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然說了什麽話惹到他。告訴你,遺直的性子可沒看起來那麽溫潤,心黑著呢,還記仇。”蕭鍇鄭重拍拍尉遲寶琪的肩膀,好心提醒。


    尉遲寶琪撇嘴,不想那麽多,邀蕭鍇一同去喝酒。二人出了承天門後,蕭鍇和尉遲寶就騎馬前往西市。


    二人走了沒多久,便見街兩邊有數位女子翹首祈盼。


    尉遲寶琪樂了,“她們這是等著瞧咱們?”


    蕭鍇笑,“你多想了,多數都等著看魏叔玉,再不濟也是看房遺直,輪不到你我。”


    尉遲寶琪垮臉哀嘆一聲,嘆世道不同了,“我在夏州的時候,隻要一出門,街上必定有許多妙齡女子偷看我。甚至還有一些大家閨秀特意守在茶樓雅間,就等著我路過。論樣貌才學,我尉遲寶琪在夏州最出挑。到了長安城,卻成了最末。”


    “實話。”蕭鍇被尉遲寶琪的自省逗得停不下笑,沖他豎起大拇指,“在長安城放眼看去,權貴子弟比比皆是,有才德的更不在少數。不過你也不簡單,這長安城內的美少年中,雖排不上第一,第五第六總會有你的。”


    “那和我說說,誰第一?”尉遲寶琪問。


    蕭鍇:“具體誰第一就不好說了。論樣貌,沒人比得過魏叔玉。論賢雅,沒人比得過房遺直。”


    “這我服氣,遺直兄博議多聞,謀略深重,像極了他父親梁公,我自然比不了。至於魏叔玉,你說他怎麽長得,一點都不像他父親,生出那麽個俊俏模樣來。”尉遲寶琪稀奇嘆道。


    尉遲寶琪剛剛直呼魏叔玉名諱,便立刻引來街邊女子的側目。


    蕭鍇笑,“你小心了,別惹眾怒,他可很受娘子們歡迎,你若說遺直兄還能好些。”


    “不說了,不說了,我誰也不說。”尉遲寶琪不服道。


    二人隨後至肆意樓,喝到酩酊大醉方彼此告別。


    *


    太極宮,南海池東岸。


    李明達蹲在一株仙人掌跟前,已經看了半天了。仙人掌的刺有些發黑,隻有小部分地方發白。這東西在長安城不多見,是從南方移栽過來,李明達以前逛園子也沒注意,所以沒什麽印象。


    雖然這珠仙人掌上的刺跟她手上的斷刺在顏色上有些差別,但從形狀長短上看很相似,該是源於同種,卻非同一株。


    李明達召來宮人質問:“昨日我來這,怎不見有它?”


    “回貴主,仙人掌冬日要移栽在屋內才行,這會兒剛剛移栽到園內。”


    “宮中還有哪幾處栽種?”


    “韋貴妃,楊妃,徐充容的住所都有,還有西海池那邊的三處園子也有。”負責打理園子的領事太監回話道。


    李明達又問太監這些仙人掌是何時才移栽出來。


    “韋貴妃那邊是十天前,餘下的都是在今天開始移栽。”


    “因何韋貴妃的提早?”李明達問。


    太監忙道:“貴妃十分喜看仙人掌花,遂早早問起,奴們也便盡早栽種了。”


    十天,剛好在她墜崖時間之前。


    李明達隨即前往韋貴妃所住的大吉殿,果真在其後院瞧見了六株仙人掌。不過韋貴妃的仙人掌也跟南海池那邊的一樣,每株刺都黑,而且這六株仙人掌與園子裏的一樣,被栽種很仔細,株身沒有一根刺是折斷或是損毀不見。


    韋貴妃忙熱情地過來招待李明達,請她進屋喝茶。


    “知你愛喝茶,剛剛特意叫人煎的,你嚐嚐。”


