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得益於昨晚侍了寢,從午膳到晚膳,清漪院的夥食都比往常多了兩道主食並上一盅甜品。


    繡兒將福晉賞賜來的那些東西一一排列開,端過去準備放置進妝奩裏,見那些都不是個凡品,特特端到了周瀾泱麵前讓她過過目。


    “格格您看,這個珍珠發簪真漂亮……”繡兒舉起一枚精巧的發簪,在周瀾泱發間空比了下,一會兒又取了個手鐲,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您再看看這個玉鐲,顏色可真正氣。”


    周瀾泱興致缺缺的掃了一眼,點頭恩了一聲,心裏卻腹誹道:不識貨的丫頭,這些東西哪算得上好,看這些成色,這些做工,估計也是那好福晉自己嫌了不知幾百遍的東西。


    這邊周瀾泱還在心裏回憶過去,自己那個大哥,雖然不愛幹人事兒,但是和那個生父一般,在錢上麵從不虧待阿蘭,用周大公子的話說,隻要阿蘭別來野心周家產業,他願意把這個妹妹當豬一樣養一輩子。


    周家生意攤子鋪的大,珠寶也有產業,故而周瀾泱憑著前世對珠寶古玩的拿捏,一眼就斷定出了這些賞賜看似華貴,實則廉價不堪。


    想一想,還是那串花了大價錢的玉手釧才漂亮呢……


    周瀾泱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方才的怏怏不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滿臉的希冀以及某種不知名的躍躍欲試!


    “呀,這個才漂亮呢!”


    繡兒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子的忽而咋呼,平平看了她一眼,拿起了一串手珠,遞給周瀾泱,道:“奴婢給您戴上試試?”


    那是一串很簡單的碧玉珠子,唯一亮點在於那串子結口那兒鑲了個小葫蘆,點點粲金,不顯得張揚也不至於孤平。


    周瀾泱任由繡兒擺弄,舉起凝脂般的手腕在眼前晃了晃,喃喃道:“也許不止要找到樹和井,說不定那串手釧才是重點呢?”


    “什麽?”繡兒瞪了瞪黑亮眼眸。顯然沒聽清周瀾泱的話。


    那方周瀾泱卻一把將手珠拽了下來往繡兒手裏一塞,問道:“繡兒,九爺回了嗎?”


    “奴婢不知……不過奴婢可以去前院去探探。”繡兒當她是生了心思要主動創造機會與主子爺親近,她作為伺候丫鬟當然樂得此見了。


    於是,便見周瀾泱揮了揮手,打發走了繡兒。


    待屋子裏隻剩了她一個人,她又取出了妝奩底屜裏壓著的那張紙,接著又摸到了衣櫃底下被藏起來的毛筆和一硯淺墨。


    她倒是做不到古人以沫潤筆,隻好就著屋裏冷掉的茶水化開了凝墨,憑著記憶中的模子,把那串玉手釧一筆一筆畫了出來。


    不一會兒,紙上便躍然出了玉手釧的樣子,二十八顆羊脂玉珠,稀奇點在於每顆玉珠上頭篆著栩栩如生的盛蓮樣式。


    不得不感歎古人的獨具匠心!


    她當時重金砸下這手釧時便是看中了這一點,就是放大鏡下才能看清那些荷花的美感,不知在古時,那些匠人是如何刻上去且還能如此逼真的。


    “哎……老天保佑,讓這荷花串出現在九阿哥府吧……”


    周瀾泱仔細的放好了大作,卻發覺繡兒丫頭還未回來,思來想去,決定出門去找。


    從清漪院一路走過去,一路的仆人瞧著這位都知道她才侍了寢,指不定日後在九爺心頭能夠個什麽位置,故而都還恭敬的行個禮喚一聲周格格。


    她一律點頭輕應,走到了清風院門前卻仍不見繡兒身影,不免有些奇怪。


    “周格格來清風院找九爺嗎?”


    一道有些滄桑又附帶半分尖利的聲音躥在周瀾泱身後,周瀾泱甫一回頭,麵前站了個笑眯眯的老頭。


    周瀾泱認得他,這不是她爬樹摘梨時給她搭梯子那個金公公嘛。


    聽繡兒講過,這個金公公是以前胤禟還在阿哥所時伺候過他的老太監,為人忠厚老實,所以胤禟開府後,宜妃也將金公公指了過來。


    “金公公……”


    周瀾泱福了個身,好歹是照顧自己便宜老公長大的老輩人,客氣一些總是好的。


    “格格快起,奴才擔不起。”金老也不敢碰上貴人的身子,隻是虛撫了她一下,又問道:“格格您是要找九爺?”


    “我是來找我那丫鬟的,繡兒丫頭,公公可識的?”


    金公公想了想,突然拍了拍額頭,呀了一聲,忙給周瀾泱請罪道:“怪奴才,怪奴才,方才九爺派人回府傳話,說八爺和十爺要來府裏用膳,要府裏派人去隔壁八貝勒府知會一聲兒,奴才隨便點了個卯,沒成想就點到了那繡兒丫頭。”


    原來是這樣……


    “金公公不必憂心,我這邊沒什麽大事兒。”周瀾泱安慰一聲。


    瞧見那老人家一臉愧疚神色不像作假,又想起自己之前爬樹搗騰,這個老人家還笑眯眯的給自己搭雲梯,還誇自己靈動來著。


    再是有氣,也提不起來了。


    “格格是在這裏等九爺?九爺要您陪宴?”


    周瀾泱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老人家臉上竟現出了八卦的神采。


    她剛張嘴,金公公又捂嘴一笑,道:“奴才多嘴了。”


    “公公先去忙吧……”


    周瀾泱抬了抬手,示意金公公可以先下去了,金公公給她的感覺不像電視劇中的那些老太監,尖嘴猴腮,厚粉撲麵,一雙眼活像個耗子,賊溜溜朝你一瞅就滲的人慌。


    反而呢,他慈眉善目的,笑起來眯著眼看起來暖洋洋的,和一般的鄰家大爺也沒啥區別。


    這時天已經快黑了,周瀾泱已經用了晚膳,一陣風送過來,這春風愜意拂麵,端著涼意半減,周瀾泱深呼一口氣,心道就當消食兒吧,在此走走……


    本來是決心走道打道回府的,可是她回身幾步,卻被樹幹角落裏的螞蟻搬家逗起了興趣。


    “嘿嘿……”


    天知道周瀾泱又起了什麽壞心思,反正是見她隨地撿了一根粗短的樹枝,就蹲到了那處,戳戳弄弄的。


    打清風院門口經過的下人們見此一幕各有心思。


    ‘瞧瞧,這位為了引起爺的注意真是不擇手段啊’


    ‘什麽啊,人家那是天性使然,和一窩螞蟻也能玩半天,獨具慧心啊’


    周瀾泱正戳著那些螞蟻劫道,人家要爬到家門口了,又被周瀾泱一杆子拐到了別處去,不想回家的螞蟻卻被她戳著進了洞去。


    “嘿嘿……螞蟻搬家要下雨,黃狗打屁大天晴……”


    周瀾泱念著三百年後的兒時諺語,而後又捂著嘴,滿臉嬌羞,眉帶惶恐,自言自語道:“哎呀,什麽屁啊尿的,我可真是不知羞……”


    她陪著一窩螞蟻玩的不亦樂乎,直到真切的感受到身後一陣壓抑感,和覆在頭頂發絲的輕微熱呼聲。


    樹枝畫圈的動作一頓,周瀾泱緩緩側頭,捕上了一雙濃亮大眼。


    “有那麽好玩嗎?”


    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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