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與周瀾泱一左一右的坐在高位上,何照打了個千兒,道:“給九阿哥請安,給周姑娘請安。”


    “何先生別多禮。”胤禟吩咐下人道:“給何先生看茶。”


    “多謝九爺。”何照落了座,沒一會兒,下人端來一碗熱茶,何照雙手接了過來,捧在手裏,對著主位上的兩人開門見山的說道:“周姑娘與奴才說的事兒,奴才仔細考慮過了,隻要周姑娘願意將奴才那些玩意兒全數收了,奴才也不敢漫天要價,姑娘照著規矩,該給多少俸銀,奴才便收多少。一定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幫著九爺和姑娘看店掙錢。”


    聞言,胤禟與周瀾泱對視一眼,而後,胤禟慢悠悠的說道:“收你的那些古董不是難事,阿瀾說你對古玩很有心得,便要你來做這掌櫃的,隻是爺另外還有一個要求。”


    “九爺請講。”何照恭敬的躬低了身子,姿態謙卑。


    周瀾泱下了座榻,走到了何照身邊的座位坐下,身姿一側,笑眯眯的說道:“對何先生來說不是難事,做賬會的吧?”


    “做賬?”何照一愣,瞳孔一閃,滿是不解的說道:“那不是賬房先生的活計嗎?怎麽?……”


    “這些東西既是從何先生手裏收的,以後你還是咱們店鋪的掌櫃的,這賬目一類自然是要交由你做的,若先生應了,這超市從籌備到營業,賬目全要過何先生手中的。”周瀾泱眼波流轉,泄出一抹小小的算計。


    那何照也不是個傻子,立即意識到這裏頭怕是有些名堂。


    他略略思索,遂問道:“那不知,姑娘可是有些旁的要求?”


    周瀾泱掩唇一笑,道:“昨日我與先生說我住九爺府,你便該知道了我的身份,既然您還是上門來了,那便說明,你是誠心要跟隨九爺的,是不是?”


    何照聞言,麵露一絲苦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訕訕道:“是是是,周姑娘是算準了,奴才守著那店鋪平日裏就掙點柴米油鹽,媳婦兒都說不到一個,要想有些作為,自然要擇良木而棲。”


    周瀾泱回頭,望了眼胤禟,胤禟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


    “既是如此,何先生便回去清點下你那些古玩,報個價出來。”周瀾泱起身,笑的是和顏悅色。


    “是,奴才省得了。”何照也起身,準備告辭。


    不過,他走了幾步,卻又退了回來,似乎有些躊躇。


    胤禟看出他有話要說,也不為難他,笑道:“何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回九爺。”何照躬著身子,這才說出了自己內心所想。“奴才有個哥哥,善於賬房活計,之前也在某位大人府上待過些時日,從未出過岔子,那位大人這調離京城了,不便帶著我哥走,所以奴才想,能不能請九爺也將我哥哥聘來,他做賬事比奴才精細許多。”


    周瀾泱聞言,不由的眼前一亮,喜道:“當真?可是真為公家管過帳?”


    “是真的,奴才不敢亂說,若二位主子同意,待奴才點好貨物後,便可叫上哥哥一道來。”


    胤禟點了點頭,同意了。“行,爺允了。”


    “多謝九爺,多謝周姑娘。”


    何照再度大拜,而後才起身退步,離開了這地兒。


    望著人走遠,周瀾泱背對著胤禟,心裏踏實了許多,道:“若他哥哥是個能幹可靠的,這次爺的問題可便迎刃而解了。”


    用三百多年後的話來說,便該是一句‘一個好老板需要配一個好會計’


    用晚膳時,胤禟問了一句周瀾泱知不知道竹華院內發現死耗子的事,周瀾泱搖搖頭,自顧自的吃著飯,對那揚州鮮筍是情有獨鍾。絲毫沒有被胤禟口中剮了皮的耗子,還有隻被剜了眼珠子那等慘狀所嚇唬到。


    銀耳燉了雪梨,伴著些紅棗冰糖熬了一盅甜羹。


    周瀾泱給胤禟舀了一碗,道:“下次我加一點橘皮在裏麵煮給爺試試,肯定比這味道好。”


    “你做的自然好。”胤禟笑笑,接過了碗。


    而一直在一旁布菜的明玉更是紋絲不動,一張小臉上半點表情也不見,動作機械的給他們布菜,添湯。


    胤禟看了她好幾眼,似有些不滿,對周瀾泱說道:“你這丫頭怎麽笑都不會笑?”


    “聽話能幹就行,爺管人表情作甚?凶神惡煞的也許是個小可愛,那笑臉盈盈的可能還滿肚子壞水呢。”周瀾泱吹了吹碗裏的湯,喝了一口後心滿意足的砸吧嘴。


    剛剛夾住一塊糖醋魚的筷子卻打了滑,胤禟拿著筷子有些無奈的望著周瀾泱,道:“這是什麽道理?”


    “事實。”周瀾泱大快朵頤的吃著糯米排骨,半點不想與他多說多話,平白耽誤了好酒好菜。


    胤禟搖搖頭,眼裏的柔情快要溢了出來,他湊近周瀾泱耳畔,輕聲道:“你老實告訴爺,竹華院那邊兒,是不是你幹的?”