    李明達抿了一口,直搖頭,“嚐不來,甜。”


    韋貴妃恍然想起來,輕拍自己頭一下,“瞧我這記性,倒忘了,你不愛甜,喝茶隻要放鹽。”


    “現在連鹽也不放了,傷沒好,太醫讓我少吃鹹。我便發現這茶不放鹽薑之類的佐料,品著有淡淡清香反而更好。”李明達笑道。


    韋貴妃驚訝不已,“竟如此?那回頭我也試試看。”


    李明達又笑了笑,便和韋貴妃作別。韋貴妃有些不舍,很熱情地拉著李明達的手,囑咐她有空一定要常來。反正她所住的大吉殿與立政殿毗鄰,並不遠。


    韋貴妃一直在對她笑,但李明達卻覺得二十分不自在。


    從她眼睛更加好用以後,她就發現自己在與人相處時,所看到的表情也更為細緻,也便因此發現了更多的不同。比如拿父親哥哥們對自己的笑,與從秀梅、綠荷以及高陽公主麵對自己的笑容作對比,她便發現了假笑與真笑的區別。雖然笑都是扯起嘴角,但真笑時會嘴角上翹自然,眯著眼睛,而且眼角會產生皺紋,眉毛微微傾斜。


    假笑卻很誇張,勉強扯起嘴角,眼角幾乎沒有變化。就是整個臉擠成一團,給人造成眼睛眯起來的假象,看起來仍很誇張虛假。


    而且這些天通過仔細研究,李明達還發現了個區別真假笑容的最重要一點。真笑時,嘴巴和眼睛動作並不是同時發生。真笑是從嘴角開始拉開,然後再帶動眼睛。


    李明達敷衍韋貴妃之後,便出了大吉殿。她隨即便放緩腳步,側耳聽到從大吉殿內傳來韋貴妃的感慨聲。原來她盼著自己能說出讓她常去立政殿的話,這樣她就有機會常見聖人。而且聽韋貴妃的口氣,對她該是很不喜歡,至少沒有好感,不過倒沒說她什麽太壞的話,隻怪了阿耶偏心而已。


    李明達緩緩地暗吸口氣,邁大步回了立政殿。


    李世民已然在正殿內批閱起了奏摺,瞧見李明達才回來,便想笑問她去了哪兒。


    “南海池。”李明達攔下端果汁的方啟瑞,親自端給了李世民,順便又歪頭瞧了瞧李世民所批閱奏摺的內容。


    李世民“嗯”了一聲,幹脆把奏摺送到李明達眼前,問她怎麽看。


    “報功績,求恩封。”


    “剛好涇州刺史空缺,那你說是升還是不升?”李世民饒有興致地看著李明達。


    “那要看他是不是做的真和說的一樣好。阿耶心中早有數了,偏偏問我。”李明達對李世民俏皮地眨了下眼,餘光掃見桌案上的小木盒裏放著一塊碎紗布。


    “這是?”


    “房遺直從你落崖處撿的。”提及此事,李世民眼色發沉,“兕子還是記不起那日的事?”


    李明達搖頭,她捏起碎布,“綾玉紗,染了硃砂。這淩玉紗我也有,做帕子用了。”


    李明達立刻命人取來那方荷花帕,給李世民看,“這是在我墜崖之處找到的帕子,卻並非是我的。”


    李世民常住立政殿,與李明達相處時間很多,她當初繡此帕子的時候,李世民還尚有印象,“怎麽看跟你的那個一樣?”


    “繡法不同,隻有我自己能辨認,也因此未敢亂說。而今既然房遺直從斷崖處找到了這塊碎紗,便坐實了我的認定。這綾玉紗輕薄,常用來做帕子和夏衣。而今雖已入春,卻未到炎熱之季,沒有人會穿紗衣出門。那這碎紗必然是從帕子上扯下來,而且我感覺這塊碎紗很可能就是來自我的那塊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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