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惠雅臉上的笑容被其他的幾人瞧了去,董鄂惠雅知是自己喜形於色犯了大忌,轉頭便對身旁的胤禟說道:“恭喜九爺您喜得千金,上天保佑完顏妹妹兩人母女平安。如今完顏妹妹已經為九爺您誕下一女了。臣妾這邊還有個喜事兒呢!”


    “哦?”胤禟拍了拍嬰兒,深眸一亮,笑道:“還有什麽好消息?”


    董鄂惠雅捏著絹子,掩唇而笑,道:“劉妹妹那頭方才來報,有了!不過才月餘,不敢斷定,還是碰巧太醫在府內,又給診了,喜脈呢。”


    胤禟一愣,心裏竟有些恍惚。


    他不過去過那院子兩次,劉氏就有了。而那一位專寵的,卻遲遲沒有動靜。


    胤禟真心實意的想讓周瀾泱為自己生個一兒半女,可對方卻始終不那麽熱枕,甚至可以說是反感不喜,說了三兩次,倒顯得他一個男人家比那些後宅女人家還盼求子女。


    見胤禟不語,董鄂惠雅又加緊說道:“明年入秋時,劉妹妹想來就該要生了。到時候若是給爺您生下一兒子。不就剛好湊足一個好字嗎?正可謂好事成雙。說來,自從這劉妹妹來了之後,咱們阿哥府便一直交好著好運。劉妹妹,說不定就是爺您的福星呢。額娘的眼光,總是好的。”


    這好事成雙四字,董鄂惠雅自認可是指著男人的心思說了,哪個男人不想自己好事成雙,兒孫滿堂。又把宜妃一道誇上了,可胤禟的表情怎麽總是淡淡的……


    一時琢磨不透男人的心思,董鄂惠雅便選擇了閉嘴不言。


    “福晉說得不錯,劉氏有孕是好事。今日府裏大喜。傳令下去,所有人有賞,特賞劉氏,她的賞賜,便由福晉你親自去操辦吧。”


    董鄂惠雅福了福身子說道:“是,臣妾遵命。”


    屋子裏麵九死一生的完顏氏剛從昏迷之中醒轉了過來。隱隱約約聽見胤禟說的這些話,不禁氣急攻心。憂憤鬱積。她拚死拚活生下孩子。沒成想竟是為了他人做嫁衣。


    正巧穩婆將孩子給完顏琉璃抱了進來,完顏琉璃抬起頭嘴角嗆著一抹蒼涼笑意:“怎麽是個格格呢?”


    穩婆本來高興的神色微微一愣,逐漸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回格格的話,您生的就是個小格格。生的很漂亮,九爺很喜歡。”


    完顏琉璃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她抬起的手陡然落小,嘴裏一遍遍地默念道:“格格?怎麽是個格格?明明就是個小阿哥。我那日做夢夢見的,明明就是個小阿哥啊。”


    穩婆見完顏琉璃心神不穩,自然是不敢將小格格抱到她的跟前,轉手過給了旁邊的侍女,吩咐她將小格格給帶到屏風後麵裏屋去,好生照顧著,不得怠慢。


    完顏氏見她們抱走了自己的孩子,一時失聲大喊道:“怎麽是個格格!是個阿哥才對啊!”


    模糊的聲音傳到了外麵,阻擋了胤禟離去的腳步。他轉過頭,雙眸森冷地望著禁閉的房門。


    董鄂惠雅走上前,眉宇見帶著幾分悲傷地說道:“完顏妹妹一直念著要給爺生下長子,隻怕這會兒是有些氣急了,總之是她自己生的,天下沒有不疼孩子的母親,時日長了便好了。”


    胤禟恩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董鄂惠雅臉色漸沉了下來。


    那穩婆出來稟道;“福晉,大格格已經送到裏屋了,可以讓乳娘去喂奶了。”


    董鄂惠雅點點頭,卻眯了眯眼,淡淡說道:“完顏格格這次難產怕是傷了她的根基。誕下大格格已是首功,日後若是還想要再為九爺您生兒育女,恐怕就難了。”


