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輕輕的抿了一口,那酒水漫進喉頭就如幹涸的山體來了清涼湧泉,雖是酒水,卻並不辣口,因為梅子的香甜全全將酒味裹住了。胤禟又喝了一口,讚了周瀾泱一句手巧。


    “爺若喜歡喝,要不咱們帶兩壇子去陝南?”周瀾泱明眸忽閃,臉上小小的得意和愜意被胤禟瞧了個一清二楚,可下一秒,她又泄了口氣,嘟著嘴,囔囔道:“不過爺是去辦差的,帶上吃的喝的,傳到了皇上耳朵裏,怕是不美了。”


    美人一臉遺憾,胤禟伸手在她高挺鼻梁上刮了下,笑她:“不過兩壇子酒,誰還敢說爺的不是?”


    “既然爺都這麽說了,我可緊著多帶些好吃好喝的,不然可不能讓爺辛苦辦差,吃喝不討好。”周瀾泱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甜上心頭的喝了起來。


    胤禟手指敲了敲碗邊,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響,他問:“陝南離京城千裏之遙,路遠不說,那地方正在鬧饑荒,你就不怕?”


    “怕什麽?”周瀾泱樂了,反問道:“有爺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胤禟其實想問,旁人都擔心自己是泥人兒吃不消,你怎麽不露出些擔心爺的表現來呢?


    而周瀾泱倒像似看的懂胤禟內心一般,輕飄飄的補了一句,“莫說是鬧饑荒,說句大不敬的話,便是兵荒馬亂,有爺在,我也不懼。我相信爺定能擺的平。”


    胤禟低頭抿唇輕笑。為什麽喜歡這個女人呢?好像找到一點點答案了。


    “這會兒還不遲,你陪爺去個地方。”


    “誒……去哪兒啊……”


    周瀾泱的尾音飄散在風中,繡兒回來時隻看見桌上留了半壇子酒水,而兩位主子早沒了蹤影了。


    “人呢?”


    繡兒撇撇嘴,好不委屈,在風中淩亂了一會兒,乖乖的進屋給周瀾泱收拾行囊去了。


    上了馬車,周瀾泱才察覺要去的地方估計不近,便問:“爺這是要帶我去哪兒?這麽晚了,福晉該還在等您呢。”


    今日十五,胤禟按規矩該去董鄂那邊過夜的。


    “去趟五爺府。”胤禟吩咐何玉柱趕馬,一把將周瀾泱按在了坐墊上穩穩坐好。


    周瀾泱對這個五爺似有些印象,聽胤禩提過,那是胤禟的親哥哥。


    “這個時候去蹭飯也不在點上啊。”周瀾泱嘟囔了一句,見胤禟沒有要給自己解釋的打算,也不追問了,靠著軟壁,手指耷拉在簾子上,露了個口子,看著外麵風景點點移動。


    原來這五貝勒的府邸建在離鐵獅子胡同數裏之外,倒靠近周家那個方向去了,搖搖晃晃了好一陣,二人才下了馬車。


    何玉柱下來,上前給門口侍衛遞了個牌子,道:“九爺過來給五爺問個好。”


    侍衛瞧見何玉柱身後還站了兩人,那麵無表情身型頎長的人正是胤禟,忙給胤禟見了禮,“九爺請隨奴才來……”


    “走吧。”


    周瀾泱還在左右張望,手便被胤禟輕輕握住了。她垂眸,不禁莞爾一笑,心裏情緒已是別樣萬千。


    聽到弟弟來了,胤祺先是吃驚,因他開府以來,胤禟主動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繼而便是小小的竊喜。總算這個弟弟還是想得起自己這個親哥哥的。


    他放下手中的毛筆,親自去迎。


    “爺,您想必和五爺有要事相談,不如妾身去四處走走?”周瀾泱伸出纖細手指,指了指花園的方向。


    這五貝勒府和九阿哥府院落布置相差不大,他們現在站在書房門前,往長廊一望,都能瞥見花園的入口處。胤禟緊了緊她的手掌,道:“你待會兒又到處亂跑,衝撞到別人。”


    這時,何玉柱趕忙出聲道:“奴才來過幾次,還認得路,不如由奴才帶著格格四處走走,絕不敢擾了五爺府的貴人休憩。”


    周瀾泱點頭助威。


    胤禟想了想,讓她幹坐一旁確也不得勁,便恩準的點了點頭,隻囑咐道:“小刻便回,爺與五哥談不了多長時間。”


    “是!”


    “那是誰?”


    胤祺剛出來,便看胤禟盯著一人離去的背影發了神,不由打趣道。“可是咱們九爺的哪位心頭好?”


