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幾次給戚嵐做藥膳做出了些心得體會,加上別墅裏的雜務都有人做,德叔隻要在旁看著他們,時常閑得慌。


    因此對這件事很是上心,就連看火都是自己來盯著的,從不假他人之手。


    “少夫人您放心,我會每日都看著白薇小姐喝藥的。”德叔樂嗬嗬地把藥方妥帖收好,然後對雲安安說,“對了,少爺讓您回來後去書房一趟。”


    “好,我知道了。”


    想起霍司擎白天時說的話,雲安安心底不禁有些雀躍,想要快點知道他到底要交給她什麽東西。


    戒指是鐵定沒戲。


    鮮花也不太可能。


    難不成真的是把自己包裝成禮物送給她?


    嚶,她變顏色了。


    腦內胡思亂想了一通,雲安安也走到了三樓書房門外,見房門並未關緊,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阿擎?”


    雲安安往裏看去,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書桌後正在辦公的男人,眉眼冷峻且專注,蘊藏著成熟穩重的男性魅力。


    霍司擎略微抬首,準確無誤地攫住了她的身影,注視著電腦上公司季度報表的清冷目光緩緩變得柔和,“過來。”


    “是要向我解開那樣東西的神秘麵紗了嗎?”聽言,雲安安有些期待地搓了搓小手手,跑到他的麵前,將手心攤開,“快給我看看。”


    瞧著她迫不及待的小模樣,霍司擎輕笑聲,隨後從座椅上起身,將她按坐在了上麵。


    “等我下。”


    話落,他便轉身朝著裏麵的休息室裏走去。


    雲安安坐在那張寬大舒適的座椅上,足尖點地,悠哉悠哉地讓座椅晃動起來,喜滋滋地等著霍司擎捧著驚喜出來。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這是你媽媽的部分遺物。”霍司擎將一個看起來古舊褪色的長方形盒子放在書桌上,聲音低沉地對雲安安道,“理應交給你。”


    雲舒畫的……遺物?


    雲安安眸中光芒輕晃,看著那個完全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盒子,小臉怔忡,“我媽媽的東西?”


    “嗯。”


    “你是怎麽找到這些東西的?”原本懶散地靠坐在座椅上的雲安安立刻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盒子邊緣,“沙琪瑪跟我說過,我媽媽一去世,時肅華就把她的所有東西都給燒毀了。”


    連張照片都不曾剩下。


    霍司擎薄唇略微勾起抹弧度,拿起桌上的手套為她戴好,“打開看看?”


    “嗯!”雲安安用力地點點頭,伸伸手做了個準備動作,然後把盒子給打開來。


    盒子上的鎖早就老化了,連鑰匙都用不著,輕輕一掰就斷掉了。


    裏麵裝著的東西更是一目了然——


    幾件當年流行的裙裝,幾本講述奇談怪聞的書籍,幾張草稿紙和筆,還有一本裝在防水格裏的日記本。


    除了那本日記本,其他東西早就被狄河的水給泡得不成樣子了。


    雲安安拿起其中一本書來翻看了眼,有些訝異地說,“聽舅舅說我媽媽性子柔弱,沒想到她居然會喜歡看這類書籍。”


    說完,她把書放在一旁,拿起了那本日記。


    虧得防水格的保護,這本日記本除了紙張有些泛黃,還是能看得清字跡的。


    而上麵的字跡就跟雲霄亦所形容的雲舒畫一樣,柔美婉約。


    前麵幾篇寫的都是一些生活瑣事,比如時晏禮又在幼兒園裏惹哭一班小孩子,被叫家長,又比如時肅華試著下廚,結果把廚房給炸掉了……


    再到下一篇,和上一篇的日期隔開了將近三個月。


    【它可真愛鬧騰,將來如果出生了,一定是個活潑愛動,充滿元氣的孩子。如果是個女孩子就好了……乖孩子,媽媽可不是嫌棄你,但是你知道吧,家裏已經有你大哥這個皮猴子了……】


    看到這裏,雲安安噗嗤一笑,她哥小時候居然這麽讓人頭疼,完全看不出來嘛。


    接著往下看,是時隔一個月的一篇日記。


    【肅華似乎更喜歡兒子,總說如果是兒子,才能扛起未來時家的重擔,可我就喜歡小公主怎麽的?我說這個孩子是個小公主,那它就一定是!】


    【如果真是女兒,名字裏一定要有個安字。願她一生都平安喜樂,順順遂遂。】


    雲安安眸底漸漸泛起一抹暖融的光,忍不住用手輕輕去觸碰那行字,心底道,您的期望,真的已經達成了。


    您看見了嗎?


    神情沉靜地站在她身側的霍司擎凝著她柔和的表情,微微勾唇,旋即悄然離開了她的身旁。


    雲安安並沒有發現他忽然離開了,翻開了日記的下一頁。


    刺目至極的一行字倏然地闖入了她的視線中,瞬間便刺痛了她的眼。


    【我不要女兒,這個孩子絕對不能是個女兒。】


    【女兒有什麽好。】


    【我願用我這條命做交換,隻求這個孩子不是女兒。】


    連翻將近十頁,日記裏所寫都是相同的內容。


    不知是太急切祈禱,還是太心慌意亂,後麵的字跡不複工整,淩亂得猶如其主人當時的心境。


    雲安安呼吸一滯,起初湧到眼眶中的熱意便這麽猝不及防地從眼角落了下來,滴在柔軟的衣料上,寂然無聲。


    除了一次次重複自己不想要女兒以外,雲舒畫就沒有再寫過其他的內容。


    如果不是字跡相同,雲安安大概會以為這本日記中途是換人寫了。


    可並不是。


    隻不過是……雲舒畫突然發覺女兒其實並沒有那麽好,不能像兒子一樣繼承家業,獨擋一麵,所以不再期待女兒的降生了。


    原來她是個不被期待出生的存在。


    當霍司擎拿著一疊資料回到書房裏時,看到的便是雲安安愣愣地看著前方出神,雙眼通紅的模樣。


    他眉宇幾不可察地輕皺了下,隨手將那疊資料放在桌上,傾身捧起了雲安安愣怔的小臉,卻發現她的腮邊有些許透明的水痕。


    “別看了。”霍司擎眉宇皺得愈緊,抬手將那本日記合起放到了一旁。


    他讓傅毓年千辛萬苦的將這些東西找回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惹得她哭。


    如果不能為她帶來笑顏,那麽這些東西也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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