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晚,夜間更顯春寒料峭。


    周瀾泱依在窗邊望著營帳那頭的點片火光,心裏仍是在思索著是否要去見周青一麵。


    周瀾泱一閉上眼,全是那孩子,滿臉驚慌淚水的哭著喊著姐姐,可一轉,周青卻又變的滿目心機,全然深沉的算計。她緩緩睜眼,豐若星宇的睫毛輕緩一斂,這才擋住了她眼底的半色烏青。


    哪個才是真正的周青?


    “吱——”門被推開,周瀾泱回頭,周青就站在門外。


    “姐姐。”


    “進來吧。”周瀾泱坐到了桌邊,她下意識的瞧了眼周青的腿,道:“你的腿能走動了?”她並沒有說自己回來時便碰見了胤禟與她的對話,權當這一下午沒找她是默認了她在養傷。


    “好些了。”周青笑了笑,挪著腿緩緩走過來給周瀾泱倒了杯茶。


    思慮了一陣,才說道:“其實九爺來過莊上時,正趕上姐姐去給我找藥,九爺找過我了,說是給我定了兩門親。”


    那捏著杯沿的指尖泛白,周瀾泱抿了口茶,茶湯漾了個圈,依稀映著周瀾泱的如花麵容。


    見她不說話,周青咬咬牙,繼續說道:“一個年歲有些大,是個官員大人,一個是個商賈老板,年歲而立。”


    “那,你更屬意哪一位?”周瀾泱的聲音輕輕軟軟的,仍如平常姐妹二人聊天那般。


    周青眉眼溫和,笑的卻不似個少女嬌羞,而是大大方方道:“我覺得,都行。”


    “都行?”


    莫名的,周瀾泱被周青這股氣勢震了一瞬,她咽了口茶水,卻更絕口幹舌燥,她不想讓周青看出自己的不自在,便隻能別開了頭。


    “九爺說明日派人送我回京城,姐姐身邊沒我照顧,真的沒問題嗎?”周青突然蹲下身去,小臉上寫滿了緊張和擔憂。


    她眼睛裏還是有對周瀾泱的擔心的。


    周瀾泱握住周青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輕笑道:“青兒,你能理解嗎?我與九爺,將你嫁人,都是為你好。”


    感到手心中的指尖一顫,卻也隻是一瞬間,周青笑道:“我知道的,謝謝九爺,謝謝姐姐。”


    “五爺說晚些時候會派人送藥膏來,待會兒若送過來了我便給你上藥。”


    哪怕已經知道了周青的腿傷是騙自己的,可她明日便要回去了,就當是一個孩子一時衝動犯的錯吧。好在五爺九爺不計較,已是萬幸。


    周瀾泱思及此處,心裏長舒一口氣。


    “姐姐,茶壺沒水了,我再去為你取一些吧。”周青起身後,看了眼茶壺快幹了,便拿了過來。


    “好。”周瀾泱點點頭。


    今夜的風比往日更大些,周瀾泱被一陣風襲來,不禁打了個冷顫,小產之後,她的小月子沒有坐好,許是落了病根,但凡冷上一會兒就覺得心窩子都疼。


    她雙手交疊捂了一會兒,便走到窗邊把窗合攏。


    窗一關上,突然卻傳來一陣唰唰的風聲,接著還有一陣短淺的口琴音。


    周瀾泱心下狐疑,突又想到,胤禟離開時,滿臉堆笑的神情,‘晚上爺偷跑回來陪你睡。’


    想到那人,周瀾泱心間泛軟,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她拉開房門,走出了屋,直到進了院子卻也沒看胤禟的身影。


    此時各廂房都沒了動靜,應是已經入睡了,周瀾泱覺著是胤禟又鬧什麽新花樣,心頭是又驚又憂。


    直到轉到了院中那棵歪脖子樹後才從那裏走出來一個人影。


    他穿著深紫色的蟒服,腰間墜著白玉絡子,袖口上的銀絲鶴紋印的栩栩如生,月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圈出一抹淺顯光影在臉側,模樣更是溫潤少年,淡漠如玉。


    “五爺?”周瀾泱差點驚呼出來,她捂著嘴,硬生生把聲調降了下來。


    胤祺神情平淡許多,他抿了抿唇,卻也是有些靦腆,遞過來一瓶藥,道:“一直都在忙著,本想派人送過來的,可是我還是想親自過來一趟。”


    周瀾泱微怔,伸手去接,口中答謝道:“謝謝五爺。”


    晚色朦朧清輕,心上人正在眼前,許是風涼刺了心,也許是心頭悸動早欲招搖破土,那隻纖纖素手遞了過來,似乎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去考慮,胤祺一把就握住了她。


    周瀾泱手中拿著那瓶藥膏,那應當是瓶上好的藥,光是拿捏著那瓷瓶都能感到一股強勁的冰涼。


    可是她的手背卻如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五爺?!”周瀾泱忙把手往後撤,總是掛著淡漠鎮定的臉上也染上了半抹驚慌。


    一聲呼喚,似乎將胤祺的神智拉了回來,他猛的鬆開手,卻又流連那還散在空氣中的溫度,最終,也隻能垂眸道歉,“爺逾矩了。”


    “多謝五爺的藥,我先回屋了。”


    周瀾泱神思不清,不敢再做逗留,深更半夜的,莊子上還有其他幾位福晉,若是被瞧見了胤祺與她私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誰知,她剛小跑到屋門口,一推開門正要進去,卻不知為何,腳下一崴,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啊!”周瀾泱一聲驚呼,下意識的拿手去撐著地麵,那手上的物件兒便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倒也沒摔碎。


    身後的胤祺見狀,連忙大驚失色的奔了過去。


    “瀾兒!”