    胤禟回頭,先給胤祺見了禮,笑道:“打攪五哥了。”


    “進來說話。”


    等進了書房,胤禟找了個二當口的位置坐下,便開門見山道:“我明日便要出發去陝南,臨行前有事兒想求五哥幫幫忙。”


    這可是太陽打西邊起了,胤祺料不到胤禟會有主動開口求他的時候,一時心頭又是惶恐又是緊張,還帶著些歡喜。


    天知道,胤祺心裏多想與弟弟親近親近。


    “什麽求不求的,你說就是了。”胤祺麵上也浮起暖洋洋的笑意,溫聲道,“隻要我辦的成,難不成還會不給你辦。”


    胤禟垂眼一笑,將手擱在茶案上,身子往胤祺的方向探了探,說道:“這次去陝南,我想不過是皇阿瑪想讓我看看民生疾苦,況且老四那邊才給了十萬兩白銀,席爾達可說了,民不聊生,人恐食人,那十萬兩夠個什麽用?老四是真摳門。”


    說著,下人正好上了茶,胤禟潤了潤嗓子。


    胤祺則是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說道:“倒不是我替四哥開脫,最近戶部帳頭上吃緊著呢,又聽說疆犁那邊在鬧動靜,大哥想出兵,皇阿瑪都給壓下來了,隻說過兩月蒙古會省時再與草原上諸位親王議議此事。大哥便猜該是戶部拿不出錢了。”


    他是想著胤禟平日裏不愛管這些事兒,南書房議事,他大多都充當背景板的角色,跟著哥哥們喊一聲參加皇父,皇父聖明,然後再恭送皇父,便齊活了。


    可誰知,他話剛說完,胤禟便點頭道:“正是這個理,我才想著,皇阿瑪該是想讓我出點錢出來。隻是他肯定不能明著跟兒子要錢啊,不然大臣們怎麽說?說國庫空虛了?還是說我這九阿哥做生意就是好,改明兒文武百官都學著樣去經商,到時禦史可有得寫了。”


    他臉上掛著張揚的笑,眼裏神采飛揚。胤祺琢磨出味兒來了,緩緩的欲證實自己的猜疑。


    “你意思,讓我去開口提捐銀的事兒?”


    “就知道瞞不過哥哥。”胤禟正對胤禟,笑的人畜無害,“當然,哥哥放心,你出的白銀,我一定補足給你。”


    胤祺不作聲了,心中歎了句胤禟脾氣太倔。若是他自己去找老爺子提出要捐點錢出來充當賑災銀,指不定老爺子多歡喜呢,哪裏還會舍得打發他去做這種苦差事。


    而胤禟則是想,皇上首先是皇帝,然後才是他們爹,他愛足了麵子,若自己主動提出要捐錢,皇帝定會覺得被打了臉,難道我大清國庫沒錢了?要你一個皇子捐錢?說不定起了反效果,反而不美。


    而胤祺從來溫順,低調。康熙不止三五八次的當眾誇他性子溫良,賢德齊舉。


    罷了……難得跟自己開次口。胤祺笑了笑,問道:“明日早朝我便說要捐錢做賑災銀,行了吧?”


    “多謝五哥。”胤禟拱手道:“五哥給多少,弟弟回來通數補給你。”


    “不必了,雖然不如你有錢,可也不至於窮到那地步。”胤祺端起茶碗,也跟著胤禟笑。忽而他想到了什麽,招呼胤禟再坐一會兒,說道:“你坐著等等,我去給你取個東西。”


    “什麽東西?”胤禟好奇。


    胤祺笑的有些靦腆,隻說道:“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年前皇瑪嬤賞了一套檀木香給我,那玩意兒用處大,安神靜心,驅蟲滅邪都有奇效。你此去遠途,各處都跟府上沒得比,我給你勻了一半出來,你帶上去。”


    說完,胤祺打開門便去取東西了。


    胤禟掃了眼胤祺的書房,比自己的奢美精致,一半也比不上。連老十那樣的糙人也愛做著附庸風雅的事兒,書房裏整些名家字畫掛著濫竽充數,顯的自己也是個有大學識的似的。更別說老三那樣自詡文人雅客的。


    真是有些素了,回頭得送些好的過來才是。胤禟背著手,踱步參觀著他哥的書房。


    而這時的周瀾泱卻走到了後花園裏,何玉柱憋著臉慘白,絞著腿挪步行動,周瀾泱奇怪的盯了他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道:“小柱子,你這是怎麽了?”


    “奴才……”何玉柱緊緊的閉著眼,氣音答道:“奴才肚子疼……”


    周瀾泱無語的瞪他一眼,“那你倒是說啊!我不問你就不打算說是嗎?你是想拉褲子裏臭死我嗎!”


    說著,好像真能聞到什麽臭味,周瀾泱拿手做扇,在鼻尖扇了扇,嫌棄道:“還不快去!你要敢拉出來熏著我我要你好看!”


    “是!謝格格!謝格格!”


    何玉柱答了謝,卻還是抱著肚子,為難的看著周瀾泱,周瀾泱明白他意思,保證道:“我就在花園裏轉,你且放心去拉屎。”


    而周瀾泱自不知道再走幾步,則會見識到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後宅大戲……


    一處藤甲柵子旁,延伸到一座紅色的小拱門,應該是哪個院子的後門,胤禟的清風院後門便連著府上的大花園。此時月亮已高耀白光,那處卻還舉著燈籠照亮,還有人影盈盈錯錯的映在紅牆上。


    周瀾泱眉頭微蹙,循著長廊走了過去。


    她走到長廊底,正好對著那小拱門的柵子竹籬,卻原是站了幾個丫鬟成排,麵前坐了個女子,隔了些距離,周瀾泱看不清她麵容。


    隻聽到隱隱約約的聲兒。


    一道女聲,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屑、嘲諷,還有濃鬱的狠毒


    “不是喜歡穿你那霓裳羽衣跳曲兒嗎?今兒就送你一身真真兒的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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