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看見昨夜流星,胡七就陷入了長久的不安。


    她是不會看錯的,流星在凡間屬於天生異象,可對於仙者來說,拖著長尾的流星便是神仙羽化的征兆。


    或許是某位神仙仙壽將盡,亦或是他生命垂危,再無多少時日。


    反正,看見流星對她來說,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平日裏也就算了,可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心生惶恐。


    沈吟年也感知到胡七的反常,發覺夫人自看見那流星之後,便愁眉不展。


    他看胡七心事重重,便溫聲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胡七卻搖頭,說她隻是有不好的預感,並非真的有什麽事情發生。


    沈吟年感覺到胡七在他身側,輾轉反側一整夜,直到天微微亮時,身旁才傳來淺淺的呼吸聲。他聽見胡七睡著,自己也才擔憂地睡去。


    一大清早,胡七便是在一陣清脆的鳥鳴中驚醒。


    是燕池。


    她顧不得沈吟年睡在身側,翻身下床,趿上鞋子就往連忙往屋外跑去。她推開門,果不其然,院子裏站著一位穿月牙白廣陵精裝的男子。


    常青神色凝重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肩頭立著一隻玄鳥。他聽到推門聲,轉頭看向胡七,眉目陰沉地喚她:“小七。”


    胡七頂著一頭亂發,快步走到常青身前,一雙大眼慌亂地眨動:“我昨夜看到了流星,可是有哪位仙人出事了?”


    常青眼裏蒙上一層陰霾,歎氣道:“塗山路和失蹤了。”


    胡七猛的一怔,她的預感果然沒錯。


    可她沒想到的是,出事的竟是她的舅舅。


    她在西荒修行的那十年,塗山路和給予她不少幫助和照顧。


    西荒,已是如同她除天山外的第二個家。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胡七顫抖著詢問,心跳如鼓點般跳動。


    聞言,常青開始向胡七解釋昨夜發生的事。昨夜塗山雲在屋中安睡,卻感受到一陣奇異的邪氣。他本是心裏害怕,本能地想去找父親。可誰知他剛踏進父親處理公務的房間,便看見空空如也的房間和滿屋子的血跡。


    這屋子一看就是剛剛經過激烈的打鬥,且這屋子裏充斥著血腥味和妖邪之氣。


    塗山雲當場就嚇到驚厥,他四處尋找,愣是沒找到父親的蹤跡。他年紀尚小,不知道如何處理此事,最熟悉的地方便是天山。於是他連夜趕到天山,向幾位留守山中的弟子報告此事,隨後便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呆坐著。


    子奕將塗山雲安頓好,其餘的幾位師兄便一同前往東荒,去勘察情況。


    他們到達東荒之後,就感知到濃重的妖邪之氣。不用細想,這次東荒君主的劫難,應該就是魔尊的手筆。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塗山路和在魔尊手上,生死未卜。


    常青知道情況後,便立刻從東荒趕往凡間,將此事告知她。


    胡七聽完,想起昨夜她目睹星辰隕落,眼睛暴起腥紅的血絲,不可思議道:“魔尊剛剛重新出世,身處孩童的軀體之中,怎會如此輕易就把舅舅抓去?”


    “這就是最讓人恐慌之處,”常青皺眉搖頭道,“此刻應該是魔尊仙力最薄弱之時,他理應蟄伏,休養生息。可他卻在救走赤露之後,沒幾日便有所行動,所行的第一件事,便是劫走了東荒君主。”


    魔尊如此行事,相當於昭告眾人兩件事。


    其一是,即便他現在仙力薄弱,可打敗東荒君主依舊是輕而易舉,若他將全部功力恢複,其威力可想而知。


    其二便是,他所下手的對象是塗山路和,不是其他與之能力相當的仙者。塗山路和是塗山雲姬的親哥哥,他在找塗山雲姬的至親報仇。


    “過去你還小,我從沒向你提起過魔尊的種種。等你回天山之後,師兄們會同你細說當年之事,”常青垂眸,深吸了一口氣,“但你需要知道的是,魔尊赤錦是個報複心極強的人。”


    胡七呼吸沉沉,她知道常青的言外之意。


    她是塗山雲姬之女,魔尊總有一天會找上她,也許是今日,也許是不久的將來。


    -


    寒涼的石洞之中,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被垂吊在半空。


    四根繃直的鐵鏈緊緊拴住男子的四肢,使他呈“大”字狀。漆黑之中,隱綽的燭光照亮男人的臉龐,隻見男人頭發淩亂,滿臉的血汙。他的腦袋無力地低垂,氣息奄奄,宛若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男人衣衫半褪,露出心口一塊結實的肌肉。


    忽然,聽聞一陣鏗鏘的腳步聲,隻見一個玄衣侍衛走近男人。他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和一隻雪白的瓷碗。


    玄衣侍衛站定在男人身前,用小刀在男人胸前比畫了兩下,似乎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下手。


    終於,他瞄準男人的心口處,將小刀緩緩刺入男人結實的肌肉中,原本就虛弱不堪的男人,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皸裂的嘴唇動了動,身體下意識地顫抖。


    玄衣侍衛將匕首輕輕抽出,鮮紅的血液便順著刀刃從心口流淌出來,侍衛趕緊用白瓷碗接住那鮮血,直到接上小半碗的鮮血。玄衣侍衛便一邊輕念咒訣,一邊將小刀緩慢地抽出。


    隻見男人胸前的傷口隨著小刀的抽出,緩緩愈合,猩紅的傷口凝成血痂,隻在心口上留下星星點點的血漬。


    玄衣侍衛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小半碗血,慢步退出石洞。他剛退出石洞,一個肌膚雪白的男子從他身旁路過。


    男子瞧見侍衛手中的鮮血,先是一愣,隨後喚住那侍衛道:“這是作何用處?”


    侍衛見到男子,連忙單膝跪地行禮道:“回稟少主,這是塗山陸和的心頭血,我正要將此物交給主上。”


    赤露揮袖叫侍衛起身,他小心接過那瓷碗道:“我正巧那要去找義父,我幫你送過去。”


    那侍衛連聲告退,隻留赤露一人留在原地。


    赤露盯著這碗鮮血,鮮血清亮,倒映出他蹙起的眉頭。


    義父去了東荒,抓走了東荒君主?


    義父現在的功力才恢複到從前的三層,怎麽如此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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