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沖無聲地反看一眼李麗質,轉身就走。


    李麗質追了幾步,卻始終不及長孫沖走得快。門哐當關上了,她的心也跟著碎了。


    這時李麗質的另一名心腹侍女匆匆進門,“公主,柏廬被押入內侍省後,左青梅提審了她。”


    李麗質微微有些慌了,她忙抓侍女問:“你說她會不會嘴巴沒把門,把以前的事都說了?”


    侍女不確定答案,搖了搖頭。


    李麗質意識到自己該有所防備。


    “既然王長史案子已經破了,柏廬也被抓走了,那公主府四周的監視必然已經撤下,你回頭叫人去看一下。若沒有人了,收拾東西,我們今夜就走。”


    “公主不後悔了麽,放棄如此榮耀的身份,榮華富貴……”


    “沒用了,這最後一招都沒用了,還有什麽辦法?怪他的心太冷太狠,拉不回。”李麗質說罷,就打發侍女快去準備,“也別忘了通知他。”


    侍女怔了下,轉即應承下來,立刻去辦。


    長孫沖站在靈堂前,招待了幾位身份貴重的弔唁客人,送過他們之後,便退了出來,站在一棵梧桐樹前發愣。


    這是他和李麗質一起,陪著大兒子長孫延一起種下的。延兒那會兒說梧桐能引鳳凰,所以非拉著他們倆一起種樹。


    但而今延兒笑聲不見了,他沉浸在喪母的悲痛之中,經常哭的泣不成聲。昨夜長孫沖哄他到了後半夜,才將將睡下。


    思及孩子,思及李明達所言的那些話,再思及李麗質的前言,長孫沖麵色沉重。他緩緩地伸手,去摸了下小梧桐樹的樹幹。


    “駙馬,房公來了。”隨從回稟道。


    長孫沖抽回手,隨即正色去了。


    是夜,李麗質正欲與長孫沖告別,卻聽說他人並不在府中。


    李麗質狠狠抓著裙子,咬牙問侍女紙鳶,“他去了哪兒?”


    “不知,備了馬車出去,沒個交代。”紙鳶道。


    李麗質緩緩閉上眼,沉靜了會兒,然後嘆道:“白天為那帕子的事,他在惱我,而今客人都去了,他便不願和我同府而住。”


    這事前就有過,這也便是李麗質一直留在長孫府,而不常住公主府的緣故。


    紙鳶在一邊看著公主傷心,卻也沒法,隻能默默守不作聲。轉即又聽到啜泣聲,紙鳶才忙送上帕子,低聲勸慰她。


    “何不徹底放棄?貴主容姿非凡,也不缺他一個男人。”紙鳶負氣道。


    李麗質無奈嘆:“你說的也對。”


    李麗質隨即讓紙鳶準備一下,她要看眼孩子再走。紙鳶忙去張羅,再三確認二位小郎君都熟睡了,才引著李麗質去看。這一看,李麗質就淚水決堤,哭得喘不過氣來。最後還是被紙鳶硬拉了出來,才算作罷。


    ……


    李明達坐在立政殿的樹下,手裏擺弄著樹葉。


    不多時,見程處弼緩著步伐走了過來,李明達聽到他在外和個人竊竊私語,因為說話不是用的原音,所以李明達聽不大出來是誰。


    “貴主,長孫駙馬想見您。”


    “他進宮了?”李明達驚訝了下,然後丟了手裏的葉子,跟著程處弼去。


    長孫沖一見李明達,就欲跪下,李明達忙讓程處弼攔住他。


    “瞧你這般,是要求我?”


    “我急著見聖人,懇請公主幫忙。”長孫沖拱手道。


    李明達打量他這般,心裏瞭然,“可是她改了主意?”


    長孫沖頷首“嗯” 了一聲。


    “你等著。”李明達忙轉身匆忙往立政殿去。


    長孫沖緩緩放下手,看著李明達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一絲欣慰。他就知道,這丫頭之所以對她五姐說那麽毒的話,都是在激將她,實則是希望她可以找回身份。


    李世民剛剛歇下,半臥在榻上,與給他按肩的方啟瑞閑聊。正說到長樂公主,那廂就有小太監來傳話告之,晉陽公主來了。


    沒有大事的時候,李明達進殿是不需要被特別允準。李世民對她也不需要端正什麽姿態,依舊躺著沒動。


    李明達快步進來,就跪到李世民跟前,跟他打商量,請他務必見一下長孫沖。


    “見他做什麽,讓他好生回府辦喪就是。”


    “他這時候特意來求見阿耶,必定是有急事。”李明達道,


    李世民垂眸看李明達:“你覺得他會有什麽急事?”


    “那可說不準,保不齊是五姐又活過來了。”李明達說完這話,就垂眸等了會兒,隻聽到李世民淺緩的呼吸聲,就偷偷抬眼瞄了一眼。


    父親正看著自己,麵色鎮定。


    李明達復而低下頭。


    那日李明達奔喪後提前歸來,態度一反先前,加之她查察長樂公主大婚前的事,李世民就已經察覺出不對了。後來在問話田邯繕時,他的避重就輕,直接令李世民確認了何為“重”。長樂公主府的秘密,隻要帝王想知道,根本就瞞不住。


    可憐這孩子,發現了秘密,做了承諾,卻又不想背叛父親,所以做了很久的掙紮。最後她想了個兩全的法子,遂打發左青梅來提醒自己。李世民這兩天看到兕子這樣糾結,心都要碎了。


    相比之下,他的嫡長女,就太讓他失望了。


    “開什麽玩笑,人死不能復生,你五姐又怎麽可能會活過來。”李世民嗤笑一聲,隨即招手示意田邯繕,令他打發走長孫沖。


    李明達回頭看一眼退下的田邯繕,然後不解地看向李世民。


    “你也起吧,別跪在地上,著了涼。”


    李明達:“阿耶,姐夫他——”


    “他現在就該好生在公主府守靈,這是他做駙馬的本分!”李世民高聲道。


    李世民喊完話之後,見女兒可憐巴巴得低下頭,心揪扯著,他控製住自己欲抬起的手,冷聲吩咐李明達回房好生歇息,不要再多管閑事。


    人去了,李世民才鬆口氣。


    方啟瑞趕緊端著杯桃汁給聖人。


    李世民喝了一口,這是兕子想出來的果汁方子,自然而然令他又想起兕子。


    “你說她會不會怪我?”


    “貴主聰明機敏,必然會懂聖人的苦心。”


    李明達從正殿出來後,見田邯繕回來,問他如何。田邯繕點了下頭,示意李明達長孫沖人已經走了。


    李明達漠然一張臉回房,想了會兒,她披上黑披風,出了立政殿,去找左青梅。


    “聖人最近是不是吩咐過你什麽?”李明達一邊觀察左青梅的住處,一邊問。


    左青梅有些惶恐公主親自到她這裏來,忙用手擦凳子,然後回話:“讓婢子查察汝南公主的死因。”


    汝南公主乃是李世民的第二女,在十歲時因風寒病故。


    “怎麽會忽然問起這個?”


    “婢子也不知。”


    “那你把柏廬的話,告知他了?”李明達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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