “爺乃堂堂貝勒爺,給你試?你是個什麽東西?”胤禩笑容越濃,言語也越是值得琢味兒。


    胤俄看看胤禩,又看看那術士,惱道:“張明德!你說話注意些!拿爺的八哥試手,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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