    說完,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穩婆。


    那婆子滿臉的褶子,一笑,竟更添了分詭異。“奴婢曉得,福晉放心。”


    晨起的陽光落進廳堂,周瀾泱的眼上被陽光鋪滿,她逐漸在這一片光中慢慢睜開眼。


    大丫頭秋音走進屋來,拿捏腔調道;“福晉有令,起來吧。”


    周瀾泱理也不理她,看了看外麵的日光,撐著手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唇色慘白的她看上去無比的虛弱。這時,一陣熙熙攘攘的人流聲在廳外響起。


    還沒有有等周瀾泱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廳裏忽然就湧進來了一堆下人。他們臉上個個都帶著笑意。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胤禟和董鄂惠雅穿著相同服飾元素的寶藍色燙金華服,從門外並排走了進來。


    董鄂惠雅懷中抱著完顏琉璃剛剛誕下的女兒,兩個人姿容樣貌出眾,堪堪一副郎才女貌。


    周圍的下人們見到兩人過來了,立刻便安靜了下來。站得整整齊齊,齊聲道:“給九爺請安,給福晉請安。”


    周瀾泱站在角落裏,淡淡的注視著這熙攘熱鬧,董鄂惠雅在人群中,眼神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周瀾泱的身上。一看到那雙淡漠高冷的眼眸,董鄂惠雅便覺得自己的左邊臉頰一陣微燙,想到那一耳光,董鄂惠雅抱著孩子的力氣都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她不告訴胤禟自己挨了周瀾泱的打,可不代表她就這麽算了。


    隻因她知道,上次她打了周瀾泱,胤禟對她便很不滿,這次又是她先動手,講給了胤禟聽,怕男人又會不滿,才不會心痛她也挨了打。


    懷中的孩子被這力氣給驚醒,發出幾聲啼哭,董鄂惠雅這才撤了自己的力氣。若無其事地跟在胤禟的身邊,走到了主位上。


    其他幾個院子的格格都從各自的處所趕了過來。胤禟掃一眼自己右手邊的那一群鶯鶯燕燕,發現裏麵並沒有周瀾泱的身影。


    他本來施展開的眉頭不自覺地鎖在了一起,心中竟然隱隱有些惱火。


    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待到犒賞完所有的下人之後。董鄂惠雅親自將下場犒賞幾個院子裏的格格們。其中唯以劉氏的犒賞尤甚。


    “多謝主子爺,多謝福晉。”各方妾室謝了賞,下人們也逐漸散去,周瀾泱才顯了出來,隻她位置還在方才那角落裏,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


    “瞧,大格格多俊啊,那鼻子就像主子爺,挺翹的很!”一向不多話的郎氏也誇讚起了小孩子,引得胤禟也是笑意連連。


    “是嗎?這麽小就能看出像爺了?”胤禟轉頭笑問郎氏,那一抹笑讓郎氏羞紅了臉,忙低頭道:“妾身不敢撒謊,大格格確實像主子爺。”


    董鄂惠雅趁機將孩子抱到了胤禟跟前,道:“來,大格格,看看,這是你阿瑪。”


    “哈哈哈,爺當阿瑪了!”胤禟笑道,初為人父,喜悅感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下的。


    胤禟順勢將孩子抱了過來。周瀾泱望著抱著孩子,一臉幸福的胤禟,心中忽然覺得有些微的刺痛。其實胤禟的幸福,和她周瀾泱好像並沒有什麽關係。隻要他願意,這樣的幸福,會有大把人大排長龍捧到他麵前。


    而她周瀾泱好像隻是這隊伍之中的其中一個人。想到這,周瀾泱閉了閉眼,看著眼前的歡聲笑語,隻覺自己實在多餘。


    忽然,她聽到自己名字被董鄂惠雅溫和的嗓音給念了出來。周瀾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穿過麵前的人,目光落到了前麵的董鄂惠雅身上。


