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成日成夜的胡思亂想, 如驚弓之鳥一般看誰都十分不順眼。


    薑修能已經北上五個月了,可是那邊的問題還是沒有實質性的解決,衝突仍在繼續,他們也依舊沒有查出那些突厥人背後的勢力。這些突厥人仿佛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糧草和兵器,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著他們。


    周煜的壓力越來越大, 他開始日日在朝堂上發火,斥責著底下的人,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帝王的怒火就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薑修能領兵北上近六個月了,這是他們出發前原定的歸期,可現在人卻依舊不能回來。朝堂上的氣氛凝重。周煜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卿。”約莫是已經連著兩日沒睡過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臣在。”宋景行跨步出列,垂首而站。


    周煜的目光一直盯著下麵的那個人,盯著他泛亮的烏髮,盯著他發頂水頭清透的玉冠。


    周煜想起今晨他在銅鏡中看見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用篦子通發時灰黑相間的頭髮成縷成縷的掉。這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的?他記不清了,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哪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這明明是個蒼老遲暮之人。


    憂思過慮原來真的會這樣嗎?他想起那個因為憂思過慮而沒了的可憐的孩子,悲痛中來。


    那個毒婦,那個賤人,都是因為她!


    他怒不可遏,親手砸掉了那邊銅鏡。


    周煜看著手上素白的繃帶,縱使已經敷上最好的傷藥,可傷口卻依舊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盯著宋景行的眼神無意識的陰毒了起來,他壞心的想看看這樣一個會弁如星的有匪君子在經了北地遮天蓋日的飛沙走石後可還會如此清雋。


    “朕派你北上監軍,助歸德將軍降那突厥人,三日後即啟程,你可有異議?”他慢悠悠的說著,一字一頓,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刀的淩遲。


    語畢,眾臣譁然。右相是誰?是皇上的心腹,從龍之功最大的功臣,北上的事情縱使需要皇帝的心腹監軍,可這事情怎麽也不應該落到右相的頭上。皇上這是要卸磨殺驢下放右相?


    宋景行巍然不動,依舊是那個姿勢,連眼瞼都不抬一下。


    “臣有一問。”宋景行說。


    周煜冷笑,將身子斜靠在龍椅上,坐姿不恭,“宋卿但說無妨。”


    “臣可帶家眷同去?”


    周煜聽了他的話一下子來的興致,他又將身子前靠,手肘搭在膝上,麵上痞性盡顯,看上去不像個帝王,倒像是個奪寨的土匪頭子一般。


    “可以,無論是誰,無論多少人你都可以帶。”去吧,離開京城,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不然,朕真怕有一天會對你下手,周煜心底的那個惡鬼在叫囂著。


    宋景行撩起衣袍下擺,跪地領旨:“臣遵旨,必不負皇上所託。”


    眾人皆是沒想到這右相竟然如此爽快的就應了下來,久久回不過神來。


    下朝後,宋景行快走到宮門時,遠遠的就看見薑正則和薑修遠站在自己的馬車邊等著。


    他腳下步子加快,走到他們身前拱手行禮:“嶽父,二哥。”


    宋景行在方才在朝堂上問聖上可否帶家眷,這擺明了是想帶著自己的妹妹同去北地,這可急壞了薑修遠,他想出來質問他,可他到底不敢再父親麵前妄為。


    薑正則一雙鷹眼緊盯著他,沉聲問道:“可有打算?”


    宋景行頷首。


    薑正則心裏鬆懈下一分,但還是不放心的又問他:“可能護她周全?”


    “必定護她周全,至死方休。”宋景行肅色,他在對他起誓,“明日我會送裊裊去將軍府住上一夜。”


    宋景行雖然心底有自己的打算,但這事來的突然,他也不知究竟何時能歸,他定是要帶小妻子回家娘家一趟的。


    “明日早點過來。”薑正則淡淡的囑咐了一句不再多語,三天的時間太短了,他知道宋景行必定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安排。


    宋景行才上馬車就已經開始向何安吩咐起來,叫他將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一回府,他就直接去了宋斳的院子裏同他密談了半個時辰。


    隨後便回了自己的倚竹園,薑思之已經起了,正在桌案前抄著佛經。聽見動靜,她放下筆走到門口,看見宋景行少見的風塵僕僕的回來。


    “怎麽了?”薑思之見他眉間一絲愁容,擔心的問道。


    宋景行拉著她走進裏間,將她按至圈椅上坐著,自己蹲在她身前仰頭看著她。


    薑思之見他一臉凝重,心裏不免緊張了起來,她揪著他的手指,憂心忡忡的。


    “裊裊,皇上要派我北上監軍,三日後啟程。”宋景行說完前半句後一頓,抿了抿嘴,他的心裏有些忐忑,“你可願與我同去?”


    雖然他問了皇帝可否帶家眷同去,但他心裏卻沒打算強迫她跟著自己過去。北地艱苦,縱使他有心將她盡可能的照顧好,但那邊的條件肯定是不比在京城裏舒適的。


    他想帶著她的初衷隻是期望她能時刻在自己身邊,好叫自己可以隨時護著她,這京城怕是要變天,他不放心。


    薑思之聽到他要北上時心裏一揪,她能讀出他眼中隱隱的期待和緊張,將小手窩進他的掌中,柔聲說道:“我是你的妻,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宋景行欣喜如狂,沒想到她竟然沒多思考就這樣應了自己:“當真?!裊裊當真願意與我同去?這北地荒涼貧瘠,比不上這京城舒服,你當真願意?”


    薑思之莞爾一笑,柳眉彎彎,長睫扇動,瞳眸如秋水一般清澈澄淨含著笑打量他:“我騙你作甚?況且我是知你的,怎會叫我受苦?”


    這樣的薑思之美極了,明明今日的她未施粉黛,可宋景行卻覺得她這樣子格外好看,迷的他都移不開眼,他咧著嘴傻笑,也不知要說點什麽才好。


    薑思之看著他那傻樣也樂的不行,她拽著他的手叫他站起來:“還蹲著作甚,三日後就要走,還不趕緊起來去收拾東西?”


    宋景行握著手心裏軟嫩的小手,順勢想起身,卻不料雙腿因著蹲坐的時間太久而軟麻無力,這一下竟沒站起來反倒是又向後頭倒下去。


    他手裏拉著小妻子,薑思之的力氣能有多大?這會兒不但沒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反而被他從圈椅上拽出就往前栽下去。


    這也就是剎那間的功夫,宋景行見小妻子朝自己撲過來,也顧不上穩住身形,連忙張開雙臂接住她。


    “哎呦!”這是宋景行的背脊摔在硬邦邦的地麵上而發出的痛呼聲。


    “哎呦~”這是被他緊摟在懷裏的薑思之發出的驚嚇聲。


    “可有摔到?疼不疼?”宋景行整個人倒在地上,他抬著脖子看著趴在他身上的薑思之緊張兮兮的問道。


    薑思之被他抱在懷裏,腦袋貼在他胸口,小手揪著他的衣襟,自己的心口還撲通撲通的亂跳著,跟她耳邊聽到的如出一轍。


    “我沒事~”薑思之趴著不動,也不起身。她說話的尾音百轉千回,軟軟糯糯的,跟小貓的爪子一樣撓的宋景行心口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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