    周瀾泱的咀嚼動作停住了,她偏過頭,高挺的鼻翼蹭到了胤禟,二人皆是被這意外逗的一笑,卻誰也沒有先離開。


    就著這個有些滑稽的姿勢動作,周瀾泱說道:“你都猜到了你還問什麽?”


    居然承認了。


    明玉垂下眼眸,看了眼二人,又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心裏隻留了一個念頭:九爺這真的是將周格格寵上了天啊!


    突然,額頭被重重一戳,周瀾泱吃了痛,摸了摸腦門,嚷道:“你老是戳我額頭,萬一戳的比你腦門兒還禿怎麽辦!”


    “噗”明玉沒忍住笑出聲來,又生生憋了回去,差點被一口氣嗆到。


    胤禟上手,掐住了周瀾泱的臉,故作凶狠道:“說什麽你,不要命了!”


    “錯了錯了,不敢了不敢了。”周瀾泱閉著眼,毫無骨氣的求了饒。


    胤禟鬆了她,凶道:“快吃飯!不然趕不上祈福燈會了!”


    周瀾泱似要把那碗飯戳出朵花,一邊嘀嘀咕咕道:“實話還不讓人說了?這種辮子頭就虧的你那張臉給你加分兒了。”


    “你說什麽?”胤禟皺眉斜睨著她。


    她卻聳聳肩,一臉無辜道:“我什麽都沒說啊……”


    對於辮子頭這個典故,周瀾泱還是有些知曉的,順治年間,嘉定十日,揚州三屠,漢人不願留辮,不遵多爾袞頒的剃發令,引來了陣陣血雨腥風。


    哪怕到了康熙年間,依然很忌諱有人再提到他們的辮子。這是禁忌,關於滿人曾屠戮漢人的禁忌。


    祈福燈會無非是乞巧節到了,善男信女們到了仙女廟祈求個好姻緣,年長些的就求仙女神恩庇佑一年豐收,仙女廟在半山上,離京城並不遠,下了馬車,周瀾泱才看到這麽晚了,小道上卻滿街都是息壤的人群,街邊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些焰火在上空綻放,啪一聲衝上了天就四處散開,光亮一瞬間就沒了蹤跡。


    其實周瀾泱與胤禟二人也沒什麽想看的,就是想來湊個熱鬧,隻得慢慢走著,突然前方一夥舞著火龍的隊伍過來,一瞬間人群就密集起來,周瀾泱因為顧及身前一個抱孩子的婦人,被擠了幾個踉蹌,身影一歪,就要跌倒。


    突然掌上一片溫熱,下一秒自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胤禟緊了緊周瀾泱的手腕


    “人太多了,阿瀾,我帶你走小路。”


    胤禟拉著周瀾泱走到一條小河邊,滿目燈火,明亮而溫暖,隻見岸邊都是放河燈的男女,相較街邊的熱鬧這裏倒是清淨不少。


    周瀾泱看的歡喜,胤禟拉著她的手還往前走,“這是河燈,但是要想仙女聽到你的聲音,庇佑於你,還是要去她神像前的。”


    “你還信這個?”周瀾泱一樂,隨著胤禟的牽動,跟著他往越來越偏的幽徑走去。


    聽到她的問題,胤禟卻是搖搖頭,道:“以前是不信的。”


    說話間,周瀾泱已經看到了眼前光線逐漸明亮,仙女廟已落入她眼中。


    古老的寺廟在朦朧夜霧的籠罩下,像一幅飄在浮雲上麵的剪影一般,顯得分外肅穆幽美。而那排排燈火耀眼可比皓月繁星,光芒落錯。


    走近後,才看清這些燈火竟都是逐漸升起來的天燈。


    善男信女們提筆在那燈罩上寫著自己的心願,懇求仙女施恩,讓天下恩愛人終成眷屬。


    這方周瀾泱還在醉心欣賞,胤禟已走向廟前的一位老嫗攤上買了兩盞天燈,在架子上取了兩支細小的毛筆,回來後又遞給周瀾泱一盞。


    “阿瀾,我們也放盞燈吧。”


    周瀾泱看了看手中的天燈,拿了遞過來的筆。


    胤禟以火箸點燃了天燈,那罩子慢慢膨脹,明亮了起來。


    看他寫寫畫畫,卻不知寫了些什麽。


    周瀾泱也將天燈點燃,開始提筆。


    ‘九爺與我,恩愛白首,百歲無憂。’


    胤禟剛剛完筆,湊過來正好看清周瀾泱的內容,心都被暖化了,他問:“阿瀾,就不為自己求點什麽?”


    周瀾泱臉一紅,小聲說道:“隻要九爺好好的,我其他要求你不是都能為我辦到?”


    “你倒機靈。”胤禟話裏的柔情蜜意是擋也擋不住的往外溢。


    他將兩盞天燈解了繩,又拉著周瀾泱退了兩步,二人注視著這天燈緩緩升起。


    待飄到半空後,胤禟側目看著周瀾泱,她眼中有明媚燈火,如畫夜景,可他眼中,卻隻有她一人。


    “你方才不是問我,信不信這些?”


    “可是你說,你以前不信啊。”周瀾泱收回了目光,望著胤禟笑。


    胤禟握緊她的手,指著逐漸升遠的天燈,柔聲應道:“現在信了,因為遇見你了。我想與你朝晨清光,黃昏暮色,共此一生。”


    周瀾泱鼻尖一酸,狠狠的點了點頭。


    她也看清了胤禟的天燈。


    他寫著:得遇阿瀾,生死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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