    隻見她故作小心翼翼地說道:“爺,您說要犒賞全府,臣妾準備了所有的賞賜之物,但唯獨一人的賞賜我沒有準備,還望爺您見諒。臣妾作為管理這宅子內院的人,覺得這人實在是不應該得這賞,所以便擅自做主將她的名字給劃了去。”


    胤禟的長眉一挑,瞟了一眼淡然如仙的人。


    “此事……”胤禟剛剛開口。


    董鄂惠雅又語速飛快的說道:“便是口角也不該推人,完顏妹妹本就未足月,就算是她言語不當,周妹妹也不該下那般狠手。”


    周瀾泱冷笑一聲。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


    胤禟看她一副豪無所謂的樣子,心頭有些惱火!就從未見過她服軟妥協的樣子!


    “既然如此,賞賜就免了,阿瀾……周氏好生在清漪院靜心思過,沒有爺的允許不準出來。”胤禟下了令。


    “是不是讓她去給完顏妹妹認個錯?”董鄂惠雅道。


    胤禟張了張嘴,還沒開口。


    周瀾泱的聲音像是忽然從寂靜高嶺產生的轟鳴,清脆又刺耳,“我沒錯。”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望著不遠處的角落裏的人。


    幾人情色各不相同,董鄂惠雅是嘲諷的笑,郎氏則像是有些疑惑,唯有兆佳氏,小臉上仿佛是擔憂。


    董鄂惠雅嘴唇微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視線在麵色逐漸冷峻下去的胤禟和眼神倔強的周瀾泱之間逡巡著。


    胤禟將孩子交到了董鄂惠雅的手上,背著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周瀾泱麵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什麽?”


    周瀾泱揚起自己倔強蒼白的小臉,用同樣的語氣,堅定地說道:“我說,我沒有錯。”


    看著她這般蒼白的麵容,男人心底不自覺地一抽,但被人違抗的憤怒叫他忽視了心底這一不同尋常的活動。


    胤禟伸手抬起了周瀾泱的下巴質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完顏氏是自己跌倒的?她為了陷害你,不惜用自己未足月的肚子,還有自己的性命來賭嗎?”


    周瀾泱偏過頭去,對胤禟的話不置可否。


    胤禟動作稍顯粗暴地將周瀾泱的頭給轉了過來:“回答我。”


    周瀾泱盯著他,淡淡地開口道:“九爺置身朝堂,或是商場,都能所向披靡,隻您卻似乎不懂這些後院女人,心腸一個比一個黑。”


    “你……”胤禟心跳猛的漏了半拍。


    “再者,”周瀾泱正眼看向胤禟,眸底蘊著淺淺的悲傷,她問,“爺信我嗎?”


    麵對周瀾泱的反質問,望著她那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眸,胤禟忽然覺得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逐漸地流走。可是他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麽,等他反應過來時,對於怎樣去挽留,更加是束手無策。


    胤禟鬆開了捏著周瀾泱下巴的手,微微歎了口氣,道:“忤逆我對你究竟有什麽好處?”


    周瀾泱袖子中的雙手倏地收緊,眼中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逐漸堆積。她揚起頭,嘴角無緣無故地綻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瞧爺說的,妾身哪敢忤逆您?不就是道歉認錯嗎?好,妾身去。”


    周瀾泱一點點地挪動著已經僵硬了的雙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廳堂,這一刻,周瀾泱忽然明白了母親從前講的安徒生童話中,小美人魚走路時所承受的錐心之痛。小美人魚踩著刀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王子。而她周瀾泱,此刻卻仿佛一步一步地離去。


    直到走出眾人的視線,她才終於支撐不住腳上的疼痛,跌倒在了尖石遍地的小道之上。手上一片刺痛,鮮紅的血液從手掌皮肉上滲了出來。


    周瀾泱麵無表情地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脊梁骨挺得筆直。就像她前世一樣。不論是活在最卑微的社會底層,還是毫無溫情,爾虞我詐的豪宅富院之中。


    她始終不會讓自己的脊梁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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