    “姐姐!”此時,從另一邊,也跑過來一人,是周青。


    她驚聲疾呼道:“姐姐!你怎麽了!”


    周青欲上前扶住周瀾泱,胤祺的動作卻更快些,一個箭步跨過去,便已經將人攬在了懷裏。“瀾兒,還好嗎?”


    周瀾泱忍著痛,搖搖頭,咬牙道:“我沒事,五爺你……”


    “五爺怎麽在此?”周青聲音略高,周瀾泱一把拉住她,斥道:“閉嘴!”


    可她話音剛落,院子裏又出現了幾盞燈籠光照,從各廂房湧了些人出來,似都被吵醒了。


    周瀾泱眉頭一跳,輕輕推開了胤祺,正要往周青身邊靠。


    可周青卻蹭的一下起了身,愣愣的望著由遠及近的幾位福晉,似很愕然。


    最先看清這一幕的是三福晉董鄂月容,她眉頭蹙緊,臉上卻浮著不可思議的冷笑,道:“五弟?你不在帳中,怎麽到莊子上來了?找五弟妹嗎?”


    說著那五弟妹三字,董鄂月容的目光輕輕的往右邊那人身上移去。


    他塔剌和晴臉色一僵,嘴邊掛起一抹生硬的笑,也輕聲問道:“爺怎麽過來了?”


    胤祺此時還背對著她們,聽到董鄂月容不懷好意的問話,他才緩緩轉過身去。


    “弟弟做什麽,必須知會你嗎?三嫂?”胤祺目光泠然。


    董鄂月容掩唇一笑,臉上譏光更顯,聲音更是大的響徹整個院落。


    “五爺要做什麽自然不必知會我,隻是現在這莊子上全是女眷,五爺深夜獨來,若是尋五弟妹倒還說的過去,怎麽偏和九弟的這小妾攪和到一堆了?”


    聽聞那小妾二字,周瀾泱倒是眉眼無波,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周青像是才反應過來,連忙去攙扶著她、


    “姐姐,你沒事吧?”周青眼底閃著厚重的擔憂。


    周瀾泱麵無表情,輕輕推開了她。


    周青望著自己空愣愣的手,不禁愕然,嘴角卻掛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爺是認錯地了吧?”他塔剌和晴有心幫胤祺辯解,畢竟,她不願意自己丈夫被人指點和自己弟妹扯上了關係。


    董鄂月容又說了,“五弟,莫說三嫂嘴碎,這個周妹妹可是犯了事兒被九弟罰在此處的,你可千萬別……”


    她絮絮叨叨的諷刺之詞還沒說完,胤祺便淡淡的打斷了她。


    “三嫂此話何意?”


    “何意?”董鄂月容笑聲刺耳誇張,她指著周瀾泱,說道:“好,既然五爺聽不懂,我便再說直接點,我作為嫂嫂,也倒想問問,五爺今日此舉,可妥?兄長深夜私會弟妹,可妥?”


    “三福晉誤會了,此事與五爺無關。”


    周瀾泱上前,擋在了胤祺麵前,先是給幾位福晉行了禮,而後便低眉順眼的解釋道:“妾身根本不知五爺在院中,隻是出來閑走,偶然碰上的。”


    “這二位……倒真是有趣。”


    董鄂月容嘲笑道,她回頭看了眼幾位妯娌,見他塔剌和晴低頭不語,神色也不分明不知在想什麽。


    “既然如此,不如我便將此事稟告給宜妃娘娘!此次巡行,隻有宜妃娘娘她老人家跟著皇阿瑪來了,更是因為宜妃娘娘是您與九爺的親生額娘,由她處置,想必應妥當吧。”


    胤祺聞言,伸出兩指輕輕的將周瀾泱推卻開了些,走了幾步,到了三福晉跟前,笑道:“三嫂,凡事做的太過並非好事。”


    然而,董鄂月容本就是存了要將事鬧大的心。此時根本不懼胤祺的威脅,反而胤祺再護著周瀾泱,她更篤定這二人有鬼!


    “三嫂。”董鄂惠雅走出來,開口了,“此事依我看,五爺倒更像是被蒙騙的,誰都知道我們周妹妹以往心眼兒多,主意多,最能討九爺歡心了,失寵了也不怕,也多的是法子,這一回,便不知是什麽法子,將目光放到五爺身上去了。”


    聞言,周瀾泱輕輕一笑,根本不屑作答。


    “你還敢笑?”董鄂惠雅見到周瀾泱的麵容就生厭,看她還笑的雲淡風輕的,更是怒意滔天,她雖直覺自己不能失態,可卻是忍不住,揚手便要給她打去。


    周瀾泱抬手欲擋,卻有人先她一步。


    一隻沉穩有力的手擋住了董鄂惠雅的胳膊,在她的錯愕目光之下,胤祺鬆開她的胳膊,淡淡說道:“九弟妹,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哈哈哈哈哈……”董鄂月容笑的花枝亂顫,她拉了下他塔剌和晴,道:“五弟妹,你看到沒?這般,你還認為你家五爺是走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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