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達聽著覺得有點新鮮,含笑靠在大雄寶殿的西外牆,打算繼續聽聽看。


    這是天意,可真不是她特意要偷聽,就如悟遠住持之前跟她講佛所言,世間一切自有因果,有‘緣’的。她也是抗拒不了這不得不偷聽的“緣”。


    李明達隨即就把耳朵靠在了牆邊,想仔細聽聽看,平時對外一向冷傲的房遺直,是不是還有什麽更古怪的話要說。


    然而耐心等了半天,裏麵卻沒動靜了。李明達覺得這房遺直肯定是被第三條那個“她”勾起了無限的愁思。聽其最後一句緩緩而勉強感慨的口氣,李明達覺得他念的這個人該不一般,讓他牽腸掛肚很久。而且身體該是不大好,可能是個短命,不然他也不會特那種口氣頓一下,然後具體地去強調對方要長命百歲。


    李明達琢磨完,打個激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靈安寺昨日已經封寺了,不許外人進來,房遺直是如何來此處,然後跑到大雄寶殿去上香。自昨日出事之後,李恪派加派的守衛肯定將靈安寺外嚴密包圍,不會令任何人隨意進出。房遺直該是進不到寺裏才對,除非他早就在此。


    李明達琢磨之際,就聽到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因他們此處所站地腳偏僻,被發現了著實有些影響她公主尊貴的身份。為了避免尷尬,李明達就忙拽住田邯繕,二人隨即一同往大雄寶殿後麵去,準備躲一下。不想還沒走幾步,田邯繕就一腳踩在了枯枝上,嘎吧一聲,樹枝踩斷了。


    樹枝有點粗,而且質地脆,以至於踩斷的聲音十分脆響。


    李明達恨恨地瞪一眼田邯繕,隨即耳邊就聽到那抹腳步聲停頓,隨即加快,而且步伐邁得更大了,朝她們這邊走來。


    田邯繕滿眼歉意,急得頭冒冷汗的看著李明達。已被發現,跑是來不及了。


    李明達幹脆背著手挺直腰板,便就正色麵對那邊走過來的房遺直。


    房遺直轉到西牆處,看到竟是李明達和田邯繕再次,有些驚訝,隨即他便深看一眼李明達,目光裏有諸多複雜難表的情緒。


    彼此對視之後,皆是沉默。房遺直未出言,李明達也沒想先吭聲。


    要麽就這麽沉默的裝作彼此看不見,然後自在的分別,尷尬了無,甚好甚好。


    李明達心想著這話,邁著的步伐輕快,然而就在他與房遺直擦肩的剎那,就聽見房遺直悶聲問自己。


    “公主怎麽在此?”


    “這話我也想問你。”


    “遺直早在三日前,就宿在靈安寺了。”


    “三日前……那剛好是我來此的前一日,倒是真巧。”李明達斜睨房遺直,表現出一臉驚喜,故作頓悟道,“沒看出來了啊,原來你是這麽實在的人,剛打算做我的朋友,就決定好好地在我身後當跟班了?不放心我?想保護我?所以明知道我來靈安寺,就偷偷地提前來此處等待我?”


    話是胡謅的,李明達這麽開玩笑,隻為了緩解她剛剛偷聽的尷尬。然後從被動轉為主動,如此會讓房遺直覺得自己受冤枉,主動解釋解釋,順便就能把話扯遠了,把注意力給轉移了。


    然後默了很久。


    很久。


    房遺直沒有出聲。


    就在李明達自我懷疑是否玩笑過度,把房遺直逗得崩潰時,她忽然聽到房遺直那邊輕輕地發出一聲隻有她才能聽到的“嗯”聲。


    第40章 大唐晉陽公主


    嗯。


    是什麽意思?


    李明達拉回她本來已經移開的目光,再次看向房遺直。他人正立在斑駁樹影下,慡朗清舉,蕭蕭肅肅,微光透過葉fèng映照在其額頭上,將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成了陰影。雖有睫毛遮擋,但李明達仍舊眼力很好地發現,其平常一雙寡淡無情的湛黑眸此刻卻盛裝著一些複雜情緒,就好像仙人突然下凡了一般。


    猛地,房遺直抬眼,迎住了李明達觀察他的目光。


    他眼睛一定是帶鉤子的,所以才會抓得人渾身不自在。


    李明達輕咳了一聲,她立刻就調整好自己,很有氣勢地昂首挺胸,拿出公主的威風,凜凜地對房遺直道:“既然是你主動表示願意做我的跟班,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以後好好表現,別讓我失望。”


    李明達隨即對房遺直燦爛一笑,接著又道:“我還有正事,就先走了。”


    說罷,李明達就叫上田邯繕,快步從西山牆這邊走了出去,然後直接朝東奔。


    房遺直靜默原地。李明達突然尷尬地停住腳步,轉而又朝西走,這次步伐比之前還要飛快。


    走錯了。


    房遺直忍不住勾起嘴角。


    房遺直的隨侍落歌探頭悄悄看了會兒,便轉身忙和房遺直回稟,“人進去了。”


    房遺直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


    李明達跪在大雄寶殿內,把自己的夢境跟佛祖說了,把心願也跟佛祖說了。懇請佛祖能保佑她九泉之下的母親登入極樂再不必受苦,保佑父親和他的天下一切安好。李明達倒是還有更多的懇求,說不完的心願,但怕說多了反而不靈驗,就隻說了這兩件最緊要的,就算罷了,起身離開。


    門外太陽正大,一陣風過,竟有淡淡地明庭香襲來。李明達聞到這抹熟悉的味道,心咚地跳一下,她邁出殿外,目光隨即四處搜尋,然後就在大雄寶殿西側看見一抹矗立的身影。


    房遺直沒走。


    李明達立刻走過去問他何故。


    “遺直在等公主。”


    房遺直的口氣倒很理直氣壯。


    李明達好笑的挑了下眉,感興趣地審視他,“我又沒讓你等我。”


    剛巧一陣風過,吹得衣袂飛起,墨發飛揚。謙謙君子,妙有姿容,此景竟如畫一般。


    “既做了貴主的跟班,遺直豈能獨走。”


    房遺直語氣很是斯文,但話裏的內容有點耍無賴。


    “你該不會是以後我去哪兒,你就跟哪兒吧?其實你不必為“跟班”二字,做到如此,我剛剛是和你開玩笑。快走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李明達打發他道。


    房遺直應承,便利落走了,留下一個佳絕的背影給李明達。


    李明達方鬆口氣,然後她看看四下沒人,就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倒是奇怪,關鍵時候不管用,怎麽才聞到房遺直就在殿外。


    又一陣風吹過,方向變了。原來是風把氣味帶走了。


    李明達傳命下去,即刻啟程。她回房喝了茶,聽聞田邯繕準備完畢後,就立刻動身。


    田邯繕忙道:“貴主還有一事,房遺直他——”


    “他又怎麽了?”


    “已經在貴主的馬後等著了。”田邯繕道。


    “啊?”李明達驚訝。


    田邯繕:“奴揣測貴主該是不喜和他一起走,就跟他商量可以自己走,但他又說他是貴主的跟班,要竭盡其職。”


    “……”


    這房遺直肯定有事,保不齊是想報復自己偷聽,不然他那麽有才孤高的一個人,怎可能真心為他鞍前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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