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九月初,康熙的塞外巡行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終止。他在高台上下令即刻返京,路回熱河行宮,稍做整息。


    阿哥們在下座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交流些許眼神,又很快錯開。


    胤禟侍奉君側,雖窺不得其中所有,倒隱隱約約知曉是有人挖了太子的老底,小至芝麻點大的事兒如今在老爺子眼裏都是條條症狀。


    參他太子不務正業,隻懂享樂;豢養伶人小官兒更是有滅天道。


    奏他太子貪汙受賄,與官員結黨營私;放任下屬橫行霸市,傷縱欺良。


    總之條條款款,可謂精彩紛呈!


    這日,路經布爾哈蘇台,已是深夜,胤俄的屋子裏還亮著微弱的燭光。胤禟手裏捏著信件細細一掃,看完之後又將那燈罩拿開,將信紙燃成了灰。


    胤俄也是一臉嚴肅,輕聲問道:“有人查到茉盈頭上了,九哥,怎麽辦?”


    原這信件是京城裏何圖傳來的,隻說最近有人常到百福瀾去,左看右看,卻是什麽也不買。再一個,茉盈所住的地方,以及胤禩的鄉養莊子上也有許多不尋常的地方,歸納一句,就是有人盯上茉盈了。


    茉盈的花圃生意與胤禟有合作,在百福瀾售賣,所以一圈兜下來,幾乎便可以確定。


    “嗬,有人眼饞我銀子賺多了。”胤禟冷哼一聲。擺擺手,無所謂道:“就算是一顆棄子,也得走完走後一步才算價值體現。”


    胤俄微微抿唇,自然懂得胤禟言下之意便是要放棄茉盈了。


    經過幾年籌謀運轉,胤禟已經用不上茉盈了。


    “回京之後你不是要去揚州嗎?到時候我休書一封,你拿去交給江褚卯,提醒他一聲,收斂一些,別是誰都將貨賣出去。”


    胤禟思索一番,對胤俄耳語道。


    胤俄點點頭,又問:“九哥,你說,後來的那些罪己詔,皇阿瑪會不會察覺是我們弄的?”


    那些罪己詔。是在康熙巡行途中,從京城中快馬加鞭呈上來的,書寫的主人大多是什紮海、淩普、寬吉多、之類的人物。


    全是太子爪牙,且全都得罪過胤禟。


    所以,胤俄的擔心,不無道理。


    不料,胤禟卻是自得一笑,取了小銀剪子鬆了鬆燭芯,又對其輕輕一吹,冷笑道:“怕什麽?皇阿瑪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計較的過來嗎?還是說你以為趁此落井下石的隻有我們?”


    胤俄眉頭一挑,舒展開來。


    再度在心頭默念了一遍如今在官場市場都廣為流傳的那句話:寧招踩狼虎豹,莫惹毒蛇老九。


    ‘叮’小銀剪子輕輕放置在桌上,燭光縈繞投映,在胤禟臉上打出一圈橘黃色的光影,襯的他整張臉更是俊美柔邪。


    他在燭光中微微一笑,溫和聲語:“這把椅子他坐的太久了,該歇歇了。”


    翌日,九月初四。


    天蒙亮,屋門便被緊急敲響,胤禟躺在床上眼猛的一睜,便聽門外人報道:“皇上有令,請諸位阿哥到集成殿。”


    胤禟掀開被子翻身下了床,火速整理好後,便出了房門,胤俄在他隔壁,兄弟二人幾乎是同時出門,互望一眼之後,便默契的往大殿走去。


    布爾哈蘇台地方別宮,各處都不是京城,甚至承德能比的,可老爺子顯然顧及不了那麽多了。


    胤禟與胤俄踏進集成殿,胤祉、胤祺、胤祐都立於一旁。不肖片刻,諸位隨行的王公大臣都進了殿內。


    康熙在梁九功攙扶下,緩緩坐定於寶座之上。


    那立在禦前卻身形狼狽,狀似孱弱的人不是胤礽又是誰?


    “兒臣參見皇阿瑪!”


    “臣參見皇上!”


    眾人行禮之後,康熙抬抬手,示意起身。他恍然抬頭,眸光卻顯了一片老態。


    康熙嘴唇一顫,虛虛喚了一聲:“保成。”


    保成是胤礽乳名,私底下,康熙總是這般稱他的。


    “兒臣在……”胤礽跪倒在地,語調顫抖。


    “皇阿瑪…對你不好嗎?”康熙血色有些慘白,嘴唇亦無顏色,他肩頭一顫,坐擁天下的九五之尊此刻也與一般人家的老父親無甚差別。


    胤礽猛的叩頭,垂淚道:“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還請皇阿瑪保重身子!否則兒子就是死了也沒法向皇額娘交代!”


    聞言,胤禟差點笑出聲來。他與身旁的胤俄悄悄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同樣的嘲弄。


    好你個保成哥哥,死到臨頭還不忘拉你那早死的額娘墊背!


    聽到他提及孝誠仁皇後,康熙氣怒,站起身來,直指胤礽,罵道:“你還有臉提你皇額娘!朕錯的最過!你皇額娘臨死前拉朕衣袖,直言不可立你為儲,是朕思她成狂!念她成癡!硬是立了你為太子!”


    平日裏,孝誠仁皇後就是胤礽的免死金牌,今日卻也不管用了。胤礽膽怯的望著康熙,囁嚅不出一聲字來。


    康熙已是劈頭蓋臉的痛罵而來!、


    “好個儲君殿下!好個大清太子!從小到大,朕寵你縱你,誌於要教出一個曠世明君!安天下,重賢臣,親兄弟,近能人,遠奸佞!可你……”


    康熙突然漲紅了臉,猛烈的咳嗽起來。


    “皇上息怒!”“皇阿瑪息怒!”眾人跪倒在地,山呼息怒。


    康熙一把推開端水上前的梁九功,卻接過他手中茶盞,直接砸到了胤礽頭上,怒罵不止。


    “可你偏與朕的教導反著來!專擅威權,肆惡虐眾,將大臣百姓隨意捶撻!窮奢極欲,衣食所用比朕還奢靡!卻仍不滿足!”


    底下眾人聞言,皆屏息斂色,這種時刻萬萬不能做出一絲表情來叫老爺子瞧見了,以免被安上一個幸災樂禍的罪名。


    胤禟在心裏偷笑,那方康熙又是言辭激烈,將胤礽的罪狀陳列了下去。


    “身為皇太子!你卻利用朕對你的信任!自取國庫錢財,擅自攔截蒙古等部入貢使者,搶奪進貢物品!對親兄弟無情無意,不聞不問!結黨營私,窺伺皇位!保成,你其罪堪堪!罪極當誅!”


    話語裏,無不痛心!


    聽到皇帝在誅太子,那還得了?眾人又是一跪三喊,嗚嗚咽咽的要陛下息怒,胤礽更是一片慘白,顫巍巍的都快跪不穩了。


    康熙頹然撐在案上,垂淚道:“朕一國君主,竟分辨不出自己兒子好壞,差點將天下交由這種狼心狗肺人之手,屆時若百姓塗炭,朕罪無顏見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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