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在衙差的嗬斥,張老漢的聲音才算消停了。


    被勒了脖子的小吏捂著脖子咳嗽了半天,臉上的漲紅才算漸漸消退。


    “你個找死的田舍漢,看我不踹死你!”被勒脖子的小吏氣沖沖地上前,狠狠踹了張老漢幾腳。


    張老漢整個人躺在地上,蜷縮成了一隻蝦。許是因為之前程處弼下手比較狠,令他太痛的緣故,小吏後來踹得幾腳,對比之下跟撓癢癢似得,所以並沒有引起他的太大反應。


    小吏見狀反而更氣,還要下腳,被房遺直的一聲咳嗽叫停了。


    小吏恢復了冷靜,繼續審問張老漢:“倒不怕和你說實話,我們並沒有緝拿到石紅玉。”


    本來已經抱著必死決心的張老漢,聽了這話,他渙散的目光終於清明,有了精氣神兒。


    “這兩個肚兜是我們在四兄弟的床上找到。張老漢,你可知道你在和四名廚子兄弟共用一個女人?”


    “你胡說八道!”張老漢吼叫道。


    “事實如此,不怕把人叫來和你對質。”李明達說罷,就立刻吩咐人將四名啞巴兄弟帶上來。


    張老漢聽到這話老實了,大概他也想知道答案。


    鑑於張老漢之前的激動表現,風月樓廚子四兄弟被押上來的時候,仍戴著手鐐和腳銬。


    四兄弟隨即被嗬斥跪在大堂之上,聽候審訊。


    四兄弟見到肚兜後,愣過之後都憤怒起來。後其中反應最強烈的有兩人,老大和老三。那案板下藏得紅肚兜,果然如房遺直所料,屬於老大。


    李明達還發現餘下的兩個兄弟神色有異,斂目看著下方,眼裏閃爍許多防備之色。


    李明達掃了眼四兄弟的衣著,暫且沉默,沒有發話。


    小吏又把紅綠肚兜在四兄弟眼前晃了晃,惹得老大爆紅了眼睛,憤怒地張嘴,嗓子裏急迫地發出氣息流動所造成的嘶嘶聲。他身體激動地往前躥,但因為這一次侍衛們早有準備,他被人立刻用手拎住了衣領子,令他無處可躥。


    張老漢見到這一幕,整個人幾乎要瘋了。他僵著一張臉,難以置信眼前所見,又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見。他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目光裏透著幾絲醒悟,但更多的是憤怒、茫然和無助。


    李明達沒有著急去質問張老漢,而是吩咐侍衛去搜老二和老四的身。老二老四一聽這話,激動地開始掙紮,出了四名侍衛控製加搜身,這才算完成。最後在兩人的身上搜到了肚兜,這次倆肚兜是白色的。


    果真如房遺直所料,這肚兜是四兄弟每人一個。四人各有各的藏法,像老二老四這樣,把‘珍貴’的定情之物隨身攜帶之法比較常見。


    四兄弟都很激動,張老漢更加激動。


    李明達這時才側首看向張老漢,問他:“你還想保她麽?”


    張老漢渾身哆嗦著,恨恨咬牙。


    四兄弟聽完此話,都不明所以的看向張老漢。


    張老漢身體的哆嗦越來越劇烈,最後停了,前胸猛然向上一挺,雙眼暴突,麵目猙獰著。安靜些許之後,他忽然大嚎一聲,整個人撅著屁股癱在地上,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哭泣聲。


    “她……她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她怎麽能這樣對我!”緩過神來的張老漢,拍著大腿又哭又嚎。


    四兄弟都被張老漢的舉動驚到了,同時安靜地看著張老漢。企圖從他的話語中理解張老漢為何會如此崩潰的原因。


    四兄弟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直至小吏很清楚地告知他們,石紅玉與張老漢也有染。


    四兄弟詫異地張了張嘴,彼此互相看著,眼神交流。後來老大用手對三個弟弟比量了半天,四人就同時安靜了,垂下頭去。


    便是在場沒人懂他的啞語,大家也從他們的表情反應中,大概明白了其所要表達的意思。況且四兄弟當下突然安靜的表現,也足以說明他們的態度。


    李明達和房遺直互相交流了眼神。房遺直便出言讓人帶走四名兄弟。


    四名兄弟被架走的時候,眼睛都盯著張老漢,惡狠狠地帶著威脅之意。


    張老漢看了眼他們,縮著脖子,看起來有些害怕。


    “他們四兄弟和你不同,犯了殺人罪,必死無疑。你隻要坦白,還有活路。”李明達遊說道。


    張老漢垂著腦袋瓜兒,癡癡地說道:“我不怕死的,本來我活著就沒什麽意思。”


    “那你可想清楚了,你確定要為一個這樣欺騙你的女人而死?”李明達接著問。


    張老漢聞言,臉上的躊躇之狀越加明顯,但卻沒有張口坦白。很可能是因為剛剛四兄弟的表現令他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說。


    “你的大度倒是令人佩服。”房遺直讓人扶著張老漢起身,不必一直跪著。


    張老漢跪久了,腿真有點酸,起身舒展一下對他來說確實好一些,因此表情也有些放鬆。


    “她至少是第二個給你戴綠帽子的女子了。”房遺直突然道。


    張老漢剛剛放鬆的表情由白倏地轉青。嘴唇有些發抖,但他眼睛暗淡,不敢去看任何人。被這樣說很羞恥,很丟人,有些無地自容。他很安靜,但周身散發著隱隱的憤怒,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覺得他很可能在下一刻就瘋狂爆發。


    房遺直一句話直戳了張老漢的軟肋。


    瞧他謙謙風雅的模樣,還真讓人想不到他是個嘴巴這樣黑的人。平常審案房遺直不怎麽愛說話,但當下他一張嘴真是刺激得人想自盡。


    張老漢白著嘴唇,憤怒地緊緊握著拳頭,委屈和憤怒終於積攢到最高點,他忽然爆吼一聲,“是她騙我!我要是知道她是這種女人,就是給我一車金子,我也不會和她扯上關係。我嫌髒!嫌噁心!竟在我跟前裝清純,好噁心人,好噁心……”


    張老漢詞窮,不會太多的形容,就一直重複著說噁心。


    “若你為你口中所言的噁心女子遮掩罪行,那你又是什麽。你就不止噁心了,還比她蠢笨,被利用還不自知。”房遺直譏諷道。


    張老漢漲紅了臉,他不服氣地看眼房遺直,然後撲通一聲給李明達跪下。“糙民願意坦白!糙民的確認識石紅玉,那天在風月樓,就是糙民幫忙,將石紅玉藏在了粗木頭裏,令其躲過了追捕,得以成功逃脫。”


    “那木頭是你那天特意帶過去,還是天天都帶?你該是不能提前預知她有危險。追捕是偶然發生的,但是你們協助她逃跑的計劃像是早有準備。我很奇怪,這點你們是怎麽做到的?”李明達問。


    張老漢:“那塊木頭並不是糙民當天隨著柴車運過去的。它本來就放在風月樓裏,以備不時之需。我那天也是照常去送柴,到了之後見到她,才知道有意外。然後便依照之前的準備,啞巴四兄弟幫忙把木頭抬上了我的車,石紅玉就鑽了進去。我們在把樹皮遮擋上,修飾一下,就把它運出去了。”


    李明達點頭,隨即讓張老漢講述他和石紅玉結實的經過,他到底是怎麽走到而今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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