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邯繕兩隻手互相交疊,緊緊握著,然後挪著猶豫的步子往自家公主身邊湊。臨近了,田邯繕哆嗦的喊了聲:“十九郎,奴、奴……”


    李明達轉眸看他一眼。


    田邯繕自覺沒出息,他這麽大的男人,不,半個男人,還比公主長了數歲,竟然膽子比公主還小,實不該,實不該!


    李明達隨即搜尋了房間每一個角落,這屋子雖說是凶宅,但人死後應該被收拾過,沒瞧見什麽特別的東西。隻是在妝奩那裏地fèng處,找到了一顆擠滿灰塵的珠子,擦淨了灰塵,才瞧見這是一顆紅色的珊瑚珠。


    田邯繕真佩服自家公主的眼力,這房間之前打掃的時候,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不下三遍,卻是什麽東西都沒查到,可換成公主這麽一瞧,卻瞧見了。


    珊瑚珠上不知為何,有劃痕,像是被針尖之類的東西來回刮擦過。


    李明達把珠子交給田邯繕,令其收好,隨後又巡視一圈,耳邊再次聽到五六個方向傳來的悉悉嗦嗦的聲音。李明達才從榻上拿起緞被,抱著出屋。在院東邊的一處小涼亭內,李明達坐下,然後用被圍住身子。


    田邯繕趕忙跟過來,問貴主這是何故,莫非公主也怕凶宅?


    李明達斜眸看田邯繕,然後口氣不自然道:“賞景。”


    “這夜裏黑漆漆的,哪有什麽景可——”田邯繕話沒說完,就被自家公主狠狠剜了一眼,忙改口道,“呀,奴才發現,這院子的景致是真好,若人間仙境一般,瞧瞧這樹長得真粗壯,還有地上那些樹葉,黃了掉下來了,不錯不錯。”


    “住嘴,怎麽養了你這麽個嘴巴沒用的。”李明達不滿看一眼田邯繕,靜了會兒,然後尷尬解釋道,“我見死人不怕,凶宅倒也不怕,但那個那間房裏有東西。”


    老鼠忒多了。


    “東西?”


    田邯繕渾身打顫,莫非是鬼?有傳言說,孩子的眼純淨能看到鬼,他家貴主眼睛最清澈好看,可能真看到了。


    怪不得他之前在屋子裏忽然想了到一些恐怖的場麵,田邯繕嚇得渾身冷汗,忙不迭地理解點頭。


    李明達對田邯繕一笑,讓他給自己講講故事,把這夜混過去。


    田邯繕絞盡腦汁,就把自己知道的宮裏的一些小事說給李明達,什麽宮女之間的姐妹情深,小太監樂於助人之類,不過說了不到一個時辰,他的嘴就停了。


    “繼續。”李明達道。


    田邯繕哭喪一張臉,“奴的故事沒了。”


    “也沒書。”李明達無聊到遺憾。


    碧雲這時過來了,笑著捧著手裏一摞書送到李明達跟前。


    李明達打眼一瞧,還都是自己沒看過的,便高興拿起一本來,讚嘆果然還是碧雲貼心。


    碧雲笑道:“十九郎誇錯人了,這書是剛剛房大郎派人送來的,說是怕十九郎睡不著時無聊,可隨便看看。”


    “他倒有心。”李明達嘆一句,心裏同時在想,這房遺直八成是預料到她會失眠才特意弄了書送來。


    沒多一會兒,便有又有人來送東西。李明達一瞧,竟是一株曇花。花株長得極好,掛著如玉白的花骨朵,散著淡淡芳的香。她放下手裏的書,歪頭看著燭光映照下的這株“月下美人”,倒是極美。


    田邯繕十分高興,誇讚房遺直思慮周全。這下好了,本來因怕凶宅不得睡的衰事,變成了一件秉燭夜讀賞花的美事。


    李明達未理會田邯繕的多言,垂首繼續看了大半本書,忽然聽到花苞微微打開的聲音,便放下書,側著身子,托著下巴懶懶地仔細盯著那株曇花。漸漸地就見花苞慢慢展開,驚現嬌容,美不勝收……


    次日清晨,李明達麵帶倦色打個哈欠,被碧雲伺候梳洗完畢之後,整個人才精神了很多。


    等再見房遺直時,李明達已無倦態。


    付允之這時候也趕來,他先行見過房遺直後,便問候起李明達。


    “我瞧尉遲郎君精神不錯,看來昨夜休息得很好。這忌諱一事,倒真是允之自己膽小了。以後那屋子,允之就安排住人,不空著。”


    李明達懶得聽他廢話,打發付允之下去,對房遺直嚴肅道,“昨夜你幫了我忙,眼下我就幫你。”


    “還請十九郎明示。”房遺直略有期待地看向李明達。


    李明達拿起那本房遺直昨夜給她的農政書,“就是因看了它,我想起來了,在屍房聞到的那個類似糙汁的味道像是青芹。”


    “青芹?”房遺直沉吟了下,便道,“卻有種芹糙長在河邊,有毒,其葉精味道與芹相似,但若被牛羊等物誤食便可致死,名為斑毒芹,當地人喜叫它為白頭翁。”


    李明達點點頭,有些嘆服房遺直的博學,竟連這類東西他都知道。


    “多謝十九郎,這是個重要的線索,”房遺直對李明達繼續道,“若真是斑毒芹的汁液致這些人死亡,那這種毒他們該是沒辦法隨身攜帶在身邊。”


    李明達點頭,“若非是貴族養的死士,那鴆毒之類的毒物普通人在這種地方是不可隨意弄到。這八人若死於此毒,倒是貴族少了些瓜葛。”


    “十九郎之前是不是以為裴駙馬為裴寂之子,當年裴寂為相時,又是支持輔佐息王之人,所以……”


    李明達點頭,“倒有可能我把這件事想大了。”


    “遺直亦事,畢竟有人接連不斷的打著息王後人之名。而今看來,倒不排除他們此舉有聲東擊西的可能。”房遺直轉而悄然吩咐下去,對縣令柳允之進行監視,至於衙門內的其他人也有嫌疑,都需監查。更要查明當日那八人死時,牢內的來往人員如何。


    早飯後,房遺直因忙著調查縣衙,有諸多事還要安排。李明達沒事,這會兒又因為案子有眉目,沒什麽困意,便去外頭走了走。不想一出門,剛好碰見狄仁傑帶著兩名的隨從,與衙差們交談。


    狄仁傑看見李明達時,怔了下,臉色驚訝之色許久才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直視公主有些不對,紅了臉低頭,正要行禮,就聽那廂田邯繕稱呼公主為“十九郎”。


    狄仁傑忙把準備跪下的雙腿繃直了,然後拱手笑著行淺禮見過“十九郎”。


    “你怎麽在此?”李明達問。


    狄仁傑忙小聲道:“遺直兄走後不久,我受了召見,便也奉命來了。昨夜剛到安州城,聽說遺直兄在福縣,我就趕早過來。”


    “原來如此。”李明達點了點頭,打發狄仁傑進府衙去找房遺直去,不必管她。


    人一走,李明達就在嘴裏小聲念叨:“倒是奇怪。”


    阿耶派了房遺直來,又讓狄仁傑來。明知道安州有事,還把她也打發來。李明達越發懷疑當初阿耶的用意,倒不像是真心讓她來此散心。


    而後李明達就在街上走了走,選了家幹淨的鋪子,吃了一碗餺飥,順便跟店家打聽這縣城哪裏熱鬧人多,是大家喜歡談論事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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