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濕的洞穴中,燈光昏黃,空氣裏帶著血腥的腐氣。水滴沿著石壁一滴一滴地滑落,洇濕洞穴的四周的角落。


    被半吊在空中的男人,感到心髒間一陣刺痛,微微睜開眼睛。他剛睜開眼,便看見一個男子站在他身前,抬起一雙丹鳳眼淡淡地看著他。


    男子正在取他的心頭血。


    男人恍惚間把眼睛睜大,失血的雙唇猛地顫抖一下,目光瞬間變得冰涼刺骨。


    “以我之血,飼養魔道少主,”男人許久未開口,聲音嘶啞,嗓子猶如煙火熏過,“你們如此羞辱我,倒不如把我殺了。”


    赤露看咬牙切齒的塗山路和,一挑眉梢道:“殺你是不可能的。殺了你,我便需要再捉一隻九尾狐來替代你。你說,我是抓胡七,還是抓塗山雲?”


    “你應該清楚,”赤露唇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他們都曾是我的階下囚。我想再抓他們一回,可不是什麽難事。”


    赤露一邊說著,一邊靜待血液一滴滴地落入白瓷碗中。


    塗山路和繃緊全身的肌肉,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隻是他越緊繃,心間的疼痛就愈發劇烈。


    “放輕鬆些,你越緊張,這血就流得越慢,你受苦的時間也就越長。”赤露無視塗山陸和的憤怒,隻自顧自地專注於血液滴落的速度。


    強烈的恥辱感湧上心頭,塗山路和緊緊握住雙拳,額角暴起青筋。


    見狀,赤露蹙了下眉頭。


    這男人真是不聽勸。


    忽然,“吱呀”一聲,身後的木門被推開,一個玄衣侍衛走進來,恭敬道:“少主,主上叫您過去。”


    赤露眉心一動,抬眼瞧了塗山路和一眼,又示意那侍衛接過自己手中的刀與小碗。就在他轉頭的間隙,塗山路和猛地一掙紮,胸膛撞上赤露的手臂,白瓷碗裏本就不多血液,瞬間又潑出去大半。


    血液潑灑在赤露的胸間,浸濕他玄色的上衣。被血液浸濕的那一塊,看不出紅色,隻是比周圍黑得更深了些。


    赤露歎了一口氣,什麽話也沒說,把手中器物交給侍衛後,便退出了屋外。


    地下昏暗,赤露沿著細長的通道走了許久,左轉右轉,終於走到一處房門口停下。還未推開門,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赤露剛要伸手敲門,可手背剛剛觸到木門,又訕訕頓住。他抿了抿唇,眼裏滿是猶疑。


    忽然,門內傳來一個幼童的聲音:“露兒,你為何不進來?”


    赤露這才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裏熱氣騰騰,屋子的真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煉丹爐,爐子裏還微微閃著零星的花火,散發著淡淡的白色煙塵。


    幼童踩在木製的腳踏上,夠著比他高半個身子的桌案。他粉雕玉琢的小手熟練結印,他麵前漆黑的丹藥瞬間亮起金紅的光澤。


    待那藥丸上的光澤熄滅,幼童執起丹藥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滿意地點點頭。他朝赤露招手,示意他過來。


    “隻要有了九尾狐的心頭血,你也就無需擔憂你體內的寒毒了,”魔尊說著,剛打算把丹藥交給赤露,他抬眼看到赤露緊張的神情,卻忽然頓住道,“你去人間好幾日,我交代你做的事,你辦得如何?”


    赤露的身子僵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著地麵,沉默不語。


    魔尊皺起眉頭,收回那隻握住丹藥的手。隻是瞬間,魔尊猛地出手,抓過赤露垂在身側的手臂,並指搭在他腕間。


    “你還未與她解開生死咒?”魔尊目光森然,稚氣的聲音裏透著難以掩藏的怒氣,“你可知道,若你不與那隻叫胡七的狐狸解開生死咒,為父就不能對她動手!”


    赤露抽走手臂,默聲垂眼。


    他當然知道。


    魔尊強壓住怒火,深吸幾口氣,搖頭道:“露兒,為父知道你這些年來吃了不少苦頭。你給她下生死咒在當時算是上策,可如今為父重返世間,你無需再通過此法來保全自己。現如今,你與她之間的生死咒,讓為父著實為難!”


    “你去凡間那麽久,到底都做了些什麽?”魔尊爬上桌案,居高臨下地看著赤露,“是不是那狐狸身邊有天山弟子保護,你不好下手?還是說,那狐狸的至陽真火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修為已經和你旗鼓相當?”


    赤露搖頭,眸光閃爍,仍是一言不發。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魔尊激動得頭腦發昏,小腳在桌上狠狠跺了兩下。


    魔尊看見赤露這副反常模樣,眯起眼睛,雙手背在身後,從頭到腳地將赤露審視一遍。他的眸子猛地一沉,遲疑道:“莫不是……你對她動了凡心?”


    赤露緩緩抬起頭,與魔尊四目相對,他的喉嚨滾動一下,抿緊了嘴唇。


    “你對她動心了。”魔尊這此篤定道。


    空氣忽然寂靜,赤露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一字一頓道:“是啊,義父。孩兒對她動了凡心。”


    魔尊霎時間啞然,眼睛瞪得渾圓。


    “孩兒對她動了凡心,所以不想義父傷她。”赤露這話說得堅定,卻又帶著些懇切的味道。


    他當年不與她解開生死咒,並非完全因為想借她的身份來保全自己。


    他知道義父遲早有一天會複活,可義父一旦重返世間,必會想方設法折磨她,以報她母親之仇。


    可隻要兩個的生死咒未解,義父就不能傷她。


    他在拿自己當作籌碼,要挾義父。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魔尊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明知道你受苦一千八百年,全是因為那狐狸的母親。”


    赤露唇角勾起一絲苦笑,不卑不亢道:“孩兒隻是誠實的把心裏話說出來。無論義父如何處置孩兒,孩兒都認罰。”


    隻聽魔尊嗤笑一聲,隨後那聲嗤笑變成了巨大的狂笑,那笑聲中參雜著徹骨的寒意,帶著些許的不可置信和自嘲的意味。


    聽到這笑聲,赤露隻覺得後脊發寒,他本就蒼白的肌膚變得更加毫無血色。


    那笑聲在半空中盤旋良久,卻又驀地止住,兩道如利刃般的目光射在赤露身上,低沉的聲音猶如來自深淵:“那狐狸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赤露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好啊,”魔尊氣得兩眼黃渾,笑得瘮人無比。“既然你不願意與她解開生死咒,那便我來幫解。既然你不知道她在哪裏,那我便逼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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