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雨飄搖,電閃雷鳴。


    此時此刻的國師宅邸,已經是亂作一團。


    府內的凡人賓客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皆死死地昏睡過去,剩下一眾正色肅容的六界神仙,如臨大敵地站在堂子裏,將身著華服的赤露團團圍住。


    白息公主混在人群中,紅著眼睛小聲地抽泣。


    赤露手裏還拿著酒杯,一雙丹鳳眼邪氣地向上挑起,不屑地掃視周遭眾人。


    人群中走出一個眉眼淩厲的中年男人,男人強忍著怒意道:“把仲兒交出來!”


    赤露動了動眉梢,眼裏眸光流轉,假裝無辜道:“嶽丈您冤枉我,我怎麽會劫走我妻子的弟弟呢?”


    嗬,嶽丈?妻子?


    天帝的眼裏又寒下幾分,眾人的臉色又多出一絲冷峻。


    子奕站在人群的後方,差點掄起錘子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卻驀地被身旁的許儒拉住,許儒蹙起眉毛對著他搖頭。


    天帝眸子裏迸出嗜血的光,手裏忽然多出一把銀光閃爍的銀劍,寒光閃爍,劍首直指赤露的眉心。


    赤露沒有絲毫閃躲的意思,他腰背挺得筆直,斷定這劍絕不會傷到自己分毫。


    “大喜日子,嶽丈何必刀劍相向,”赤露下巴揚起,輕聲笑道,“我方才一直在屋內敬酒,哪裏有機會下手,嶽丈莫要冤枉了我。”


    話畢,屋外忽然衝進來一群侍衛,手持尖刀散落在眾仙人的四周。


    “你在賭我不敢殺你。”天帝嘴角含著一絲冷笑,篤定道。


    赤露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了嘴唇,厚顏無恥地點點頭。他抬起手指,往前揮了揮。


    霎時間,周遭侍衛一個個紛紛衝上前去,把眾人包圍住。


    可意料之外的是,為首的侍衛並沒有如赤露所預計好的那般,奪過天帝手中的銀劍。恰恰相反,他繞道赤露身後,一把抓住赤露的雙手,口中撚訣,赤露的雙腕間瞬間多出一道寒涼的鎖鏈。


    赤露睜大雙眼,猛地掙紮,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一絲法力,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天帝。


    隻見天帝垂眸收劍,嘴角勾引一絲笑意。


    這回,赤露被反將了一軍。


    -


    狂風驟雨之中,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胡七臉上,叫她眼前一片模糊。


    “常青,是你嗎?”胡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


    那黑衣人驀地怔住,隨後一雙清澈的眼睛彎成月牙,眼睛裏閃爍起點點星光。


    這笑眼她再熟悉不過了。


    “你是何時回來的?”狐狸腦袋使勁朝著身後轉去,“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先別說話,我等下和你說。”常青環住胡七身子的手緊了緊。


    那身影躲過天空中劈下的一道道驚雷,破風穿行,帶著胡七飛入一戶人家。


    常青放下懷中的狐狸,揮手點亮屋裏的燈,他扯下麵紗露出秀氣俊朗的麵龐。


    胡七甩甩身子,抖落身上的雨水,火紅的毛發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她縱身一躍,跳上常青身旁的桌案。


    她坐在桌案上,六隻尾巴順從地貼在身旁,狐狸腦袋高高地昂起,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常青。


    也不知道常青從哪裏變出一塊帕子,不由分說就開始幫胡七擦拭身上的雨水。


    常青一邊擦著,一邊回答胡七剛才的問題:“其實我前幾日就已經回來了。”


    胡七一怔,按命薄上寫的,“景天”那一世還有九年陽壽,為何常青這麽快就回來了。


    常青擦完胡七的腦袋,握住胡七的爪子幫她擦拭毛茸茸的前腿。


    胡七一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麽,她看著常青看得出神。


    常青的模樣未變分毫,他生得秀氣,皮膚又白皙,黑眉烏眼猶如畫中水墨,清淡悠長。


    乍看上去,儼然還是清俊少年郎。


    他舉止輕柔,眼神專注,像是在擦拭一件難得的珍寶。


    時間仿佛倒流回千年前,她是不諳世事的小紅狐,日日黏在他身邊擾他清閑。


    常青天生沒脾氣,她便當他是軟柿子,由著性子對他百般任性。


    常青順著胡七的背後,一直擦到尾巴尖,看見胡七身後的六尾中還參雜著一條白尾,手中一頓,眉頭瞬間皺起。


    “我不在的這三百年裏,似乎發生了不少事情,”常青沉下眸子,話鋒一轉道,“算了,這些事情往後再說。”


    胡七回神,猛地想起自己剛剛的猜測,蒼皇開口道:“師兄,我猜測赤露他想複活魔尊赤錦……”


    胡七頓了頓,接著道:“我親眼見到赤露在成韻公主的身體裏養著一絲魂魄,我估計白仲的身體裏也有魔尊的一魂,所以他剛生下來就死氣沉沉。”


    所以赤露娶她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在婚宴上把白仲劫走。


    常青聞言,倒沒表現出太多的訝異:“陵光神君也是如此猜測。”


    胡七一訥,什麽?老雀兒也猜到了?


    常青蹙眉道:“不僅是白仲和成韻公主,還有風神絕弦,他們體內應該都藏著魔尊赤錦的一絲魂。”


    胡七忽然想起自己在洞天福地看到的場麵,風神絕弦變成狂暴的風球攻擊她,確實反常。


    絕弦,白仲,成韻,無一不是身有異常。


    “那日,陵光神君前去宮中救你,你給了他一塊玄清鏡的碎片,”常青說著,抬眼看了看窗外,“陵光神君通過這鏡子,看見了理兒眼前的畫麵,隨後才猜到了這一切。”


    “理兒?”胡七遲疑道。


    說到理兒,自她被赤露抓走逼婚,就一直未見理兒的身影。


    不過胡七很快又回過神來,困惑地歪起狐狸腦袋道:“那方才白仲不見了,又是怎麽一回事?”


    老雀兒既然猜到了赤露的陰謀,總不會不將此事告訴天帝吧。兩人雖曾有過節,但老雀兒必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赤露奪走天帝的孩子,複活魔尊。


    “演戲罷了,”常青說著,抬眼看了看窗外,“真正的白仲此刻還在九重天上,婚宴上的那個是假的。此時此刻,眾人應該在想盡辦法拖住赤露,由師傅帶著幾個師兄去尋找剩下的兩絲魂。”


    胡七怔住,狐狸爪子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她怎麽能這麽傻。


    她與赤露成婚,本就震驚三界,任誰啊都能看出此事頗為蹊蹺,而天帝又怎會蠢到把白仲帶到她的婚宴上。


    這場婚事,本來就是個笑話。


    屋外風聲呼嘯,雷聲滾滾。


    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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